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帆心底微动,对他姥爷说,“回头我问问他,看他有没有时间。”
他和刑向寒的事,家里老爷子是知道的。
在确定自己喜欢刑向寒的第二天,岑帆就回了老家椿县。
跪在姥爷面前,抱着一定会被打死的心,向自己最重要的亲人坦白。
那时候老爷子已经到处给他张罗女朋友了。
每次回老家都邀人来家里。
岑帆这辈子都已经这样,不可能耽误人家女孩儿。
岑帆当时是抱着各种心情去的。
姥爷从不真打他。
那次也是一样,甚至连骂都没有。
只是蹲在家里阳台上,抽了一晚上的烟。
那晚上被悉心照料的花死了三朵,老人眼睛也熬红了。
把一直跪在地上,最让他引以为豪的外孙子从地上拽起来:
——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
——姥爷见见。
但那时岑帆还没和刑向寒在一起,真正见到也是五年后。
“哎呀,你们工作都忙,没时间,尤其是小刑,他们学校要是请不了假就算了。”林建国在那边直絮叨。
岑帆“啊”一声。
两人又聊了会。
因为这个电话他内心平静不少,抬头看着偶有晃动的吊灯:“姥爷……”
后面听着有话要说。
却半天没吭出来。
“大男人有什么好支吾的。”
林建国了解他外孙的性格,倔强又温吞,不想说的打死也不会说。
嘟囔一嘴后只道:“你有啥事就跟小刑说,别憋着,憋久了容易生病。”
林建国说到这个顿几秒,又嘱咐他,“你俩现在怎么样,都还好吧?俩男人在一块不容易,要是......”
“我们现在挺好的。”还没等人说完,岑帆快速把话接过来,后面这半句不自觉放大:
“真挺好的。”
“行,挺好就行,我就是怕周围人说,影响你们感情。”林老把后面的话说完。
两人又聊到家乡那边的事。
快到老人睡觉的时间才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以后岑帆有瞬间的怔神。
屏幕里有两个未接语音,都是刑向寒的。
对方应该是已经下飞机了。
他看见以后立刻给人回拨过去。
下一秒就被挂断。
岑帆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是生气了么?
嗡嗡——
手机震一下:
[刑:去酒店的路上。]
有些事情发消息比直接沟通更方便。
岑帆握着手机。
又想起陈开在他耳边说的。
——绝对的婚后出轨。
刑向寒身边从来不乏优秀的追求者,两人刚在一起时,岑帆就做过无数次被分手的准备。
“你以后也会喜欢别人么”他曾经问过对方这个问题。
那时候两人刚在一起。
刑向寒刚回学校,很忙,发过去的消息要等到第二天才回复,电话也接不到,平常约出来见面也只能一个月一次。
经常让岑帆觉得这段关系里只有他自己。
“你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刑向寒当时这样告诉他。
岑帆再也没问这个。
但他也想过,要是对方真有了别人,他绝对不会死缠烂打。
这样三个人都难过,也不好看。
装满照片的信封被暂时搁在桌上。
一是早上岑帆着急要走,二是他想先跟人说一声。
只是编辑完成后,岑帆盯着这两排字。
不停删删减减,纠结了快半小时都没发出去。
最后只剩下四个字:注意安全。
发过去以后对面再没消息过来。
刑向寒忙起来不看手机,往常对方出差,岑帆没什么事也不敢多打扰。
他把手机放兜里,深深叹出口气。
理智和情感反复拉扯,岑帆不愿再想这个了。
回房间以后直接躺到床上。
现在这个点还太早,岑帆取了床头的书放手里,随便翻几页。
忙了一天的木雕。
翻到后面他有些犯瞌睡,枕着枕头歪到一边。
嗡嗡——
嗡嗡——
这次是一连串的震动声,透过床单传到旁边人耳朵里。
岑帆迷迷糊糊地接起来。
没看屏幕,一个“哪位”还没问出口,对面就响起熟悉的男音:
“睡了?”刑向寒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沉。
这一下再多的瞌睡虫也给赶跑了。
岑帆几乎是瞬间就翻身起来,像今天上午对方离开时的那样跪坐在床榻上,捧着手机。
“还没。”他说。
刑向寒在那边“恩”了声。
岑帆听不出他高不高兴,先是赶紧解释,“我刚在跟姥爷打电话,聊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没接到你的。”
刑向寒应了一声,淡道,“知道了。”
岑帆没想到对方会真的再打过来,多少话到了嘴边都打瞟。
有太多想问的了,最后只剩一句,“你们那边现在几点呀?”
“上午十点多。”刑向寒在那边说。
岑帆:“那等会还有其他事么?”
刑向寒:“五分钟以后跟合作学校的领导吃早午餐。”
岑帆知道他辛苦,有些心疼,问:“那你能早点回酒店吗?”
“今天可以多睡会不?”
对面刑向寒似乎笑一下,说,“可以。”
两人后面也没说几句。
刑向寒对谁话都不多,现在也一样。
“明天需要做的木活不多,我想在家里画设计图。”岑帆主动道。
“恩,你可以用书房的——”
刑向寒说到这微滞片刻,想起了什么,改口说:“先别去那了,屋里光线不好,桌上还堆着其他东西。”
岑帆睫毛低垂着,顺着他的话继续:“没关系,我习惯在房间里,也挺好的。”
他这句刚出电话那边就传来声音,似乎有人在用英文喊刑向寒的名字。
后者应了一声。
岑帆立刻说,“你先去忙吧,吃完饭以后赶紧回来休息。”
“好。”刑向寒在对面道。
语音结束以后。
岑帆先是坐在原地呆几秒。
又忽然从床上下来,几步走到隔壁的书房里,把已经放到抽屉的大黄信封四个角拂平,定定看了一会。
从旁边搬了个梯子过来,把信封放回书架最上面。
这里平整干净,一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回到房间以后。
岑帆在床上躺着,之前的睡意因为那通电话全没有了。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挪到刑向寒的枕头上,盖着对方的被子。
闻着里面熟悉的雪松味,他深吸口气。
强迫自己赶紧闭眼。
什么都不要想。
第9章
会议中途的午歇时间,来参加的人都齐聚在大厅里,手里端着小蛋糕和咖啡,互相交换名片。
有的熟悉一些会低声讨论刚才台上的发言。
刑向寒也端着杯咖啡,站在大厅的露台上吹风。
手机突然响了。
是远在华夏的冯小垒。
对方在那头挺高兴,“刑教授,真有你的啊,能把那群老外说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怕得罪人。”
刚才有个来自H大的年轻老师,字里行间都是其他国家和他们国智能发展的差距。
句句不提,句句针对。
刑向寒虽在H大留学两年,却半点不惯着,一上台就是:
——我国最新研制的脑机接口产品已被纳入实体清单。
——我们同时也强调,不能把他当做一种绝对的自由创造,而是应该时刻被人约束,由人主导完成。
几句话说得那位年轻老师脸上越来越挂不住。
后来直接从第一排起身,没等刑向寒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
“你在哪儿看到的?”刑向寒问。
“网上直播啊,我们组长逼着让看的,完事还要交三千字的小论文。”
说到这儿冯小垒挺不乐意,在对面哀嚎:“我早从学校毕业了,怎么到现在还是逃不开写观后感啊......”
刑向寒没理他这个,看了眼头顶阴沉的天空,又问,“今天江城的天气怎么样?”
“挺好的啊,你问这个干嘛,是不是想家里人啦?”冯小垒在那边笑一下。
顿了下又道:“哦对了,说到这个,上次你不是让我给小岑介绍学校那份工作么,最后他又没来的那个。”
冯小垒是个社牛,跟不少校领导的关系都好。
刑向寒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这个,“恩”了声,又问:“怎么了?”
“他呀,上周特意跑到我办公室来,说是谢谢我这边的推荐,还说是他自己不想来的,跟你没关系。”
现社会里任何人之间都讲究契约精神,尤其是事业单位里,答应了的事擅自割掉其实并不合适。
但这即便是机会,也只是一次面试机会,不代表百分百录取。
“他可能不知道这些,以为是我给走的后门,怕自己不来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情。”
冯小垒在那边啧啧两声,又道:“哎呀你说说你,究竟哪来的福分,能碰上个这么好的。”
刑向寒有些惊讶的挑挑眉。
在他眼里,岑帆是个只会玩木头的手艺人,什么社交规则、人情世故一概不懂。
没想到对方居然能想到这一步。
他握在露台栏杆上的手微微收紧,对那边说,“现在有空么,帮我订一张后天上午回江城的机票。”
冯小垒一乐,“咋的啊,现在知道回去陪人家啦?”
刑向寒微顿几秒,道:“第二期的目标检测模型已经准备开始搭建了,这次选用的仍然是加速RCNN模型。”
“啥?又来?”
冯小垒脑袋一抽,彻底没了八卦的心思,快速冲他道:“那我现在给你买票,你赶紧回来!”
“这玩意儿没你不行!”
对面在那叫嚷嚷。
刑向寒也没跟他多聊,只简单说了几句机票的时间,把手机收起来。
会议结束后。
他没跟冯院长他们一块去吃饭,提前回了酒店。
前台正站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大美女,刑向寒一出现就朝他看过去。
她已经暗地里观察对方好多天了,人来人往的,却始终没有接近的机会。
眼见着他这次是一个人,女郎心中一阵窃喜,面上却还是秉持着专业的态度,道:“刑先生。”
刑向寒冲她微微颔首,“这里可以预约去机场的车么?”
“可以的,您要约几点。”女郎道。
“后天上午五点。”刑向寒说。
一听说他后天要走,金发女郎眼眸闪过失落。
先是订好送机的车。
把指示牌递过去的时候,她特意绕到对方跟前,挺了挺自己的上半身,眉目含情,“刑先生还有什么其他需要么?”
内里春光乍现,又极具蛊惑。
她刚从学校毕业,知道这么做一定会被领班开除,
但面对这样一个充满魅力的东方男人,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哪怕只一瞬间都好。
如此靓丽的异国女郎近在咫尺。
刑向寒却从始至终都保持同样的神情,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接过来后只保持同样的表情:“没有了。”
“谢谢。”
径直绕开她,往不远处的电梯走去。
手机始终安安静静。
刑向寒已经好几天没回他消息。
岑帆心里已经决定好,照片的事他不会再问了。
他要相信刑向寒,也想给自己多些信心。
两人这段关系走到现在,像跟无毒的酸刺卡在身体里,虽然疼,但日积月累,早就和血肉长在一起。
哪里是轻易能够放下的。
岑帆手在两人的对话框上下滑动,没有新消息,又忍不住翻看他俩之前的聊天记录。
“行啦你,还真当自己是望夫石啊。”旁边陈开忍不住说他。
岑帆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轻咳两声,见车窗外有些陌生,奇怪道:“怎么不先去木雕室?”
陈开嘿嘿一笑:“我听人说这附近有个新开的手作屋,咱们可以过去看看。”
“手作屋?”岑帆来了点兴趣。
陈开:“对,里头挺多新先玩意的,我想着咱们都是同行,没准能借鉴借鉴 。”
汽车停在一家古朴的门店旁边。
门店不大,一进去却能走很远,颇有种别有洞天的态势。
木雕、陶瓷,老式的木质随身听......
全都是手工做的,琳琅满目,看得人根本挪不开眼。
岑帆自打进了这家店之后注意力全被吸走。
上上下下地转,都快要走不出去。
最后站在一个机巧装置跟前。
大概三十厘米高。
只要把东西挂在底下的挂钩上,就会牵动上面的弹簧,两个原本看向别处的木头小人会转过头,脸贴着脸。
这样的装置做木雕的都不会陌生,但平时很少见有人真正摆出来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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