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马上抬手捂住眼,夸张地叫:“哇啊,非礼勿视。当着雄主的面呢,你居然还不好好穿衣服。”
罗奈尔德看了一眼杵在一边、笑容标准得像人偶的克莱德,又才转向雄虫,一言不发。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雄虫也不继续了。
他叹了一口气:“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一样不懂乐趣。”
说完,他看向克莱德:“罗奈尔应该跟你提过,我是他的哥哥,瑞克斯布雷斯特。”
克莱德懵了一下。
瑞克斯布雷斯特?
尼威尔斯的现任虫皇!?
克莱德感觉自从遇见公爵后,他自身的情绪波动频率比以往高出了上百倍。
但克莱德一直以来对贵族皇族没什么兴趣,于是也了解不多。
再加上,他上辈子是个生活在非皇权制度下的人类,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该用什么礼节来面对眼前这位虫皇。
不过瑞克斯明显也不在意这些。
他把身上厚重保暖的大氅解开,往旁边一递,那只一直跟随在他身后,但却基本没什么存在感的护卫雌虫就把衣服接了过去。
护卫雌虫朝他们简单行礼后,就迅速离开了这处空间。
瑞克斯无比自然地挽上克莱德的手臂,拖着他往左侧的休息室走,一边拉长了声音:“卡普林,我要香草红茶和海盐方曲奇。”
罗奈尔德跟在后面,听见后忍不住出声:“你就不能喝普通的红茶吗?”
瑞克斯拉着克莱德一起在米白色的长软椅上并排坐下,瞪大了眼睛:“当然不能,没有香草我还怎么熬过雨天。”
罗奈尔德撇开头,不他了。
克莱德正想着,香草这个东西难道是有什么不对劲,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拽了一下。
他看过去,瑞克斯朝他比口型:罗奈尔讨厌香草。
克莱德眨眨眼。
这对兄弟的相处方式好像和撒穆尔家里的不太一样。
这个世界里的香草和克莱德前世的并不是一种东西。
虽然叫香草,但那种植物长得很像装满了奶油的裱花袋。
而实际使用方式也和裱奶油花差不多,只是多了一步用适宜温度烘烤“袋子”的步骤,等使用的时候会直接挤出粉雾状的香草末。
温度是关键,过高会产生焦糊的苦味,过低又会产生酸涩感,不是种好掌握的材料。
卡普林就是那位一直跟随着公爵的干练亚雌。
他端着一个银托盘走过来,把一杯放了香草的红茶端到瑞克斯面前,又把盘子里剩下的两杯都放到了克莱德面前。
不等克莱德说什么,卡普林放好点心后就离开了。
克莱德看了看喝着茶、吃着点心满脸惬意的瑞克斯,又看向罗奈尔德。
他抬起其中一杯,试探着问:“这杯没放过香草,你要喝吗?”
罗奈尔德耸动鼻翼分辨了一下才答应:“要。”
只是说完后也不动作,就靠在软座靠背上,等着克莱德给他送过去。
罗奈尔德等了半天发现旁边没动静。
他转过头一看,克莱德还保持之前的那个姿势。
而他的亲哥哥正在克莱德后面,用那双冷色系的眼睛沉默地盯着他。
罗奈尔德妥协地把手伸出来,接过茶杯后,又迫于兄长的压力挤出几个字。
“谢谢雄主大人。”
语气生硬,细听还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克莱德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坐正身体,声音柔得要滴出水来:“别这么说,毕竟公爵殿下可是我唯一的雌君。”
咔嚓一声。
公爵手里的茶杯柄碎了。
第三十九章 婚约者
克莱德和公爵之间的幼稚较劲来回持续了两回后, 罗奈尔德直接拿起只剩杯身的茶杯,仰头就把里面的茶水往嘴里倒。
克莱德下意识的惊呼卡在了喉咙里。
虽然茶水已经放了一会儿,但现在摸着杯壁都还烫手, 如果直接喝了多半会烫伤。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公爵就已经面不改色地把杯子放回桌上。
“你们自己聊吧, 我还有事。”
说完后,也不等他们的回应,起身上了二楼。
克莱德也不过刚和公爵认识了两天, 说话的次数少之又少, 面对对方如此的表现, 不由得看向了瑞克斯。
瑞克斯慢条斯地咬下一小口曲奇,赞叹道:“卡普林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他发现了克莱德的视线,笑着把那碟点心朝克莱德的方向推了推:“快尝尝。”
克莱德不好拒绝,于是随便拿了块放进嘴里。
奶香和浓郁的黄油香气在口腔中爆发开, 淡淡的咸味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甜腻感,曲奇质地疏松, 入口即化。
“放心吧, 罗奈尔他虽然有点儿脾气暴躁,但也不会因为日常小事就随随便便发脾气。”
瑞克斯看向克莱德:“不用紧张, 放轻松,按你自己的方式和他相处就好。”
克莱德应下。
他其实的确是有所考量。
公爵是众所周知的性格暴戾, 要是普通情况下, 他肯定会对对方敬而远之。
但他们又已经结婚了。
克莱德也不可能像和撒穆尔他们相处一样, 用和同伴朋友相处的模式来对待自己的雌君。
他们之间除了阶级的差异外, 还有年龄、阅历、生活方式等各方面的差异。
一来二去地纠结考虑之下,克莱德确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相处。
估计虫皇也是看出了这点,所以才特意安排了这么一出。
于是, 克莱德自从宴会开始就一直紧绷的神经,这下子终于稍微放松了点。
他喝了一口香气馥郁的红茶,直接问:“虫皇殿下您......为什么会同意我和公爵殿下的婚事?”
这件事一直盘旋在克莱德的脑海里,这个疑问如果不解决,他绝没有办法和罗奈尔德正常相处。
听到克莱德的话,瑞克斯愣了一会儿。
他停下享受下午茶的动作,一时间没有说话。
克莱德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却也没有善解人意地撤回之前的询问。
过了许久,瑞克斯却突然提起刚才发生的事:“小克莱德,你刚刚有注意到罗奈尔他喝红茶时的情形了吧?”
克莱德点点头:“是的,公爵他……好像感觉不到温度?”
瑞克斯苦笑:“不是感觉不到温度,而是他已经习惯了。”
克莱德一愣。
习惯?
瑞克斯这次没有再让克莱德等,他叹息般地开口:“以前,整片大陆上,没有哪只虫族不知道罗奈尔的名字,这是他自己一点一点在战斗中累积出来的名望。
“无数虫族对他的精神力向往又羡慕,一度还出现过一个传言,说罗奈尔德布雷斯特总有一天会是大陆的统治者。”
瑞克斯神色晦暗:“直到他的精神力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失控。”
精神力失控是概率极小下才会发生的事故。
觉醒者的精神核几乎就是生命源一样的存在,而精神力会从核中迸发。
任何一个觉醒者都能如呼吸一般感知到自己的精神力,也能像操纵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样来使用它。
所谓的精神力失控,就是精神核本身出了问题,导致核不能稳定流畅地散发精神力。
失控期间,精神力不会再受觉醒者控制,会无差别的对周围的一切发起攻击。
“那天,如海啸一般的火焰扑向四周,烧毁了大半片森林,也烧毁了整个村庄。”
瑞克斯看向克莱德:“无一幸免。”
克莱德心里一凉。
瑞克斯接着说道:“我赶到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火焰把那里都变成了地狱。我是A+级的火系精神力,又和罗奈尔流着同样的血,所以才能勉强进入火海把他带出来。”
“那时候......”
瑞克斯抬起头看向窗外,雨声不断,但他思绪已经陷入了曾经的那片狰狞的火焰。
“罗奈尔被自己召唤出的火焰几乎烧成了焦炭。无论是内脏、血肉,还是皮肤,都已经全部烧焦了。
“也因此,那些虫族才知道,双系精神力,其实是种诅咒般的折磨。”
他看向克莱德,眼里溢满了悲伤:“罗奈尔一直都活在那样的痛苦中,每时每刻,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在如同被火焰炙烤。”
瑞克斯像是回到了那天的火海中。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艰难地继续往下说:“他已经习惯了,只不过几十度的水温而已……他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克莱德听完后,心中的惊诧无以言喻。
公爵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什么,所以克莱顿也根本没发现对方的不适。
而惊讶过后,他的心底又控制不住地冒出几丝自责。
是他向公爵求的婚,就算虫族的雄虫有太多特权,成为雄主后也可以继续任性妄为,但克莱德从不认为自己只是雄虫。
他的灵魂是人类,既然结了婚,就该对自己的婚约者负责。
但他自结婚后的近半月以来,都没有尽到这种责任。
似乎看出了克莱德在想什么,瑞克斯看着他笑起来:“罗奈尔说,结婚提议是你提出来的。但是小克莱德,你要知道,罗奈尔从来不是会将就的性格。
“只凭他的身份,就很少会有雄虫能抵抗住这背后的名利诱.惑。一直以来向他示好的雄虫其实并不少,但罗奈尔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瑞克斯的表情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只非常优秀的雌虫,我相信他,也支持他的一切选择。”
这只肩负着尼威尔斯王国的雄虫,此时只是兄长而并非一国之君。
他轻轻说道:“你们会幸福的,我也一直会这么相信着。”
............
罗奈尔德觉得自己的雄主这真是别具一格。
大半夜被敲门,罗奈尔德一开始还紧张了一下。
结果这只雄虫走进他的房间以后,就只是往旁边椅子上一坐,动作和神态都毫无旖旎之意。
然后他就听见雄虫开口了。
“我想和你谈谈,尽量开诚布公的那种。”
这严肃的语气和表情,罗奈尔德一时间还以为对方要和他来一场谈判。
不过罗奈尔德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只雄虫的行为模式有点奇特,所以也没太惊讶。
他拖着放在角落的一张躺椅走过去,选好位置后松开手。
罗奈尔德刚想往上面一躺,却又突然想到雄虫一直以来的言行,最后也没躺下去,只是半靠在软垫上面坐着。
看他坐好后,雄虫毫无预兆地、突然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叫克莱德,出生于尼威尔斯的希尔瓦村庄,今年十八岁,就读于米勒克学院四年级,没有精神力。
目前雌父雄父下落不明,我不知道他们是失踪了还是已经死亡,我对以前的事情基本没有记忆,村民们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过。
我喜欢看书、制作药剂,不喜欢吵闹,所以也不喜欢各种形式的聚会,在空余时只想缩在房间里独处。
因为是雄虫,所以喜欢甜的食物,讨厌酸味和苦味,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但非常讨厌鱼类,因为挑刺很麻烦。
我几乎喜欢所有的动物,只讨厌飞蛾类,因为蛾类的眼睛有点可怕。”
说完这一长串后,雄虫停顿了一下,看着罗奈尔德问:“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如果能回答的我都会告诉你。”
罗奈尔德被这个发展搞得有点懵。
他缓了缓才问:“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雄虫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们结婚了,我是你的雄主,你是我的雌君,以后我的一生里都会有你的参与,你也一样。我会毫不留情地介入你的生活。”
“所以,”雄虫的语气十分认真:“我认为我们需要相互了解。”
罗奈尔德被这既有条,但又哪儿哪儿都不太对劲的话震得愣了半天。
雄虫的话是有道,但是大半夜地专门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罗奈尔德有点懵。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那些话对罗奈尔德并不是毫无影响。
态度认真,语气陈恳,雄虫的这幅模样,是他之前从未设想过的。
罗奈尔德一开始答应克莱德的求婚,有一大半由是因为那天的接触。
这只雄虫身上好像有什么神奇的能力,竟然能安抚住自己身体里暴动的精神力。
罗奈尔德并不否认,自己确实是有把对方留在身边观察的意图。
他甚至打算好,如果发现雄虫真的能对自己的精神力起作用的话,哪怕用尽各种手段,也要让雄虫发挥该有的作用。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就是觉得这只雄虫有趣。
自从很多年前,他把一只敢轻薄他的雄虫揍个半死后,就再也没有虫族敢无故靠近他了。
这只雄虫那天在宴会里的表现他并不是没注意到。
明明目睹了其他雄虫的下场,但还依然敢靠近他……
罗奈尔德不禁扯出一个充满兴味的笑。
这雄虫——真是有够不知死活。
第四十章 秉烛夜谈
那天被雄虫触碰到的时候, 罗奈尔德一开始是心存怒气的。
但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和簌簌落下的泪水......外加身上的刺鼻气味,一时间让罗奈尔德没反应过来。
等那只微凉如瓷器般的手摸上自己的脸时,一瞬间, 雄虫干净清冽的气息几乎是瞬间就包裹住了罗奈尔德。
雌虫天生就渴望雄虫。
而罗奈尔德是只独身了四十几年的雌虫。
一种本能的悸动,让他身体里本就不安分的精神力差点当场失控。
罗奈尔德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只雄虫对自己来说有种异常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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