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可能不知晓。”沈灼怀笑着解释,“我这个世家公子也是来久了,才明白的。毗陵附近铁矿发达,这里的屠户刀具都是自己和铁匠定做的,会按着自己的习惯去做不一样的刀,并不和乌川一样,每把刀都有着一样的制式。你且看着,第三家刀,或许还不一样呢。”
果然,二人到了第三家,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杀猪刀,甚至刀把还是空心的,有着放血槽。
可惜,这也与凶案毫无关系。
第四家,第五家……
两人逛完了一整个集市,司若不知听见多少摊主叫过沈灼怀“世子”,但最后结果也是毫无结果。第五家屠户有五把刀,也是家中刀具最多的,甚至有一把几乎与死者伤口一模一样,可经过询问,这把刀是在不久前才去铁匠处打出来的,人证物证俱全,根本不可能在去年作案。
这样一来,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回到府衙,司若灌了好大一壶茶水,才没有因为走太久而继续咳嗽。
“屠户没有一个是,那只能等着大夫那边回来了……”司若皱着眉头,声音有些微哑。
沈灼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糖来,递给司若:“含着这个,街头崔大妈做的枇杷糖,对嗓子好。”
司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明明和我一块出去的,什么时候买的?”一边说一边剥开糖衣,吃了糖,凉凉的味道在喉头蔓延,果然让昨夜就没怎么睡,今天又走了一个早上的他舒服不少。
“你和猪肉荣说话的时候。”沈灼怀笑道,自己也吃了一颗。
两人正聊着天,沈灼怀派出去的衙役也终于回来,见到沈灼怀二人,朝他们行了个礼:“沈世子,司公子。”
“如何?!”司若一精神,“查完回来了?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那衙役却摇摇头:“镇上的大夫和医女加起来一共就只有两个,我去他们府中看了,并没有什么利器;又去他们邻里询问,都说他们向来与人为善,也不会什么开刀不开刀的。我猜他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司若叹了口气。
案件彻底陷入了僵局。
他想了想,对沈灼怀道:“不成,我觉得我得重新去看看尸体。”
小剧场:
司若:只喝一点点。
沈灼怀:奶茶是吧,没问题,我这就买!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
第14章
司若自己去了存放尸体的阴房,没叫上任何人。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搜查,却一无所获,说没有一点气馁,是不可能的。
司若开始怀疑,是否在自己验尸过程中,就遗漏了一些东西。
阴房是专门用来安置死尸的房间,与四处通风的义庄又不同,这里除了一个门外,四处封闭,背风背光,处于整个府衙最阴森之处。可虽说只有一门进出,或许是因为邪气太重的缘故、,无论是谁进入到阴房里,都会觉得一股冷气从背后岑岑升起。领着司若来的那个年轻衙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长的比司若还要高,一身腱子肉,开了锁链,便马上溜走了,只留下司若一人。
司若擎着火把,走进阴房中去。
房中只有他一人呼吸声音,气息吹动火把,光亮一闪一闪。
司若将阴房两边烛台点燃,又将火把驻上墙壁,霎那间,阴森森的阴房燃起亮光。
他呼出一口气,竟是凉的,惹得原本温热的手心都有些冰冷。
这也算是司若给自己的惩罚。
今天要是找不出答案,他便不出阴房的门了。
他将照例要做的做好,然后掀开盖着碎尸的白布——
虽说做过一些防腐的处,但为了不过于破坏证物本身,尸体经过这样长的日子,还是开始悄然腐烂了。一股酸臭的尸臭味从腐烂的肉体边缘散出。但司若并不恐惧,他从黑色布包中找出一把软尺,开始一点一点丈量伤损接口的边缘。
“脖颈、四肢接口均算平滑,除了脖颈前方一刀,应是直接斩下。先前我对凶器长度猜测并无差错。”司若喃喃自语,手指不停动作,一侧丈量完毕,便立刻将长度记下,“大腿衔接处用了两刀,有所参差,长度为三寸九多一些,但可能有撕裂伤……凶器应为铁制刀具,上厚下薄,没有额外把手,是铁块一体直接打成……”他习惯于工作时候自言自语,若是方才那个胆小的年轻衙役还在,估计得吓得不行。
司若还是不明白:“不应该啊,先前我的猜测并无错处,为何就是寻不到合适的凶器呢?这个厚度,必定不是斧子,应当是较为薄的一种利刃。但杀猪刀这样长的,多有出血槽,可伤口卷曲处并无血槽导流的痕迹。咦,伤口内还有些东西?”
司若捻起一些碎而软的粉末,这明显不是人体组织,他拿起嗅闻,闻到一丝不同于腐臭的微香豆味:“这又是何……”
他想了想,干脆用最笨的方式,丈量不同伤口处切割的长短,试图还原出凶器的形状来。
正当司若专心致志时,身后却传来唤他的声音,还有人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司若?”
“!”他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去,原来是沈灼怀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阴房,都不知站在他身后多久了,司若没好气道,“做什么这样吓人!不知人肩头有三把火吗!”
沈灼怀见他被吓得眼睛瞪大,如同受惊的小鹿,忍不住笑了:“我这不是不想打扰你?谁知你这样胆小。”不过被司若举起刀威胁后,又是一番叨扰,“我的错我的错。已经快申时了,你哪怕不休息,也得出去用个午膳吧?”
司若转头不再会他:“没那闲工夫!”他手底下丈量、画点的速度越发快起来,原本迟滞的线条,也逐渐能连成一个大概的模样,“我在画新的凶器!”
沈灼怀也不再打扰他了,静静站在司若身边,看着司若忙活。
半刻钟过后,经过司若的忙碌以及最后的检查,一个方方正正、看起来像是缩小版且去掉柄的斧头一般的东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沈灼怀凑上来看:“这……是何物?”
司若也很奇怪:“不应该错了……”他瞥了沈灼怀一眼,离他远些,“这是我根据伤口测绘出来的凶器模样,一把样式特殊的刀器。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刀……但又怪眼熟的……”
沈灼怀虽从小习武,也未见过这古怪形状的杀人利器。他拿起那张纸横看竖看:“……如何是正如何是侧?”
司若指给他看:“那像是斜坡一般的地方便是它的刃,上面那块方正之处是它的把手,中间应该有镂空,边刃长度大概是三寸半到四寸左右,与先前我们寻的长度相符。只是我不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利器的形状,看起来仿佛一把开了刃,方方正正的指虎。可指虎不会开刃,也不会留得太长,图添对战的破绽。而且按照这样的形状看下来,这东西一定不轻。
“先拿着出去问一问罢。”沈灼怀道,“在这儿想怎么想都想不出来的。再待下去,我脑子要给熏坏了。”
司若觉得说的也是,便拿着那张纸出去了。
都说群策群力,沈灼怀干脆先叫来了府中人,将他们聚在一起,询问有没有人在当地见过这样的用具。
一群人排着队去看司若手中那张画纸,却个个都面带疑色。
一个衙役说:“这用来杀人?我连拿都不会拿的。”
另一个衙役附和道:“就是就是,拿不起来,怎么打人啊!”
然后一排侍女自然说不出什么。
最后是沈灼怀借着给司若叫饭食顺便薅过来的府里大厨,也是惯用刀具的,举着那画出来的利器纸张横竖摆弄,看了好几眼,问了一句:“司公子是在找斋刀吗?”
司若正被沈灼怀压着吃东西,闻言,抬起头来:“什么叫斋刀?”
那大厨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的从前是在寺院里做斋饭的,因为斋饭做得好吃才被前老爷带了回来。从前小的在寺院见过运豆腐上山的,他们用过类似的东西分豆腐,我就记住了。”
司若的思绪突然被拉回前几日,他帮那卖果子的老妇人赔钱时,在豆腐摊上看到的一瞬……
“正是!”司若猛地起身,“我前几日去过豆腐摊,他们用的,似乎就是这样的器具!”他激动得在原地踱步,“我说为何画出这样式后,我总觉得哪里很是眼熟……”他拉起沈灼怀就走,“快,现在市集上应当还没有收摊子,我们去问一问!”
“哎,哎,你就不能吃完饭,他们又跑不了……”沈灼怀被他这说风就是雨的脾气搞得哭笑不得,可也是没办法,只得被司若扯着出了府门。
现在正是午后,但春季已过半,日头逐渐大了。一来摊主也要回家吃饭,二来豆腐本就是个新鲜卖的货物,日头一晒,难免会出水变质,许多摊头已经收了。好在司若他们来得巧,那日司若赔偿的摊主正在收拾东西,便刚好被二人拦住。
“店东等等!”司若跑得气喘吁吁,“我有要事问你!”
那店家还以为司若是要来急着买豆腐的,看看沈灼怀,又看看司若:“沈世子,公子,我这豆腐今日已卖光了,你们若是急着要,我家里还有一点……”
沈灼怀打断他:“我们不是来买豆腐的。”他恰好看到那被日光反射的豆腐刀刀背,“你能给我们看看你的豆腐刀吗?”他按了一下司若的肩,示意他将自己描画的那利器画样拿出来,“去年一直出现的杀人案,你晓得的,司公子找到了凶器。”
司若将那张画样递给店家,店家看了一眼,好奇道:“哎,这不是豆腐刀吗?”他似乎很新奇的样子,从担子边的菜篮里掏出一把铜黄色的东西来,“喏,就这。”
那是一把与画样几乎一模一样的豆腐刀。
说是“几乎”一模一样,自然是因为它们有着本质的不同。司若接过那把刀,很快便发觉,这豆腐摊店东的豆腐刀虽然长相与画样相似,手感也很重,但首先,它是铜质的,而非先前司若猜测凶器中的铁制刀具。其次,这铜质豆腐刀,上下厚度几乎齐平,手触之光滑。
——也就是说,这刀并没有开刃。
司若问那店东:“豆腐刀都是铜制的吗?会不会有人用铁做?”
谁知店家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似的,嗤笑出声:“谁会用铁做豆腐刀啊!铁可比铜贵得多了!况且铜还没这么容易绣,他一个卖豆腐的,天天要触水,用铁做刀,不是白费么!”
司若若有所思。
这的确没错。
他又问:“那你们一般都不开刃?”
店家摇摇头:“自然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指指还给司若的纸,“莫非……凶手就是用开了刃的豆腐刀……天呐,这人是疯了不成!不不不,我看这不是豆腐刀!”
司若垂目思索,没有再开口。
沈灼怀则代替司若将东西还给店家,又嘱咐店家几句叫他不要出去乱说话,便跟着一路垂头走路的司若走了。
“怎么会这样呢……豆腐刀是铜的,又是不开刃的……这不是豆腐刀会是什么?”司若都有些怀疑自己了,一路以来他对自己的能力深信不疑,却因为这个案子吃了太多苦头,甚至如今以为柳暗花明,结果又是走到了一条死胡同!
他盯着自己画出来的刀:“应该不会有错的,就是这样才对……”
沈灼怀跟在他身后,看着司若这副郁闷样子,又忍不住欺负他:“哎,刚才司公子这样言之凿凿,我还以为……你看看,我说了吧,不如先在府中吃完饭再……”
“你闭嘴!”司若骂了不识眼色的沈灼怀一声,快步向前走去。
沈灼怀摇摇头,得,又得罪完人了。
回到府里,司若干脆返回自己房间,关上了门,直接隔离掉外头沈灼怀老妈子一样的念叨。
他算是半点胃口也没有了,皱着眉头开始复盘自己从拿到这个案子开始的每一次行动。可每复盘一次,司若就越觉得自己越没问题,他前前后后验尸也有两三回,不太可能再遗漏什么重要线索。
可究竟是差在了哪里呢……
门外,看着隐约的人影,沈灼怀笑着叹了口气。
他吹了下口哨,两个穿着深黑色夜行服的人立刻从墙上跳下。
沈灼怀与他们吩咐道:“你们去这样……要快。”
两个下属对视一眼:“是!”
便又飞离墙头。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想要收藏海星和评论啊啊啊(打滚)
第15章
又是一天过去。
“哑巴”侍女抱着一床晒好的被褥,正要放去后面的库房,经过后庭院时,却听到了“噌噌”的摩擦声响。那声音仿若一个人的指甲在磨刀石上不断厮磨,小姑娘年纪也不大,正是容易东想西想的时候,昨日又从侍卫口中耳闻毗陵的杀人狂魔用的便是自制的磨刀,心中不由得升起许多恐怖念头,原本轻快的脚步一下变得迟疑……
她战战兢兢地由一处花窗抬头望去,本做好掉头就跑的准备,可很快松了口气——
原来发出“噌噌”声响的不是别人,是不知什么时候起来,拿着一把铜色厚金属片,正坐在后院小板凳上奋力苦工的司若。
“司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啊!”小侍女惊道,“怪不得她们做好早膳却不见你呢。”
司若抬眼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解释自己在做什么。
小侍女也见怪不怪。司若一向和他们没什么话说,一开始还有人觉得司若是看不起他们这些下人,后来渐渐的也就发现了,司若不过是性子太冷,人又慢热,住进来府里这么些天,也就与沈世子话多一些。司若也就在沈灼怀面前,人气多些,寻常人与他简直不能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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