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等他想到,对方已经朝他看过来:
“岑老板,我不行么。”
齐铭煊说这个的时候语气不似先前那样带笑,看着他的时候目光也没有挪开半寸。
“你不行什么?”
岑帆下意识回头去看,触碰到对方以后,又快速低下头,内里有些慌乱。
恰好这个时候锅里的面已经熟了。
他把火关掉,准备从旁边取出一个碗。
“先吃饭吧。”
他话刚说完,旁边的五斗柜上撑住条手臂。
唯一能出去的那条路被彻底封死。
齐铭煊低下一点头去看他,高挺的鼻梁横在他眼睛下边些的位置,语气不容置喙:
“别躲我。”
“上次我问你,能不能接受其他人,你说不能,我知道,是因为你还没放下刑教授。”
“可你现在分明已经放下了,那为什么就不能考虑考虑别人?”
齐铭煊没具体说非要他考虑谁。
但都到了这一步,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他对这个人,要说第一次见面就看上,一下就到了后来跟前跟后的黏糊,那肯定不可能。
齐铭煊身边朋友很多,每一个都比岑帆和他认识的时间长。
可要是对对方没有一点感觉,他也不会在那天以后白白惦念他两年多。
直到现在看到他。
齐铭煊目光压得很沉。
一瞬间岑帆都有些恍惚。
透过对方的表情,他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他自己。
那时候自己对刑向寒执着,一是喜欢,二是源于每次面对自己的追求,对方一直模糊不清的态度。
“我现在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就算没有刑向寒,我现在也不会跟其他任何人在一起。”岑帆暂时压下心里的震惊,把话说得斩钉截铁。
越过他。
从底下的碗柜取出一个大碗,把锅里煮好的面盛进去。
端到桌上。
齐铭煊其实不奇怪他说的。
可此刻心里要说完全不失望那肯定是假话。
坐在桌边上。
把一大碗面吃完以后。
他先自己拿着碗去洗,洗完之后擦干,随手甩干手上的水。
“我先出去一下。”
放下筷子以后就走了。
门被从外边关上。
岑帆往那看一眼,从头至尾没阻拦也没问他要去哪儿。
心里除了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来逐渐冷静。
但早该发现的。
齐铭煊对他和对别人的态度,其实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岑帆现在心情很复杂,当即想直接回自己家。
忍不住拿出手机。
[岑:晚上不回来么?]
[天下第一开:对,要陪长辈喝酒,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天下第一开:小齐还在那里吧,你俩看看电视就早点休息。]
[天下第一开:孩子乖.jpg]
陈开都这么说了,岑帆也只好先给那边回复。
[岑:好。]
陈开收留他在这边住,他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他拍了很多照片,手稿也有整整一大摞,打印下来以后按照顺序都放在文件袋里。
资料整理好。
后面将近半个月的木雕雕刻工作,岑帆决定还是回工作室打地铺。
他拿了平板出来继续画设计稿。
画到一半齐铭煊回来了,手里拎着个袋子,里边是两瓶不同牌子的眼药水。
扔到他面前茶几上。
岑帆刚从高原回来,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现在眼睛是有点红,接过来以后看看上边的说明——
立刻道:“谢谢。”
又很快抬头看他。
齐铭煊先是杵在旁边。
见他手里还在忙设计稿的事,抿抿唇,提起沙发上自己的背包,往隔壁的一间客房里走。
临走时还冲他:“有什么事就喊我。”
他语气和平常类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岑帆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说了个,“好。”
看着隔壁一间紧挨的客房阖上门。
岑帆收回视线。
洗衣机又有衣服洗好了。
他取出来,把里边的衣服晒在阳台上。
寒气阵阵。
从这个角度依旧可以看到这栋楼楼下,可现在底下漆黑一片,唯二的两盏路灯也灭了。
什么都看不见。
次日一早。
屋里两个原本就不住在这个屋子的人都起来,去给即将要回来的陈开买早餐。
电梯里。
岑帆主动喊了他一声,“齐铭煊。”
后者扭头看他。
岑帆滞了片刻,又问,“今天想做什么?”
“不知道。”对方先是抻抻脖子,食指拇指同时摁了下两只眼睛。
昨晚明显没有睡好。
漫不经心道:“去年这个时候我应该是跟朋友骑摩托。”
“今年呢?”
“今年他们都忙。”齐铭煊说。
刚毕业的大学生没几个闲的,也不可能在像以前学校里那样随性。
昨晚的雪终是没完全下下来。
地上光秃秃的,也没有任何银装素裹的痕迹。
所以一道身影立在那会显得很清楚。
对方还是穿着昨天那套衣服,脸上被打过的地方变得比昨天还要红,又因为空气里的冷气,上面一圈全变成青紫色。
岑帆盯着这道身影蹙眉。
肩头突然一重,一只手搭上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身边这股力道带着一块往前走。
直到站在这个人面前。
“早啊,刑教授。”齐铭煊随意道。
刑向寒目光掠过他放在岑帆肩上的那只手,肩膀微动。
“你们在一起了?”
“这不是很明显么,刑教授知道还问什么?”齐铭煊朝他挑挑眉,语带嘲讽。
刑向寒像没听见一样,往前走了半步。
低下头,只盯着岑帆,再度开口时嗓眼有些哑:
“你们在一起了么。”
他现在看上去的状态很差,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紧锁目光里带着偏执的执拗,像是对方只要说是,他整个人连同每根神经都会在瞬间全部断裂掉。
感觉自己肩上的手微微收紧。
岑帆往旁边看了眼,犹豫再三没有拿下来,朝着他的方向:
“你走吧。”
他这反应像是默认了。
而且昨晚两人共处一晚上之后,上午又一块儿从楼栋里出来。
难免会让人多想。
看上去他们三个当中,如今刑向寒才是那个外人。
刑向寒忽然想起两天前。
冯小垒实在看不下去他从早到晚待在实验室里,陪院长出去喝酒喝到胃出血,回来还接着继续做流体实验。
把他从里边拽出来:
——‘你这身体不要了啊?’
——‘可他如果身边有了别人呢,你还准备像现在这样,继续破坏人家的感情?!’
——‘当小三好玩??’
“我,搬回老房子了,不打扰你,你要是想回去住就回去吧。”
“比起别人家,自己的家住得会舒服一些。”
刑向寒说到这,从口袋里拿出把钥匙,递给他,坚持道: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自己开门进去看看。”
“看里边的东西是不是都没有了。”
第86章
岑帆没去接他手里的钥匙。
也没看他。
只是偏过头,看向这条路的尽头,那里有几株快要落完叶子的枇杷树。
最后低声道了句:“谢谢。”
淡淡的语气,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个谢谢不知道是在谢什么,是谢对方终于放过了自己,还是谢别的其他。
刑向寒因为他这句话身形滞了瞬,再开口的时候,嗓音外面包裹了一层薄薄的哑,却还是冲着他坚持道:
“你还是去看看吧,这样你也能放心。”
啪——
齐铭煊巴掌扇到他手腕上。
钥匙应声而落,在地上弹了一下又停住。
“刑教授既然都搬走了也没必要再过多纠缠,一个空房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齐铭煊讥讽一笑,朝他的方向:“还是你其实是想用这种方式,先把人骗进去,再像两年前那样,把人关起来?”
刑向寒原本只看着岑帆,扭过头的时候眼神里的炙热骤减。
淡漠得没当回事,看过来的时候像是看一团空气,好像这个人完全不存在。
齐铭煊感受到他的轻蔑。
胸腔里瞬间燃烧出股怒意,连同昨天晚上刚被拒绝的挫败感,让他急于想在这种时候找回自尊。
“刑教授,你以前做的那些事还需要我跟你说么?”
“别以为两年过去,你做的那些事就能不存在,非法囚禁,真要查起来,你觉得华大那样的学校还能容得下你?”
“你再优秀又怎么样,到时候别说你现在的地位,还有学校,冯院长的脸面,可全都被你给毁了,你担得起这个么?”
“齐铭煊。”岑帆忽然开口。
说完这个以后偏过头,眸子是淡淡的,也不去看他们两个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走吧。”
说完以后胳膊碰了下齐铭煊的肩膀,看起来很亲密。
后者领会过来。
先是抬眼回敬了一瞬刑向寒。
手臂勾住的地方收紧,故意让岑帆一下往他身侧靠上去!
勾着继续朝这条路的尽头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
从楼道到小区门口这条路笔直狭长,只要一回头就能把刚才走过的地方一眼看过去。
齐铭煊以为身边人会回头去看刑向寒。
但岑帆没有。
走出来就是走出来了,头都没有回,走到一半就把齐铭煊的手从肩上拿下来。
可正是因为人没有回头,他才更拿不准。
走完了第一个拐角后冲他,“心疼了么。”
“什么?”
“刑教授啊。”
岑帆顿了瞬,开口道:“没有心疼,我只是觉得,以前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不想一直陷在里边。”
齐铭煊又问他:“你是不是怪我?”
“怪你什么?”岑帆抬头去看,在触到对方脸上的情绪瞬间明白过来,回神后道:“你是在帮我。”
齐铭煊先是没说话。
后来才抬手揉揉他的脑袋,把岑帆原本刚睡醒以后,不太齐整的头发揉得更乱:
“我没有再帮你,准确来说我是在帮我自己。”
两个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片刻的沉默在他们之间。
岑帆郑重地抬头看他,“对不起。”
他不会这种时候留有半点余地,其实像刚才那样,虽然是齐铭煊故意的,但自己那样做其实是在“利用”对方。
这样不对。
“没什么好抱歉,这都是我自愿的。”后者看上去一副没所谓的样子。
把一直甩在外边的手插回外套兜里,又说:
“而且你现在是单身,我喜欢你,想追求你,这应该不算多过分的事儿吧。”
他这样说的岑帆微微蹙眉,站在原地没动,隔着点距离看他,认真道:
“可我没办法回应你。”
“没让你现在就回应啊。”
齐铭煊无所谓的耸耸肩,“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吧,除非你后来又找到比我更好的。”
岑帆还是皱眉:“你真的没必要这样,你身边应该有很多喜欢你的。”
“别人我管不了,也没有人能左右我的决定。”
齐铭煊说到这个。
往后退了几步,重新一把勾住他脖子,继续带着往前走。
出了小区以后朝前边扬扬下巴,“前边就是开哥说的那家店吧,说是只有前多少多少才能买到的绝世龙虾锅贴。”
门口大清早的已经大排长龙。
岑帆顺着他方向看过去,见这条路已经把马路占了一多半,恍惚地点点头,嘴里“啊。”一声。
齐铭煊已经笑出来,很自然地开口:
“走,排队去。”
在这之后他像是变回了之前那样。
该聊什么聊什么。
只是队伍排了一半,会从旁边拖个凳子,让岑帆坐在那里等,自己站着排队。
后边陈开也到了,打着哈欠,抱怨家里的三姑六婆折腾人,三个人一块儿坐在店门口吃锅贴。
吃完以后。
岑帆把自己的东西搬回了家。
他觉得自己前半生除了做木雕,也就是搬家这种事做得最熟练,自打从学校出来以后已经连续换过五个地方。
进了家以后。
发现门背后的篓子里被放了一把钥匙,和上午见到的那把很像。
想也知道是谁的。
岑帆当做没看见。
不过正如对方说得那样,从这天起,他再也没在这栋楼里看到过刑向寒。
手机也安安静静,对方也没发消息过来,
好像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那些接触从未发生过。
倒是齐铭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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