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整个石牢仿若天崩地陷!
如同地龙翻身一般,石室之中地动山摇,灯火明灭,随即一阵剧烈的振动,整个石质的地面都晃动起来!在场几人丝毫没有准备,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振动掀翻倒地。原本便简陋的灯火在巨动之中被地下水打湿,就这样,众人失去了在地底仅有的光源。
漆黑一片。
“发、发生了什么?!”一个捕快扶着墙第一个站起来,大着胆子发问,“是地动了吗?苍川怎、怎会有地动?!”
在震动发生一瞬,司若便摔倒在地,他距离光源极近,沈灼怀顾不得那边的赤妙与赤锋的尸体,冲过去一把将司若揽入怀中,一个翻滚,这才避开了倒下的实木灯台。
司若胳膊有些擦伤,但他在沈灼怀的搀扶下很快起身,吹燃了火折子。
“这不是地动。”司若摇摇头,面色凝重,“苍川根本不在地龙翻身之脉上。”
火折子稍微照亮周围一片,周围人都纷纷聚向司若身边。
地动稍歇,水牢中恢复一些平静,但整个石制的牢壁似是被这巨大震动给震崩裂开来,站立之间,不断有细小如沙一般的石砾由几人头顶的缝隙掉落。
“这里越来越不安全了,我们要快快离开。”司若皱眉。
很快,司若的话便得到了应验。
正当众人准备离开石牢时,一股膨胀的热气却从他们身前的深幽洞口处喷涌而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亮得晃眼的火光,蓬勃的热扑面而来,将众人再次钉死在地!
“是火蒺藜①!”炽热火光照亮沈灼怀双瞳,良好的眼力叫他在黑暗与突如其来的白昼中一眼瞧见了那正要爆发的、海胆状、拥有巨大杀伤力的武器,沈灼怀喊叫一声,便把众人向石巷后用力一推,“快跑!”
几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慌忙逃命。
“轰隆隆”的石块倒塌声响起,他们不过险险跑过后一些的监舍,还在喘着粗气,便已眼见到先前他们倒下的地方,被坍塌下的巨大石块砸了个水泄不通,有几个反映迟钝一些,又靠近洞口一些的捕快,连救命声都来不及喊,便已然命丧爆炸之中。
众人心有余悸,却仍旧处在紧张之中。
如今还在水牢中的,活人,除沈灼怀与司若,赤妙,孟此凡外,还有一个捕快和一个负责记录的师爷,此二人皆为孟此凡心腹。
好处是他们都还活着。
坏处是整个苍川能拿主意的人都在这里了,介于头顶上还在不断掉落的石砾以及摇摇欲坠的石壁,他们还能活多久,尚且不得而知。
先前的火折子在奔逃中弄丢了,几人不得不又隐于黑暗之中,但好在众人多少习惯了些这空洞洞的漆黑,孟此凡也从附近找到了一点剩余的柴垛,从捕快那里要来了火石,勉强扎出了个简易的火把。
“孟此凡!”沈灼怀压抑着怒气,眸底阴云遍布,“这地牢可还有出口?”
他们面对如此境况,绝不可能是坐以待毙。然而沈灼怀与司若根本没料到堂堂苍川官府还会遭袭,眼下最熟悉地牢的,又只有孟此凡等人。
孟此凡明知沈灼怀震怒,满头大汗,且且逃出生天,他一颗心都还未平静下来,听得沈灼怀质问,赶紧动用有些发僵的脑子思索:“石牢出口有三,已断的前路尽头是第一和第二个,还有一个应该在……”他望向自己的心腹们。
师爷忙替他答道:“回沈大人,还有一个在侧方,从这边应该能出去。”师爷比了比他们右手边一条更窄的小路,“但……先前地动剧烈,不知出口是否坍塌。”
“先去看看再说。”司若开口安抚下沈灼怀心头焦怒,“烦请带我们走一遭。”
几块半人高的断石倒在狭窄小路的末尾,周围两侧是裂开来的森森壁岩,仿若被巨人一斧头自上而下地劈断,那巨大的石块彰显着他们未来的路——同样也是末路。
第三条路,也断了。
周围几乎塌了个遍,原本矗立着的一个个监舍,也早湮没在石块堆叠之间,只偶还能隐约从远方听得些犯人在生命末尾的遥遥哀嚎。
司若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将脑袋抵上沈灼怀肩头。
还有人活着。
可却隔着不知多少重量的破碎石壁。
他们就算相救,也有心无力。
更别说,他们自己能不能活,都是个未知数。
原本他们以为,对他们动手之人目标明确,却未想到为了明确的他们,这幕后之人宁可将整个苍川地牢炸穿。先前未遭受第一波火蒺藜的波及,大抵还是因为安置赤锋赤祸的那个位置微处地底三角,相对牢靠,没有第一时间塌陷,叫他们捡了条命回来。
“轰!”
第二次地动山摇。
几人这次有了经验,没有像上回一样摔倒在地,只是踉跄几下,互相搀扶住,又远远看到爆炸带来的火光,以及近处愈加不安分的波动石块。
沈灼怀苦笑一声:“难不成,今日你我要交代在这里?”
司若抿抿唇,伸手去拉住沈灼怀:“死便死。”他道,“横竖这次,我们死在一块儿。”
沈灼怀摇了摇头,有些悲哀地看着司若:“要是当时你没与我回家……”
两人正沉浸在哀意之中,却有个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有一条路。”
众人抬头,看到先前被带着逃命后就一阵沉默着的赤妙,她紧咬下唇,眸中有些闪闪发光的泪意。
“我来杀人的那条路。”
①:火蒺藜:状似海胆的古代手榴弹。
作者有话说:
忙晕了差点忘记更新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磕头)(土下座)
顺便提一下这个案子也快要结束了,无缝进入下一个案子(什么)这两个案子是有非常紧密关系的!(不记得前面有没有说过了所以这里还是提一嘴)
第113章
众人也是一惊,随即才想起:
对啊,地牢每个出口,自然都把守严密,赤妙能入牢中杀人,必是有他们都不知道的路走!
但沈灼怀和司若也没有就这样信任她,毕竟在不久之前,她还承认了她亲手杀害了自己的父亲。
沈灼怀与司若对视一眼,司若微微点头,悄悄挪动几步,站到了赤妙身后,右手伸入袖中。
若有意外,他会做沈灼怀的刀。
但赤妙不知是并未注意,还是觉得自己罪行已然曝光,不必在意,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继续有些怔怔地站在原地。
沈灼怀开口问道:“为何先前你不说?”
“我……”赤妙顿了顿,下唇被她自己咬得发白,“先前‘他’应允我,会把我安全带出去,还会好好安葬我的父亲。可如今……”赤妙垂眸,“‘他’根本没想让我活着出去!”
而后不等沈灼怀他们反应,赤妙语速飞快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最终都得跟我走,不是么?”方才逃窜时她的手被落石砸伤,垂落在身边的样子,像极了被她卸掉关节后杀死的赤祸,“出口有两条。一条是我进来的方位,但那里就算没塌,外头也一定有‘他’的人把守;另一条就在我父亲牢房外,那是我父亲许多年前亲手挖出来的——就连土司也不知道。原本他是打算让我与她从那里离开。”
只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弑父。
沈灼怀依旧半信半疑。
但赤妙说得对,如今唯有跟着她这一条路可以走。
最后赤妙道:“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控制着我。”
于是众人一边警惕,一边跟着赤妙原路返回。
孟此凡坠在最后,摇头哀叹:“我这苍川府衙,都快成个筛子了。”他长长叹气。
好在赤妙的确没有骗他们,在已被乱石砸穿的原监舍附近,赤妙很快找到了一条地道。撬开尘封的石盖,一条黑洞洞的,一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暴露在众人眼前。
但值得庆幸的是,在越发燥热的石洞之中,有清凉的微风从通道里涌出。
这证明这条通道,的确通往逃生之处。
也顾不上再多加怀疑,在沈灼怀的安排下,众人纷纷进入了那个狭窄的通道。
通道漆黑,没有光源,亦无人开口说话,沉默之中,唯有依旧吹拂着的风在告知着方向。
终于,再见光明。
但在沈灼怀与司若爬出隧道,看向周围景色时,却叫他们一愣——
这里熟悉得很。
这条通道通往的不是什么别的陌生的地方,亦不在仍旧燃着大火的府衙之内。
但却在他们下榻的旅店后院。
月色渐歇,稀薄的日光之下,是一片的平和,周围依旧寂静,却隐约见得远处高升的火光。而被拴在后院的,沈灼怀的马儿见到一身灰土,狼狈不堪的主人,喷喷鼻息,还扯着缰绳往前走近几步,朝他们“唷”了一声。
像是在打招呼。
“怎么会在这儿?赤锋挖的通道……”司若有些迷惑。
但突然出现好几个人的动静显然是不小的,很快,后院的门便被打开,朝色之中,旅店主人左手提着个几乎燃尽的灯笼,右手拖着个人影——
那人影定睛看去还不是别人,正是温楚志。只是他似乎被打晕了,浑身瘫软着任由旅店主人像拖个破麻袋一般拖进来。
“沈大人,司大人?”旅店主人也是一愣,“啪”地放下温楚志,下意识看向远处火光,“你们没事?!”但随即,他便注意到了几人身后那被顶开的土洞,了然道,“你们找到了密道。”
沈灼怀与司若对视一眼:这旅店主人看来也知道密道之事,他与赤锋相识?
而被旅店主人松手丢到地上的温楚志应是磕到什么东西,反倒给他疼醒了,醒来的下一刻便要跳起来往外冲:“我怎么在这儿!老沈和小司呢!”而后他又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个友人,突然懵了,晃晃脑袋,“我是不是也死了,怎么见到死人了……”
“我们没事。”沈灼怀好气又好笑,“你也还活着,谢谢。”
旅店主人提灯,望望四周动静,开口道:“恐隔墙有耳,诸位,请先与我进屋。”
入内后,旅店主人也没问他们发生了什么,而是先泡上一壶热茶,又端来点心。众人方死里逃生,心跳不止,得热茶抚慰,算是平静些许。
沈灼怀冷静片刻后,开口道:“先生与赤锋有私?但先前看来,先生很是讨厌狺人。”他自不会再把这旅店主人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原商人看待。
“已是过去之事了。”旅店主人八风不动,替他续上茶水,“沈大人与诸位大人狼口夺生,是喜事,只是不知,日后府衙之事,要如何处置?”
说起这个,也未免叫沈灼怀眸色暗沉。
沈灼怀微微摩挲着瓷白的杯壁:“狺人谋害命官,朝廷自有决断。”他锐利的目光射向旅店主人,“只是还望先生,暂时不要透露我等行踪。”虽措辞文雅,但语气却隐隐带了威胁。
旅店主人当即站起,拱手作礼:“自是不敢。”
暂时解决了安危,接下来他们要面临的,便是将要如何去做。
是按兵不动,还是趁狺人根基不牢,一举擒获?
但就在沈灼怀思索之时,赤妙却突然开口:“我有事想告诉你。”她面对着司若的方向,在赤妙看来,能点破她杀人真相的司若,反倒是她如今最可以信任的人。
纵使已至安全之地,但她毕竟是头一回面临这样的险境,身体微微发抖,见美心动的温楚志见了,又忍不住解下外袍给这位英气的“漂亮姐姐”披上,却得了赤妙一个警惕的眼神。
“……你说。”司若道。
“我只想告诉你。”赤妙抿抿唇,“我怕他们知道后第一时刻杀了我。”
司若看了沈灼怀一眼,本欲摇头拒绝,却得了沈灼怀的示意——他叫他应下赤妙要求。
“好,我答应你。”司若用有些哑的嗓子道,“但我也要告诉你,无论你和我说了什么,最后他们都是会知道的。在这一点上,我不会欺骗你。”
“我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赤妙声音微微颤抖,似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但至少我要活着说完。”
“好。”司若点头应允。
旅店主人也识趣地领着其他人去了另一个房间。
说实话的,沈灼怀并不那样信任赤妙。在狺人看来,中原人与他们本就是天生敌对的关系,虽说赤妙如今所为,似乎都是遭到逼迫,可万一她仍有不轨之心呢?另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之中,沈灼怀心却像仍处地底那般暗,他不住盯着门口的方向,时刻注意着动静,蓄势待发。
不知过了多久。
“咔嚓”一下,门被推开。
“诺生!”沈灼怀大步向前去,抱住司若,“你没事吧?”
司若摇摇头,却面色凝重,他长叹一声:“有些事情,你们必须知道。”
“狺人似乎在利用他们的圣棺,做什么不好的事。”
司若说赤妙不敢直接告诉他们,是因为他们一看就是“有官身在身”,但她以为司若只是个普通仵作。
但赤妙还说,逼迫她在约定好时间杀死赤祸赤锋,制造机会困住沈灼怀他们,从而营救金爻的,却并非金爻本人,而是一个她从前从未见过,却族中上下都要对他言听计从的汉人,而且时而看起来年轻,时而看起来苍老,就像是一体两面。
其实狺人在很久之前就在利用族群圣棺去运送一些东西了,至于是什么,赤锋从不让她知道。但赤锋是知晓这件事的,或者说,隐隐作为狺人族群中大家的赤家,甚至从某种意义上主导或者帮扶了这件事的顺利运行。赤妙很小的时候便知道族中狺人,无论是谁,隔一段时间都会有突然暴毙的可能,而后他便会被拉入圣棺,吹吹打打送离苍川,再也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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