候场准备的时候,纪繁清披着羊绒大衣坐在溪边的折迭椅上,不耐烦地冲着前方取景地拍了一张照,发给一直骚扰他想看拍摄现场的靳逍。
很快对面回复一个问号。
靳逍:“?”
靳逍:“你站哪儿拍啊?不会是瀑布下面吧??”
纪繁清打字:“不然呢,我站瀑布上面去拍?”
靳逍:“……你的冷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纪繁清:“知道你还问。”
靳逍:“他们靠不靠谱啊,看起来很危险的样子,怎么找这么个地儿,是不是存心折腾你啊?”
纪繁清:“别人没那么闲。”
选题是他亲自跟进的,这套拍摄方案,是主编为他量身定制的,比较贴合他的气质。
纪繁清喜欢自然,因为大自然很诚实,无论好坏美丑,它们都坦然存在,不加修饰,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只不过拍摄起来确实辛苦,天气已进入深秋,山间气温比市区还要低。纪繁清的两套服又都很轻薄,溪里的水他探手试过,冷的像刀子一样。
然而工作人比他还辛苦,有的甚至要蹲在水里打光找机位,他自然没那么矫情先叫苦连天。
市区别墅里,靳逍窝在客厅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新闻,烤箱里烤着蛋糕胚。
在纪繁清家住了半个月,他已经从十指不沾阳春水,进化成上得了舞台下得了厨房的全能型选手了。
耳边新闻女主持机械地播报着下周天气,多地面临进一步降温,让大家做好防寒工作。
靳逍盯着微信里那张图片看了又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放心。
“这石头看着这么滑,能站人吗?要不我现在过去吧,我给你当保镖。”
纪繁清:“没人想谋害我。”
靳逍有些泄气,说来说去纪繁清就是嫌弃他,把他当拖油瓶。
他无奈打字:“那你自己小心点儿,山里这么冷,没拍的时候多穿点儿,有空就给我发消息报平安。”
纪繁清:“啰嗦。”
靳逍佯装看不见,退出来又给小何发消息,让他把羽绒服保温杯毛巾毯都准备好,多注意纪繁清的安全,有危险别管拍摄了先第一时间冲上去。
小何盯着手机里他一副老板娘的口吻,抖了抖身上冻出来的鸡皮疙瘩,回复说知道了。
靳逍住了这么久,他和纪繁清的事小何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只不过老板的事少打听,闭着眼睛干就完了。
准备工作结束,先开始第一组镜头的试拍。
以整个瀑布为背景,纪繁清站在巨大的黑色岩石上,背对着众人回眸侧过半张脸。
水流飞跃而下,冷冽的风掀起他的衣摆,他面容冷淡,薄唇平直,侧颜线条清晰利落,只一双清冷的眼里,像是裹着冰刃。
摄影师疯狂地按着快门,没想到他并非艺人,镜头表现力却这么强。
仿佛艺术家遇到了自己的缪斯,摄影师感觉体内热血沸腾,更加专注地投身拍摄之中。
“对,没错,就是这样,再给我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来啊……杀我!”
“……”
现场流程有条不紊地推进中。
画面一转,纪繁清面向众人,撑起一把白色的竹伞,伞面微微向下倾斜,遮住了他的眉眼,只留下面无表情的下半张脸。
哪怕只露半张,也足以窥见惊人的气质和轮廓,在巨大的山水背景下,美得惊心动魄。
“Perfect!非常完美!”
站位拍完,还有坐位和半卧位,拍摄间隙还得整理服装妆发,几套动作拍下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纪繁清冻得面无血色,更加的冷脸杀人。
摄影师很变态地愈发满意。
小何寻机就冲上去递姜汤和热水袋,也顾不得自己裤脚沾没沾到水了,忙碌的像只乱窜的鸭子。
纪繁清喝着姜汤,手指有些僵硬地回复着手机上靳逍的骚扰信息。
他每隔十几分钟就发过来一条,一会儿是蛋糕烤好了,开始切水果打发奶油了,一会儿是牛排已经腌制上了,晚上他要做战斧牛排,保证比他上次和宋司榆一起吃的好吃。
纪繁清觉得他真的很幼稚,也可能是太无聊了,无聊到后来跑去他的卧室,给他的仙人掌们浇水。
纪繁清眼底终于有了波动,警告他道:“你最好别把它们浇死了,不然回去我就把你埋土里给它们陪葬。”
靳逍:“……我的命还没几盆仙人掌值钱?”
纪繁清:“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靳逍:“[果然爱会消失].小狗抱头JPG”
纪繁清:“不,我对它们的爱会永恒存在。”
靳逍:“[杀人诛心].JPG”
纪繁清看着屏幕上的表情包,唇角动了一下,弯出一点儿弧度。
摄影师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在笑,那感觉简直如冰川融化,春风降临。
然而他们这期的主题是“肃杀”,他正想提醒纪繁清保持状态,继续一张冷脸大杀四方时,纪繁清盯着屏幕,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就荡然无存。
一切快得像是错觉。
摄影师眨了眨眼,看着他冷淡的神色,识趣地退后两步。
手机屏幕上,“段承泽”三个大字正显示来电中。
纪繁清抬手按断了。
手机安静了两秒,进来两条短信。
“生日快乐。”
“小繁。”
纪繁清盯着最后两个字看见许久,退出界面,按了锁屏。
第23章 偏离轨道
靳逍在家里一顿瞎忙。
虽然纪繁清不喜欢仪式感,但靳逍觉得生日是大事,不能含糊敷衍。
他的生日每年都是和家人朋友一起过,就算出国了,他妈也会飞去国外给他庆祝。
可是纪繁清独来独往惯了,能跟他扯上称之为“亲密”联系的,靳逍只想到两个人。
一个是出现过一次的西装男,还有一个就是跟纪繁清不对付的叶回。
很巧合地,今天也是叶回的生日。
靳逍是偶然上网才发现的,叶回的粉丝正全网宣传庆祝,排场大得很。
两个不对付的人,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真是太巧合了,巧合到让靳逍觉得另有隐情。
可是背后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只有当事人知道。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岩石上的拍摄告一段落,终于要换拍摄点了,纪繁清几乎已经冻得失去知觉了。
“纪老师辛苦了!大家也是,气温比较低,路面湿滑,大家注意安全!”摄影师缩在大棉袄里,宽慰着大家:“我看了,今天一定会很出片!接下来还有一处树林里的拍摄任务就结束了,大家再坚持一下!”
两名摄影助理附和着加油的话,小何在旁边无声骂了句娘。
纪繁清倒还算平静,没像在综艺里那样发火,毕竟时尚领域不是他的专业,只能听从专业人士的建议,尽量配合工作。
他内心感叹,原来模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观众只看到封面上定格的那一秒的光鲜亮丽,却不知拍摄的时候付出了多少。
美丽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纪繁清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脚腕,将重工的外套先脱下来交给工作人员,然后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衣内搭,借着小何的支撑从岩石上跳下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踩着石块往回走。
小何走在纪繁清后面,殚精竭虑地帮他看着路,一直念叨:“纪老师小心,小心……”
原本平安无事,前方的摄影师助理突然“嗷”的一声,抱着器材脚下一滑,眼看要跌进水里。
纪繁清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拉他。
“纪老师——!”小何惊慌的声音同时响起。
哗——靳逍将红酒沿着玻璃内壁缓缓倒入醒酒器内,接着轻轻晃动了几圈,顺便看了眼旁边的手机。
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了,纪繁清还没有回他消息。
蛋糕已经做好了,暂时放进冰箱冷藏着,餐桌上铺上了白色烫金桌布和金色烛台,红酒也已经倒出来醒着了。
还有生日礼物,靳逍挑了一条价格适中的爱马仕男士方巾,是纪繁清喜欢的真丝质地,可以搭配秋冬的大衣,不会太贵,不至于引起纪繁清的怀疑。
其实他还准备了一份礼物,只是暂时没办法送出去——是一顶鸽血红宝石王冠。
叶回的生日那么隆重,纪繁清的总不能太过寒酸。
定制珠宝来不及,正好佳士得纽约秋拍在两天前举行,他浏览展品时,一眼就看中了这顶王冠。
独特的花环造型,铂金骨架如花枝缠绕,白钻和红宝石交错镶嵌其中,暗红色的鸽血红,浓郁得像是鲜花盛开的颜色,高贵又神秘。
最重要的,不会过敏,也不会凋零。
仿佛是为纪繁清量身定制。
靳逍委托人竞价拍下了这顶冠冕,但这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典藏品,他目前的“身份”根本买不起,又何谈送出去。
想到这些,靳逍心里又十分压抑,谎言如同束缚手脚的绳索,让他寸步难行,就连送个礼物都不可以大大方方、随心所欲。
这钱花了等于没花,反倒买了一肚子憋屈,他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手机仍然保持安静。
靳逍频繁去看微信,发过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安。
纪繁清不会无缘无故不回他消息,是还没拍完?还是出了什么事,没有看到?
胡乱的猜测令人心烦意乱,靳逍等不下去了,正欲直接拨一个电话过去,手机铃声先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何助理”来电。
靳逍眼皮一跳,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心脏。
他迅速点了接听,呼吸有些乱:“喂,纪繁清呢?”
对面顿了顿,“是我。”
声线清冷,如珠似玉。
靳逍心跳漏了一拍,而后缓缓归于平静:“你怎么不回我消息?还有,你干嘛用何助理的手机打过来,害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你手机呢?”
“掉水里了。”
靳逍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你掉水里了?哪里受伤了?有没有事??”
“……手机。”纪繁清语气疲惫,又带着些无奈:“是手机掉了,我没事。”
“你别骗我!”靳逍才不信他,“你把手机给何助,我问他!”
保姆车边,纪繁清把手机还给小何,顺便给了他一个眼神。
小何接过手机,三言两语解释着,是为了救人才不小心将手机掉进了溪水里,人没受伤。
靳逍在另一头气得大骂:“他们是什么草台班子,这么不专业?拍照不在影棚就算了,非要找这么个破地方,还要纪繁清反过来救他们?!”
小何心道,果然是宠妃,都敢直呼圣上姓名了!
他点头附和,像是找到了知音,趁着纪繁清不注意,小声吐槽道:“纪老师虽然没受伤,但是一只脚也跌进了水里,当时那场景我都快吓死了!你不知道那水有多冷,也不知道回去会不会生病,杂志社这边还要拍完一组镜头才能结束,简直是没人性!”
对面沉默了两秒,呼吸陡然变得很沉:“你发个定位给我,我现在过去。”
“啊?”
“别废话,赶快发我。”靳逍拿上外套,大步往外走。
“不行,纪老师会杀了我的……”
“我不做什么,你们拍你们的,先别告诉他,等结束了我接他回家。”
“……哦,好吧。”
纪繁清拍完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他决定以后还是看看杂志就好,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他跟时尚八字不合。
披上大衣,纪繁清顶着一张美丽冻人的脸,朝山道上的保姆车走去。
旁边的小何偷瞥他,欲言又止。
纪繁清:“有话就说。”
小何没说话,但眼神飞到了保姆车后面停着的一辆黑车上。
一辆普通的黑色大众,并不惹人注意,纪繁清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是瞬间眉心皱起:“你让他过来的?”
“不是不是,他自己非要过来的,说来接你。”小何连忙甩锅。
纪繁清没说什么,抿着唇去保姆车上收拾东西。
黑车驾驶座车门在这时打开,靳逍一身烟灰色工装夹克从车里出来,头发往后背起,夹克里只穿了件白色立领衬衣——是在家里搭配晚餐穿的,出门时没来得及换衣服。
此时看着,混搭中又带着些野性不羁,和这山林之景莫名很搭,像是也要来拍时尚大片的。
纪繁清看他一眼,眉心褶皱更深了:“你不冷?”
小何在旁边暗想,年轻人就是如狼似虎,火力旺啊!
“你脚受伤了?”靳逍答非所问,目光落到他的右脚踝上。
小何一惊,连忙问:“纪老师,你脚受伤了吗?你怎么没说啊!我们现在要不要去医院?”
“没受伤。”纪繁清像是有些烦他的大惊小怪,打开车门收拾手提包:“我坐他的车回,你自己把车开回去,明天来接我去杂志社选片。”
“啊……好的。”小何还没反应过来,纪繁清已经利落地拿了包,哐的一下关上车门。
刚迈出一步,手里的包被靳逍接走:“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没人再理会小何,径自启动车辆驶离了环山道路。
小何吃了一大口尾气。
大众沿着山道一路下去,驶入平坦的林荫道后,靳逍靠边停了车,打开双闪,解开了安全带。
纪繁清不明所以地转头,身体突然被他倾身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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