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温楚志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知道啦知道啦。高兴成这样……我还你为你俩成了呢。原来只是这样……”温楚志嘟囔道,“我这么干,还不是想替你试试他嘛。小司公子挺可爱一人,就是怪迟钝的。说真的,你俩真不是两情相悦?我隔这么远都闻到你俩交往那股子酸臭味了。”
沈灼怀一边有些窃喜,连温楚志这种久经沙场的都在猜测他与司若的关系,这岂不是说明他们已很亲近了?一边又顾虑着司若的意思,依旧嘴硬着道:“你就当我没和你说过就是。诺生根本不懂什么断袖之癖,你不要在他面前说这些。”
他怕惹司若讨厌。
温楚志又不是真想搞砸沈灼怀与司若的关系,既然沈灼怀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会再我行我素,便点头答应。
……
第二日,照常启程。
经过数日赶路,他们已到达西南境内,身边马匹也换了两次——实在是跑累的。
都说西南的天是孩儿的脸,说变就变,这真是没错。三人不过出驿站没多久,出门时还是艳阳天,不过顷刻之间,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
“好大的雨!”温楚志手忙脚乱地从行囊中抽出雨披,“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避避,亦或是回驿站去?”
雨点如同倾泻而下的瀑布,几人坐在马上,却像是在瀑布底下苦修似的,不一会儿,便被淋得浑身湿透。那雨滴时疏时密,打在认身上却毫不留情,生疼生疼的。雨打落在周围高木叶片之上,又飞溅开来,被风吹拂走,形成了浓郁的雾气,竟是将前路与周围丛林都遮掩得雾蒙。
“回驿站吧,今日看来不适合启程了!”沈灼怀叫道,大雨之中人的声音都被掩盖过去,变得不甚清晰,“回去,回去!”沈灼怀只得朝其余二人比手势。
雨水打湿了缰绳,原本就粗糙的缰绳被水浸透后,变得更湿更重,司若一手撑着雨披,一手还要拿着缰绳,有些力不从心。他听到沈灼怀的叫声,便一扯缰绳,试图叫马儿往沈灼怀与温楚志那头去。
但就在这时——
“轰隆隆!”
惊雷乍起,一道紫色电光划破暗空!
“嘶呜呜——”只见骏马受惊,纷纷嘶鸣,昂头长萧,司若手下枣红色马匹更是被雷声惊吓过度,高高抬起两只前足来!
司若身下一滑,手下一松,险些拉不住缰绳,被马匹掀翻下去!
“吁!”他高喝一声,在大雨之中奋力拉紧马鞥,马儿吃疼,勉强稳住身形,却因此调换了个方向,头也不回地往官道周围被雾蒙得看不清路的丛林之中撞进去——而司若却无法下马,只得匆匆侧头看向沈灼怀与温楚志——就这样被带入丛林之中。
“不好!”沈灼怀在司若的马受惊之时就做了过去帮忙的准备,但由于雨天马不好操控,雨水又蒙住了眼睛,还未等他上前,一声惊雷便叫马儿将司若带跑,“快走,我们跟上去!”
他一把丢开累赘的雨披,挥鞭跟上。
南川是与乌川截然不同的高山深林。
若说乌川是磊磊磐石积成的空山,那南川则是一望无际、重峦叠嶂的山脉与高耸入云的巨大林木,所有一切植物比起外川,都要高上几分;人行走在其中,仿若蚂蚁一般的渺小。因此南川的高山,向来是边疆一道坚实的防线,哪怕有外敌入侵,也未必能安然从这深林之中走出。
但这样的地方,对于外来者司若,自然也是危险无比。
深林之中有无数危险猛兽,也有沼泽与毒瘴,若是独自一人遇上其中一样,怕是要无法平安还归。
眼看着司若醒目的枣红色马匹离自己越来越远,沈灼怀心也越来越慌。他一夹马腹,拼命追赶。
雾气不知何时陡然大了起来,由看不见的树顶蔓延至眼前,白蒙蒙的,像是有型的、能叫人拿住的云朵。在这如同有灵气的,能够随意流窜于周遭的雾气之间,只能见到大片大片的翠绿颜色,那是层层叠叠的灌木与树叶交叠起来,仿若可以遮天蔽日的砖墙一般的存在。而一束金光突然由那绿色与白色的雾蒙之中直直穿过,打在沈灼怀不远处的眼前——
不知何时,这雨竟是停了。
沈灼怀环顾四周,下了马。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心上有些轻飘飘的。
他牵着缰绳,慢慢走到那一束金光面前,那金光是自天上来,穿破云层与浓雾,有形又无形,锋利又愚钝,但却带着一些神一般的气息。
沈灼怀伸出右手,触在那金光之上。
陡然间,金光大闪!
沈灼怀被那耀眼金光闪得睁不开眼睛,他遮挡住光芒,眼前一片白茫茫。等他再度习惯这刺痛,睁开眼时,眼前场景却叫他一愣——
白色浓雾之中,翠绿得仿若有灵的大树底下,司若正坐在那里,司若见到他,稍稍昂起了头。
如同看见一件稀世珍宝,司若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沈明之。”司若道,唇角微勾,一点嫣红的胭脂微微溢过唇角,天真又妖冶。
“诺生……”沈灼怀喃喃开口,“你在这里……”
但很快,沈灼怀反应过来不对。
因为司若是穿着桂娘准备的那大红婚袍。
他鸦黑的一头青丝披散着,似乎有些湿,周围带着濛濛的雾气,像那日沈灼怀撞见司若沐浴时的样子;但身上又完整地穿着新娘的婚袍,唯有胸口处裸露出一些过分白皙的肌肤。他的唇上涂了口脂,却并不完整,嘴唇也有些肿,仿佛有人恶狠狠地品尝过它的味道。
沈灼怀呼吸有些急促。
但很快,他调整好了呼吸,深深地看了那“司若”一眼:“……你不是司若。”
而后,他给了自己胸口狠狠一掌——
“噗!”沈灼怀眼前陡然一黑,吐出一口黑血,但等他再睁开眼时,眼前那个司若已不见了。
但是不远处,却见到一匹枣红色的马和一匹灰色的马,正站在一起,不耐烦地甩着尾巴。
那是司若与温楚志的马儿。
沈灼怀舔舔溢血的嘴角,走上前去,果然见到司若与温楚志倒在一棵大树边,都阖着眼,呼吸绵长。
他们定是在受惊的马儿的带领下进了瘴林。沈灼怀心想,听闻南川瘴林……能唤出人心头最渴望的东西。
虽说听着美好,其实就是雾气过浓,叫人中毒。
沈灼怀压下心头微波,赶紧从行囊中找到两颗解瘴的药丸——这还是司若叫提前准备的,谁知真派上了用场,将它们塞入司若、温楚志口中。
药丸是入口即化的,沈灼怀只需盯着他们没有将药吐出来,又二人扶起靠着大树,方才松了口气。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温楚志长长“嗯”了一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睁了眼。
他看看身边,似乎还有些没从瘴梦中回过神来:“我分明在花魁船上,怎么突然跑到这等鬼地方来了……”而后突然感觉到了口中苦药滋味,开始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沈明之你喂了我什么毒药!怎么这么苦,救命啊!你要卖我猪崽子吗!”
但司若一直没有醒,沈灼怀没空会温楚志这个活宝,半跪在司若跟前,面露担忧。
“哦,原来不是回京上花船了,也不是被卖猪仔了,是中毒了……”温楚志看到旁边熟悉的两个人,愣愣道。
“他怎么还不醒。”沈灼怀忍不住道,“明明诺生比你吃解瘴丸还要早,为何一直睡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温楚志,你有带着养天丹吗?先借我,回去把我的还你。”养天丹是众世家珍藏的一种解毒药,据说可解百毒,产量稀少,十年才出一炉,哪怕是沈灼怀与温楚志,一人不过也只有一枚。
温楚志立刻跳起来,捂住了自己荷包:“只是小小毒瘴而已!沈灼怀,你有点关心过度了吧!没必要!”
沈灼怀斜斜扫他一眼。
温楚志立刻不动了,想了想,恋恋不舍地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铸造精巧的盒子:“算了,你拿去救司公子吧,司公子人挺好的,万一被毒傻了可怎么办。”
沈灼怀眸色微沉:“别说这么难听的话。”
但就在沈灼怀拿着养天丹,准备拨开司若口唇,喂进去的时候,司若却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沈灼怀惊喜道。
“你醒了!”这是不用贡献宝物的温楚志喜极而泣。
司若卷翘的睫毛一眨一眨,他此刻与沈灼怀的距离极近,几乎能看到沈灼怀眸中反映的微光。或许是因为才醒来,司若还有些懵懵的,他缓缓合上眼,伸出手去捏了捏自己的眉头:“怎么回事……”
“我们都中毒了。”沈灼怀情不自禁伸手去抚司若的脸蛋。
——但司若眼睛却陡然睁大了,像是受到什么惊吓,触了电一般,突然打开沈灼怀的手!
“别碰我!”
小剧场:
表面上小沈发现自己中毒:老婆穿着婚袍。
实际上小沈发现自己中毒:老婆叫我沈明之,还这么可爱,不可能,绝不可能!(挥袖)
小温的作用:在小司和小沈旁边的那个Steve
第59章
沈灼怀愣住了,被拍开的手也停在半空。
“……怎么了?”他迟迟地问。
司若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如今是什么情况,“嘶”了一声,垂下头去,站起身来:“……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随即便走到一边,背对着温楚志与沈灼怀。
似乎是在逃避一些东西。
沈灼怀不知道司若在毒瘴中会见到什么,但联系司若的反应……他眸色黯淡,原来自己在司若心里,居然是一个会被他恐惧,会受他忌惮的角色么?不然为何在清醒之后,见到自己的第一个反应却是反击……他有些后悔当初自己刚认识司若时,为了得到最快的结果,威胁司若替他办事。大抵是那样的开头,才叫司若对他放不下心来。
但沈灼怀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思维惯性中,却并没有注意到,转身过去的司若,整张脸几乎是粉红的。
话说回刚才。
大雨之中,司若被红马拉进了毒瘴林。虽说对西南毒瘴早有准备,但纸上得来终是浅,司若并没有亲身体验过毒瘴是怎样一种存在,因而当他发现自己开始有不对劲时,已经中了毒。
司若下了马,在大雾之中走着。
雾气甚浓,几乎叫他看不清前路模样,只能隐约分辨哪里是路,哪里又是高能伤人的灌木。司若牵着骏马,心中并没有太过紧张。他知道毒瘴最怕的便是阳光,如今已雨霁天晴,只需等待艳阳破雾,便能离开这一片茂密的毒瘴林。
但不知为何,前路似乎永远没有终点。
司若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皆是一模一样的树丛,一模一样高大的林木以及蜿蜒的小路。
“莫非是遇上了鬼打墙?”司若自言自语。
突然,司若眼前雾气渐薄,他心头一喜,快步向前。
可却看到了什么奇怪的存在。
那是一栋缠绕在高木密藤之间的小楼,有两层之数,而小楼的门头与栏杆之上,被大片大片轻而薄的红纱笼罩着,仿若是这林中的妖精窟——的确也有些像是妖精窟,是司若曾与沈灼怀去见温楚志时的那栋花楼,也是他曾在乌川不小心误入的青楼坊。
可它们如此真实地存在于这里。
“都说海边有蓬莱送来的海市蜃楼,这里也有吗?”司若忍不住想。
而这时,纱帘被掀起。
身着一身青色松杉,头戴发巾的沈灼怀自那楼中走出,他面上带着微微蛊惑的笑容,身后跟着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
沈灼怀的打扮,也与那日并无一二。
但沈灼怀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他深情地望着司若,幽深的眼眸之中,温柔几乎能将人溺死。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到司若跟前,静静地看着站在原地的司若。二人的距离陡然被拉得很近很近,近得司若觉得自己脸上那颗泪痣都因沈灼怀的凝视在发烫,他想要远离,沈灼怀却伸手揽住了他的腰——然后修长的指尖捻向了他的泪痣。
“……司若,你好美。”他说。
司若微微颤抖着。
他下意识觉得这不太对,但他的脑子一团糟,脸滚烫滚烫,根本无法正常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脑子里拼命回想这里到底是哪里,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试图降下那可怕的温度。
在这样的怀抱里,他几乎无法正常思索。
但依稀的,他听到了什么声音,什么“司若……醒来……睡着……”
他猛地一推——
他醒了。
然而见到与梦中一模一样的沈灼怀的那张俊脸又出现在他面前,更甚,沈灼怀也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
司若当即被自己给吓到了。
司若扶着一棵树的树皮,手指尖不自觉地扣着,口中喃喃:“‘瘴林毒会反应人心中的最大欲望’……最大欲望……我怎么会做这样乱七八糟的梦,我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能对我的朋友这样做……司若,你真是个可怕的人,怪不得总是没有朋友……”
沈灼怀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不远处的司若,温楚志见状,上去撞撞沈灼怀的肩膀:“你俩怎么了?”
沈灼怀疑惑摇头:“不知道。他醒来后……便这样了。”
温楚志啧啧称奇:“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你们话都不说。沈兄啊沈兄,你自诩人家好朋友……”
沈灼怀冷冷一眼瞟过去。
温楚志不说话了。
须臾,他又开口:“我、去看看?”
沈灼怀这才点点头。
温楚志小心翼翼地和司若打了声招呼:“司公子,你怎么了?是中毒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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