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早就实相地撤离了现场,展台上的聚光灯下,只剩下他们两个。
赫越双手抱胸,歪头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穿着黑皮手套的手暗中捏成了拳,雌虫的面具很好地遮挡了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心虚。
“顺口喊的,抱歉冒犯。”
“这里的雌虫,可不敢用这个称呼叫我。”
赫越的手摁住他的面具,靠近时仰头看着这只比他高出一截的雌虫。这一回,赫越的靠近没有得到他的拒绝和反抗。
“你的教学方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啊……”
雌虫的手摁住了赫越试图将面具扯下来的手,“抱歉,我不想吓到您,雄主。”这份礼貌的梳对于这只雌虫而言,太过刻意了。
“时机还不成熟吗?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第78章 看门狗 【克纳什,90%】……
赫越想把面具取下来, 但雌虫摁着他的手腕,迟迟不松手。
黑皮手套将他们隔开,系统没能识别出雌虫的名字和数据。赫越的耳边偶尔传来轻微的电流声, 干扰着他的听觉和思维, 引起点点不适。
(系统,你之前不是可以不接触就能识别吗?)
【信号干扰,我……识别……不……】
机械音消失了,无论赫越说什么, 都没得到系统的回应。同为穿越者的人类扰乱了系统的秩序, 成为跨时空的变数,一时无法被系统掌控。
赫越放弃了求助已经半故障的系统。
“我已经……快要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赫越没有松手,他明显感觉按住自己的手微颤,对抗的力气也松了很多。
强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赫越不信他毫无动容。
赫越的样貌没有大变,只是因为成为了雄虫, 身体变得更纤瘦了些。展台的聚光灯照得他更白净,眼眸中揉碎的点点白光, 像一抹破碎的星河。他故意放软了一点态度, 让雌虫对这场僵持松了手。
拿捏他的方法和以前一模一样,他受不了被他养大的小画家露出这个表情。
“小越小的时候喜欢看恐怖片, 你说那种吓得浑身冷汗、脊背发凉的感觉令人恐怖但上瘾。就算被吓得晚上不敢闭眼, 那种后怕的感觉过了之后又会缠着我陪你看惊悚片。”
长大了很久被人提及年幼时的经历相当令人羞/耻,那些难以启齿的幼稚时光赫越已经记忆模糊了,这只雌虫却能如数家珍,没少数遍回忆。
“这么久远的事,有什么好提的?”赫越觉得这人一定还把他当小孩,就算只是有十几岁的年龄差而已。
雌虫轻笑, “我是想说,我现在的样子,和那些惊悚片跳脸杀的鬼没什么两样,血肉模糊得跟特效一样,”他垂头,被赫越抓住的面具一角也跟着下落,“就算最后恢复,也可能不会是以前那个样子。”
“之前,小越答应我以后会满足我一个请求。那我现在用掉,我希望我能用最好的状态让你见到我的真容,而不是现在这个乱七八糟的鬼样子。”雌虫说道。
赫越收回了手。
他的绘画导师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为他的攻略对象,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超自然存在的系统为什么会紊乱,为什么会是识别不出他的信息?
“行,我满足这个请求。”
赫越绕过他的身侧,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连道别都没有来得及说。他能猜测雌虫或许有什么苦衷,但也不满这种蒙在鼓里的感觉。
雌虫看着他的背影,听见俱乐部的门推开时拨动了门框顶的铃铛,又沉沉的关上。整个俱乐部寂静无声,作为侍者的工作雌虫都很知趣地闭了闲。
他深深叹了口气,离开走廊大厅,进了自己的个人休息兼办公室。
他自己的系统也出现了紊乱,耳边也有耳鸣和电流的声音。
(系统,继续新一轮改造测试。)
【宿主您的身体还能承受住吗?】
(继续吧,我想早一点见他。)
——
自从魔术秀之后,赫越有了新的主意。他想单独在场馆开一个区域,将这个区域装扮成火灾之后的样子。
铅笔在白纸上发出“唰唰”的声响,带着灵感的在纸上乱飞。
墙壁是火烧之后的灰黑色,地板上也堆满灰烬。画布上的画以黑色作为基底,涂了大片黑色模拟火烧的痕迹。连接处也是画上去的锯齿状,绘制的阴影让它看起来真的像被火的烧了一部分的样子。
一边绚烂的颜色宛若梦境,大胆的色调搭配冲击力极强地吸引注意力。但另一侧是被烧成黑色的木板,深黑得如同黑洞一般,无比压抑。
赫越给这个分区取了名字,叫做“正在毁掉的艺术”。
他给观众留足了想象空间,遐想被毁掉一部分画面是什么内容。
他也能让观众感到惋惜。只要他们踏入这个区域,张望满屋压抑的黑色和残留的绚烂彩色,就会想起被他们遗忘在光端里,被无数新的讯息淹没过的火灾新闻。
灾难不应该被忘记。
艺术值得被保护。
至少,不能只留他自己独自对这场火灾耿耿于怀。用这种方式将毁掉的画重现在他的画展里,也算是赋予了他们新生。
直到此刻,赫越才觉得自己真正地从这场火灾里走出来。
他将画笔放进笔筒里,刚开的新一盒颜料现在也面目全非。为了应对这场画展,赫越消耗了很多颜料。好在虫族的颜料调色合适,可以即拿即用,减少调色的烦恼,节省不少时间。
贵是贵一点,但是阿尼斯给他送来了市面上最好的颜料,堆了整整一柜子。
他又画到了深夜,从灵感中拔出的时候,才发觉窗外下了暴雨。
暴雨形成一层雨雾,模糊了眼前的视野。画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传进来的雨声形成了音量正合适的白噪音。
赫越靠在窗边,听着自然的白噪音,心情舒适。这种天气,很适合睡觉。
他的目光扫过院子,看见了门口那团白色的东西。
哦对,狐狸还在外面。
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克纳什就算是暴雨也将牵引绳系在铁门上,挨着雨一声不吭。远处看,他好像是躺在地上蜷缩起来的,赫越只能看见昏暗的院子灯下白色团子。
他换了鞋,拿了一把伞,只身走进暴雨里。
雨势很大,雨点砸在赫越雨伞上的声音很响,吹来的凉风也很冷。赫越的皮鞋踩进院子里,每一步都能溅起一点小水花。
地面的积水也很严重,几乎要没过皮鞋的底部鞋跟。克纳什侧躺着,积水漫过了眼尾。
赫越走到门口,雨伞的前部只挡住了狐狸的上半身。
他用鞋尖轻轻踢了一下狐狸的尾巴,“克纳什,醒醒。”
狐狸没有反应,紧紧抱着自己的尾巴,侧躺在积水里。
“狐狸?起来了。”
赫越蹲下身,手指贴一下他冰凉的身体。
雨水和夜风都很凉,狐狸的身体冰得可怕,一点温度都没有。赫越愣了一下,手指碰了一下他的鼻息。
还有点微弱的气,没死。
赫越扯了一下克纳什的手臂,说道:“狐狸,起来一下。”
狐狸半梦半醒中也抱紧手中的平板电脑,很艰难地睁开眼睛,从积水里支起沉重的身体,盯着赫越看了很久。
暴雨的声音吵得耳边全是雨滴砸向地面或者伞面的声音,院内昏暗的灯光将眼前的一切照得形同虚境。克纳什看见赫越站在他的面前,手里举着一把雨伞,重新躺了下去。
“你……?”赫越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狐狸翻了个身,背对着赫越,嘴里念念有词:
“又做梦了……一样的梦能不能少做几回,主人又不会真的来叫我……”
赫越抬手就是往他的尾巴根来了一巴掌,沾了一手雨水。
轻微的疼痛让狐狸抖了一下,这才如梦初醒般一下子坐起来,沾满水的狐狸耳朵直立起来,洒出不少水。
“主……主人晚上好,我不是故意偷懒的,”他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尾巴裹住的平板电脑递给赫越,“维恩晚上给我的材料已经做好了,他没来找我拿,应该在忙吧?”
赫越回头往楼上看,二楼的书房果然灯火通明。
房子用的隔音玻璃,维恩在书房里也听不清外面的雨声。
这俩家伙……
平板电脑本身有防水涂层,再加上被厚厚的狐狸毛裹得严实,沾上了一点雨水也无伤大雅。相比起已经像只落汤鸡的克纳什,这个平板电脑被保护得相当好。
赫越没有检查里面的材料是否准备得齐全,起身去解缠绕在铁栏上的牵引绳。
铁链被克纳什绑得很紧,赫越废了点精力才把它绕开。它本就是形同虚设,克纳什站起来就能把链子解开,从这里逃走,或者找个舒服的屋檐下躲雨。
但是狐狸没有这么做。
只要能待在赫越身边,获得主人的原谅,就算是当看门犬也是莫大的恩赐。
他安心在门口当看门犬。
“走吧,进屋躲躲雨。”
克纳什在这里风吹雨淋很久,在这种暴雨下也没有向他说一句求饶的话。每天进出门,克纳什都会尽职尽责,带着阳光和热情给赫越打招呼。
他真的把自己活成了主人的狗。
真实意义上的。
“不用的,主人……狐狸待在这里没事。”
“少废话。”
赫越拽紧了手中的牵引绳,将中间的链条绷直,迫使克纳什只能仰头看他:“我给你的,不管是什么,奖励或者惩罚,都没有你反驳的机会。别惹我生气,走了。”
听到“生气”两个字的狐狸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认真点点头。
“小狐狸,奖励不是权利,你只能接受并且照做。”
狐狸好像明白了主人的意思。
“主人,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狐狸跪起来,紧张地捏着自己的尾巴,将湿透了狐狸尾巴捏出成柱的水,“并不只是惩罚才是必须接受的,我不能用我是否受苦来衡量您的命令……”
湛蓝色的眼睛倒映着主人的影子,比以往多了更多全身心地依附。
“我的一切属于您,主人……我只拥有您愿意施舍于我的一部分……”
【克纳什,90%】
赫越难得露出欣慰和满意的微笑,“表现不错,主人在客厅给你安个狗窝。”
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尽,狐狸抱着自己的湿透的尾巴,雀跃万分:“谢谢主人!”他没有像赫越想象那样起身,而是跟在他的后面,一步一步拖着膝盖,淌过院中的积水。
他已经被暴雨折腾得很彻底了,也不差这一刻。赫越没有让他起来,他也不愿意起来。90%的超高臣服值让他的膝盖发软,他跟在赫越的身后,笼罩在被主人挡住灯光的身影里,安全感很足。
赫越推开房门,收起手中的雨伞。
“进来吧。”他将伞挂在门口,回头说道。
狐狸跪在门外的屋檐下,将湿透的狐狸尾拧干,像是在拧一块厚实的白毛巾。
“允许你用一楼的浴室洗个澡,落地窗前面的懒人沙发,以后就是你的狗窝。”
“是,谢谢主人。”
狐狸像往常一样感恩主人的赏赐,额头磕到了进门的门槛上。
暴雨不可避免地在晚风的作用下吹到了赫越的身上,衣服粘在身上又冷又潮,他也上楼洗了热水澡,换了一件干爽舒适的衣服。
狐狸早早收拾好自己,把尾巴毛吹得很干很蓬松,坐在窗户边的落地窗前,呆呆地数着玻璃上快速滴落的雨滴。
“狐狸,你看恐怖片吗?”
赫越睡不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腿上搭了一块薄被。在俱乐部遇上那只雌虫之后,赫越总是对惊悚片念念不忘。好不容易画完了分区的画,他有空观赏一下虫族的恐怖片。
“看,组织的任务总是晚上行动,总是有氛围阴森的埋伏点。首领为了提升我们的胆量,强迫我们逛鬼屋、看恐怖片、读恐怖小说脱敏。”
赫越头一回听到杀手组织还要让成员看恐怖片对鬼脱敏的,觉得很新鲜:“手里拿着枪,有什么好担心鬼的?”
“我当然不怕!”狐狸连滚带爬地膝行到赫越的脚边,“我连死都不怕,当然不会怕鬼。祂们要是有能耐,就把我带到地下去!”他的尾巴像小狗一样摇晃,耳朵也飞到贴下来,“主人,狐狸可以陪你一起看吗?”
“可以。”
赫越把投影仪的调屏器交给他,“这个给你,给我选个最恐怖的。”
“哇……主人也不怕吗?”
“怕啊。”
狐狸调频的动作停下来了,转头疑惑地看着赫越,“怕为什么要看呢?”
“怕才有看的乐趣啊,越怕才越要看,被吓得浑身冷汗、脊背发凉……这才刺/激。”赫越无意识重复了那只雌虫的话。
很小的时候,赫越就喜欢看恐怖片,那些离奇的色彩和黑暗融为一体,也能让他身临其境。过于沉浸的坏处就是,他会害怕得睡不着,偷偷往故友的房间,甚至往他的被窝里钻……
现在想来也很好笑。
“这个评分很高,之前组织的成员看到这个的时候,吓得到处乱跑。”狐狸停下按遥控器的手,转头询问赫越的意见。
电影的海报是一个没有五官的无脸虫,背景也满是各种各样的血迹。毫无疑问,这是一部突然贴脸恐怖鬼的影片。
我现在的样子,和那些惊悚片跳脸杀的鬼没什么两样。
赫越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这句话。
“好,看吧。”
隔音玻璃隔绝了大部分雨声,但也将整个客厅置于环绕的细碎雨声中。深夜加上关灯的氛围完美打造了看恐怖片该有的气氛,影片刚一开始,赫越就攥紧了搭在他身上的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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