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路过垃圾桶,他把吸了一半的烟灭掉丢进去。
橘色火光遇到水,发出细小的滋啦声。
“小辛,好久不见你了。”高奶奶开门,脚边有两只雪白的猫,“呀,还带了朋友,快快,先进来。”
“不了奶奶,我们送过来就走的,身上有雨水。”
“不要紧,来吧,不用换鞋。我烤了抹茶和巧克力司康,一会儿出炉,进来喝口茶,坐坐再走。”
温辛想拒绝,陈可诚早已将伞收到门边,用生涩的中文说着“谢谢奶奶”,拽着温辛进门了。
“哎...还要上课呢。”温辛小声说。
“老师,”陈可诚微微抿嘴,冲温辛眨眨眼睛,“我没吃过,很想吃。”
陈可诚发色和瞳色都偏浅,有几绺头发被雨水打湿了,颜色深浅不一,衬得皮肤很白,眼睛也亮亮的。
像只刚化成人形,还不太会说人话的小狗。
陈可诚毫不客气地喝了五碗茶,吃了四块司康。
在温辛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告别:“奶奶,我有时间,会再来大吃一斤。”
高奶奶大笑起来。
温辛虽才当了他半天的老师,但还是觉得臊得慌。
很丢人...
陈可诚唇线绷得很紧,偏头嘴角翘了一下。
陈可诚已经会认拼音,温辛开始教他一些词语。
教着教着陈可诚就开始走神,故意问温辛一些与学习不相干的问题。
“老师,你喜欢吃什么?”
“能吃饱的都喜欢。”
“老师,你知道你的eyes,like,葡萄吗?”
“I don't know.”
“老师,你的英文名字,是什么?”
“我没有。”
“我帮你,取一个好吗?”
“不好,这个字你组……”
“我的英文名字Ian,你认为怎么样?”
“很不错。怎么拼写?”
“老师,你的手机号码怎么写?”
陈可诚一面觉得自己装得太过于蠢,但他一面又特别喜欢沉浸在这种状态里。
他喜欢温辛像哄小孩一样,温柔耐心地哄着自己。
温辛好不容易扭回陈可诚的注意力,陈可诚手机忽然嗡嗡响起来。
陈可诚看了眼,按掉。打来,再按掉。
再打来。
“接个电话。”陈可诚拿手机在温辛面前晃一下,边接起来边往外走。
他说的英语,语速稍快,温辛听不太清,但莫名觉得陈可诚整个人气质都变得不一样,看起来也没有平时那么稚嫩,反而更加成熟一些。
“老板,潘明延自杀了。”
“嗯,订今晚的机票。”
陈可诚一向不喜欢在正事上浪费时间,凡事亲力亲为,经常落地处完事会立刻赶下一个航班出差或返程。
阿姨做了小蛋糕,听到陈可诚的讲话声,喊住他,把蛋糕送上来递给他。
两块味道不同的小蛋糕。
“阿姨,还有别的味道吗?”
“可以做。”
“做两块打包,一会结束,给温老师,谢谢阿姨。”
“少爷你不要这么客气的。”阿姨笑笑说。
陈可诚端着小托盘进去,十分殷勤地献给温辛:“老师,吃蛋糕。”
温辛愣了愣,说:“我不吃的,谢谢你,我们先上课好不好?”
“吃吧,求你。”
陈可诚把小蛋糕推到他面前,手指攀着桌沿,身体前倾,眼巴巴看他。
“那上完课再吃,好吗?”
“好。”
上完课,陈可诚盯着温辛吃完才肯放他离开。
离开时阿姨递给他一个纸袋,温辛没接,疑惑地看着阿姨,陈可诚拿过纸袋硬塞到他怀里:“老师再见!”
说完就把温辛很轻地往外推一点,关上门。
外面雨已经停了,地面还有些潮湿。
温辛抱着纸袋,浸着湿意的空气灌入肺里,还有一丢丢奶油味道。
温辛舔舔嘴唇,仿佛上面还残存着奶油的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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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温辛满脑子都是奶油,回到家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温繁在家。
温繁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手机,看到温辛,冷嘲热讽道:“又去陈家卖了?陈路与不是去比赛了么。”
温辛抓着纸袋的手紧了紧,不想与他争辩,低垂着头想要往地下室通道走,被温繁叫住,“手里拿的什么?”
温辛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他不想给温繁,便低声说:“没什么。”
他快步走去地下室,被温繁捉住后领一拽,趔趄着朝后退了几步。
温繁将他摔到墙上:“你不会攀上陈利那个老东西了吧?”
温辛悄悄把纸袋藏到身后,不说话 。
“当三儿也会遗传啊,你妈那病会不会也遗传给你?”
温辛闻言瞪圆眼睛怒视着他。温繁长得更像温敬肖一些,眉眼淡漠,没有感情。说出来的话也如他人一般,往人心里扎。
“把东西给我,”见温辛没反应,温繁抵住他的手用了些力气,一字一顿,“别让我说第二遍。”
温辛垂下眼眸,将手中的袋子拿到前面来。
温繁撕开看了眼,是两块用透明盒子装起来的小蛋糕。
他轻嗤一声:“陈利给你的?”
“不是。”
“那是谁?陈路与回来了?”
温辛没说话,温繁捏着他下巴迫使他抬头,温辛看向一旁,眼中蓄着的泪水掉下来。
温繁愣了一下,松开手,随即说道:“你妈还没死呢,哭什么哭。”说完拿着袋子转身离开。
温辛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用手臂擦掉眼泪,回到杂物间反锁住门。
也许是中午没有睡午觉的缘故,有些犯困,温辛侧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睡过去。
陈可诚给陈利打完电话,在通讯录找到温辛拨过去。
温辛睡得很沉,他梦到小时候的自己,伏在凳子上写作业,妈妈在旁边卖凉皮。
忽然来了很多人要买,温辛没有继续写作业,帮妈妈一起卖,妈妈不要他帮忙,忽然推起摊车就走,温辛喊着“妈妈等等我”,赶忙收拾书包。等他背好书包搬起凳子,妈妈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温辛自己站在人群里。
温辛被手机铃声吵醒,他不敢静音,生怕温敬肖找。
温辛醒来有些懵,他撑着床坐起来,头晕晕的。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温辛犹豫了下,还是接了。
“喂,你好。”讲话声很闷,带着鼻音,他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泪水,鼻腔里还有鼻涕水淌下来。温辛抽了张纸巾塞住。
“老师,怎么太久才接。”
温辛反应一会儿,想起是陈可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把手机拿远一点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老师,你不通过我的友好请求。”
“嗯?”温辛想来想去,也不太懂陈可诚在说什么,便说,“我通过了。”
陈可诚看了眼微信说:“Wechat上,没有。”
温辛笑了声,按开免提,去打开微信通过陈可诚的好友请求,顺便纠正:“是好友,不是友好。”
“嗯,”陈可诚说,“我这几天先不上学,要出去玩。”
温辛没出声音地笑了一下:“好。”
“蛋糕好吃吗?”
“嗯,好吃的。”
“是什么味道的?我还没吃。”
温辛抿唇思考一下,把在陈家吃的那两个味道说出来。
陈可诚“嗯”了一声,没再多聊,结束与温辛的通话。
他看着不远处垃圾桶上方被撕烂的皱巴巴的纸袋,天热的原因,小蛋糕上的奶油有些化了,乱糟糟地沾满包装盒,糊得不成样子。包装盒也被用力捏过,被捏碎的蛋糕胚露出来。
陈可诚拍下来,点开微信里温辛的对话框。
-为什么骗我
又删掉,盯着对话框出神。车子开过来,陈可诚收起手机上车。
潘明延无妻无子,除了陈可诚,无人替他收尸。
陈可诚一落地就赶去明越总部大楼,至于潘明延的后事他并未出面,也不想出面,托跟了潘正权许多年的范叔帮忙处。
在飞机上陈可诚睡得并不好,满打满算顶多睡了两小时。陈可诚忙完已是已是傍晚六点。
他冲完澡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就想到被捏碎的蛋糕。
这也是他没睡好的原因。
陈可诚不解,温辛看起来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但他的确在撒谎,这不容置疑。
他摸起枕边手机,打开微信。
温辛头像是一朵花,陈可诚对花不感兴趣,品种未知,但这花看起来和温辛很像。
点进朋友圈也都是花和树,陈可诚认出来,背景是温家的花园。
往下翻,绽放的花渐渐变成花骨朵、一丛绿叶、小芽。
如倒放花的一生。
到半年前,朋友圈里便没有花了。
只有最早的一条朋友圈,是两张图片。
一张是温辛和一群初中生的合影,背景为教室,另一张是他握着一只瘦弱到皮包骨的手贴在脸颊,手的主人露了半张脸出来,和温辛眉眼相似,应是他的母亲。
在陈可诚很小的时候,也发过朋友圈。
他点开自己的朋友圈,划到最底下。
那是他第一次骑马,要潘正权帮他拍照,潘正权嘴上训他,还是拿起手机拍下来。
从马上摔下来摔一脸泥的陈可诚,被潘正权骂红眼睛的陈可诚,趴在马背上睡着的陈可诚,以及潘正权和睡在他怀里的陈可诚。
陈可诚还贴心地配上文字:外公其实也没有很讨厌。
潘正权还点了赞。
陈可诚点进潘正权的朋友圈,是空白一片。
鬼使神差地,陈可诚从床上爬起来去到书房取了潘正权的手机,充电开机,输入密码打开微信。
朋友圈里全是陈可诚的照片,从大到小,仅自己可见。
于儿时的陈可诚来说,发朋友圈是要分享一件开心事。
对温辛和潘正权来说,也许是记下最珍贵的人或事物。
温辛爱花,朋友圈里头便铺满花。
潘正权从不说爱,而私密的朋友圈填满了对外孙的爱。
陈可诚摸起烟盒,才想起打火机在安检前扔掉。
他咬着烟打算去厨房点火,握住门把手时,忽然顿住脚步。
算了。
陈可诚按掉顶灯躺到床上,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又算算时差,丢到一边,闭眼睡觉。
-
被陈可诚电话吵醒后温辛就再也睡不着。
他没有跟任何人撒过谎。
陈可诚是第一个。
蛋糕是陈可诚给他的。他没有吃,又不想说蛋糕遭遇了什么。
只好撒谎。
这是善意的谎言...吗?
他只是不想让陈可诚不高兴。
这样的话,撒谎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吧?
温辛这样想着,将脸埋进柔软被子,抱紧了。
-
手机在枕边振动起来,陈可诚睡眠本来就浅,立马被吵醒。
陈可诚闭眼循声摸起手机,肌肉记忆接起来。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一下把陈可诚的脑子炸懵了,Ethan在那头大吼。
“Ian!出来玩!”
“Ian!”
陈可诚没说话,立刻挂断,刚要关掉手机,动作顿了一下,瞥到有未读消息,是Ethan发来的地址。
陈可诚开车到酒吧,进去后Ethan在不远处人群里冲他招手。陈可诚过去卡座坐下,Ethan怀里搂着一位亚裔男孩,脸红红地紧贴着他。
常阳给陈可诚倒酒,递给他说:“来点?”常阳是Ethan的高中同学,近期才来L国,和陈可诚认识不久。
陈可诚接过,与常阳碰了碰杯,喝了一小口。
此刻Ethan正忙着吮红男孩的嘴唇,没有注意到陈可诚喝的是酒。
三人边喝边聊,期间Ethan问陈可诚要不要给他喊一个男孩来,陈可诚摇头拒绝。
Ethan喝了很多,但他酒量极好,人还十分清醒,询问陈可诚关于潘明延的事情。
“说是火化了,”陈可诚仰头将整杯灌下,“我本想倒进厕所冲掉的,想想还是算了。”
“如果是潘老头,他不会希望我这么做。”
“我不想让他伤心。”
再是恨铁不成钢,潘正权还是很爱他那个垃圾儿子的。
提起潘正权,突然的鼻酸让他有些收不住。
趁Ethan他们去舞池跳舞,陈可诚几杯酒入腹,眼前灯光渐渐模糊,变成点点光斑。
“你干嘛让他喝酒啊……”Ethan一边叹气一边拿包纸巾塞到陈可诚手里,拽了许多张给他擦眼泪。
“酒吧不就是喝酒的么,我哪儿知道他喝酒会这样,”常阳感到委屈,在陈可诚脸上揩了下眼泪,笑了笑,“但你别说,Ian哭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少打Ian主意,”Ethan架起陈可诚右边身体,瞪着常阳说,“来帮忙。”
Ethan叫了酒吧代驾开陈可诚的车送陈可诚回家,常阳开车跟在后面。常阳第一次在国外见到中式园林一般的庄园,绿叶上的灰尘能够看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打。
无风时整个园子静悄悄的,静谧又略显阴森,常阳下车打量着四周,不由得缩缩脖子:“Ian自己住这儿不害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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