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生自私自利、自卑自负,他觉得周家的一切都有他的一份,他生来就有所应当拥有那些荣华富贵,他本该是周家众星捧月的少爷,但因为周云鹤小心眼,非要和他这个当弟弟的过不去,才让他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屈辱。”
“依附周云鹤的骂他痴心妄想;想从他手中分一杯羹的,吹捧他将来一定比周云鹤强。”
“周云鹤是他的心结,他恨周云鹤,但又不敢面对周云鹤,他站在周云鹤面前就会想起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耻辱难堪。”
“只有找上周云鹤,他才会放弃纠缠我。”
陆淮句句在,陆南风面色稍霁——一觉醒来,他弟弟好像长脑子了,竟然有点欣慰。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弟弟突然看清了周雨生的真面目,但因由可以之后再问,关键在于陆淮自己想通了就是最好的。
陆南风终于松了口气。
早在车祸之前他就一直让人直盯着周雨生,看他有什么小动作。
一周前消息传过来,周雨生有两个骂过他“私生子”的初中同学突然陷入失业、房东卷款逃跑和针对性极强的电信诈骗中,负债百万,人生尽毁。
设局的人实在歹毒。
再往下查,果然背后隐约出现了周家的影子。
既然涉及周家,他很快和周云鹤共享了消息,提醒周云鹤注意。
谁知没几天周云鹤就出了车祸,蹊跷得很。
周云鹤这个正牌继承人昏迷,周雨生这名不正言不顺了十年的二少立刻腰杆就硬了起来,周家某些心思活络的人乐得给周雨生一些“帮助”,换取“把柄”为己牟利。
一想到周云鹤的车祸很可能是周雨生设计的,而且周雨生对几个早不联系的同学都能下这样的狠手,陆淮和他分手,他肯定也恨极了在“紧要关头”抛弃他的陆淮,现在想要抽身确实不容易。
陆南风一瞬之间想了许多,甚至有点后悔让陆淮现在就和周雨生分手。
不该被那个梦冲昏头脑,应该再等等的,至少该等到周云鹤醒过来对周雨生形成制衡再……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事已至此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陆南风沉沉呼出口气,向陆淮道歉:“刚才是我想错了,你刚分手,我不该强迫你再找一个。”
“但不管你之后和谁在一起,首先考虑的还是自己喜不喜欢。”
“别动歪脑筋。”
陆南风有松口的迹象,陆淮心下一喜,陆南风又立刻警告道:“更不许倒贴!谈恋爱要双向奔赴才能有好结果。”
“平时少看点小说,什么追妻火葬场,回过头来天天做恨也不知道求的什么。”
陆淮:“……”
有点震惊。
他哥的阅读范围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
陆南风一看陆淮表情不对,瞬间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一点不该暴露的东西,但他知道这个是因为卧底员工群!实际上他就看过几个女员工的吐槽片段!
一瞬之间,陆南风想了很多,但最后,他一句都没有解释。
他的弟弟,他太了解了,他只要再多说一句,明天起床他们兴趣广泛的妈就能给他发一百份版权合同让他挑一个耽改投投看。
陆淮嘴角勾起明显的弧度,他和陆南风做了十九年亲兄弟,他哥在想什么,他简直拿捏。
陆南风态度已经软化了,现在就是拿下他让他放自己出去找周云鹤的最佳时机!
“哥,你不说,我不说,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一个总裁有看火葬场文学的爱好……”陆淮话到一半,陆南风一掌拍到陆淮脑袋上,狠狠揉了揉陆淮柔软的头发,“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淮甜甜笑道:“我想去医院看周云鹤,他昏迷那么多天了,我作为他未来的男朋友,不出现也太不合适了。”
陆南风:“……”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以为周云鹤很好追吗?!
周云鹤明明也冷酷无情地单了二十六年!
但想到周雨生那个烂摊子,陆南风不得不向弟弟妥协:“周云鹤伤得不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睡了那么多天,但医生说他近期就会醒,我送你去医院,你最好别做什么奇怪的事,否则摆平他的钱从你零花钱里扣。”
“一旦出了差错,你以后可能就要过上没有零花钱,自己打工养活自己的日子了知道吗?”
陆淮笑德阳光灿烂:“不会,他的钱也是我的钱。”
陆南风:“……”
陆淮终于是疯了吧?
好好一早晨无语好多了,就算精神坚韧到陆南风这个程度,也真是累了,想要破罐子破摔:“陆淮,等周云鹤醒了我会和他解释,你是要借人家避祸,不是脑袋被门夹了,恋爱脑上头,知道吗?”
陆淮乖巧地连连点头,展露出他小学毕业就再也没有过的终极乖巧,看得陆南风头皮发麻,生出那么一点不太好的预感,没忍住伸出食指点了陆淮额头,“不准真和姓周的谈恋爱!”
“虽说现在同性婚姻合法,但周家那种封建僵尸的阴湿老窝进去就要生儿子,你一个男的生不出来别跟着瞎掺和,知道吗?”
陆淮当然知道。
虽然上辈子周云鹤尽力隔绝了许多不和谐的声音,但生在那样一个家庭,总有些事是避不过的。
比如一座高山压在全家人头上的周老爷子。
周老爷子是周云鹤的爷爷,作为周家真正的实权人物,他把周云鹤从母亲身边抢走,从小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连周云鹤写字都是这强权老头教的。
但也是因为这份器重,周云鹤才能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拿到周氏集团的原始股,晋升实权董事,周父行事才不敢越过他,这么多年也不敢给周雨生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唯唯诺诺像一块放太久软粑粑的发霉饼干。
陆淮记得上辈子有一段时间,周云鹤忽然变得很忙。
但那个时候他抑郁症伴焦虑症尚未康复,每天都要一把把地吃药,药物作用下,他大多数时间都大脑放空地躺在床上、沙发上、摇椅上,整个人昏昏沉沉,无暇关心周云鹤为什么早出晚归,就连家里突然来了外人也没什么反应。
周老爷子七十有余,虽说上了年纪头发花白,但身材匀称,挺拔而不显苍老,神态举止无一不显出由丰富的生活阅历而来的从容。
对着那样一双炯炯有神,蕴含智慧的眼睛,陆淮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但他做不到。
药物副作用让他拿杯子都会手抖,面对老人的关怀,也给不出得体的回应。
这副模样自然不可能讨得长辈欢心,更何况老头子从一开始就对他的性别很不满意。
但表面功夫,老头还是愿意做的,端着虚伪的笑容字斟句酌,态度温和地劝他离开周云鹤。
他从老人的眼里看到了对周云鹤殷切的关爱,就像父母哥哥对自己那样,只是单纯希望孩子能过得好并没有恶意。
谁不希望自己苦心照料着长大的孩子有一个幸福的人生?
周云鹤也应有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
这些美好,不该因为他这个无药可救的病人化作泡影。
那时候他的自尊自信已经被打击地碎了满地,活着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很辛苦,需要积攒很多勇气,耗费许多力气的事情,他想周老爷子毕竟是周云鹤的爷爷,老人家一片良苦用心不好辜负,然后答应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轻生,在空无一人的浴室里,在放满温水的无障碍浴缸里。
最后多亏了周云鹤心细如发,对他这个曾经有过轻生行为的病人早早防了一手,感应装置检测报警,浴缸自动排水,又救了他一条命。
周云鹤认为是周老爷子到来导致了他症状恶化,为此和周老爷子大吵一架。
老爷子满心失望,爷孙俩关系不复从前。
陆淮想,他真的害到周云鹤了。
“发什么呆呢?”回忆戛然而止,陆淮摇摇头,“没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陆南风没把弟弟的莫名出神放在心上,小孩儿从小就这样,一受教训就神游天外,“有什么想带过去的赶快收拾一下,一个小时后出发。人家毕竟在我们家住过半年,空着手过去不合适,你用点心,听到没?”
陆淮下意识想要摇头,头偏过去四十五度又立刻点了点,在陆南风离开后俯身拉开床头的抽屉,摸出一摞明信片。
拇指磨蹭波浪形的边缘,对着周云鹤铁画银钩的字迹,神情里带了一丝难言的复杂,不知道是对陆南风还是对自己笑说:“他每年寄来的明信片我都好好收着呢。”
第5章 陆淮被他一个动作弄得灵魂出窍、六神无主……
陆淮对医院多少有些抵触情绪。
上辈子替周雨生挡的那刀伤得太重,接连做了许多场手术。
术后疼痛很折磨人,翻身,咳嗽,甚至呼吸都会牵扯到伤口,疼痛之下,抑郁、焦虑、睡眠异常一窝蜂地碾过疲惫的大脑,短短半月就把他的精气神一锅端了。
整日整夜睁着眼,瞪着一片空白的天花板,视觉疲劳,视物模糊,像跟世界隔了一层毛玻璃,看不见希望。
等漫长的疼痛稍有缓解,他终于能下床,紧接着就迎来了更深的绝望——
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吃喝拉撒需离不开人……再往后的一年几乎所有痛苦的记忆都与医院有关。
陆淮深吸口气,五指攥紧,尽量不去想从前,也不去看熟悉的导台和擦肩而过的医护,佯装无事跟着陆南风往病房走。
周云鹤在的这所私立医院很照顾病患的感受,装修统一了温和的暖调,空气中没有令人精神紧张的消毒水味,比起医院,更像是疗养院。
担心的应激没有发生,陆淮暗自松了口气,电梯一路上升,来到十七层。
两位保镖门神似的守在病房外,见来的是陆南风才露出一个职业微笑:“陆先生。”
陆南风摸出两个红包递过去,轻拍陆淮的肩膀,“我弟弟,陆淮。”
保镖点头间打开病房门,陆淮超在陆南风前面进去。
周云鹤的单人病房客厅、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走进来不会觉得是进了病房,倒像进了星级酒店。
只是房间的主人闭着眼,安静得令人难过,陆淮手不由攥紧了衣摆,抿起唇来。
安静的房间里时钟滴答响着,陆南风刚要嘱咐陆淮不要吵到病人,手机就响起来,他看了陆淮一眼留下句:“我去接个电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一声极轻的咔嚓声后,陆淮勉强收敛的目光立刻落到周云鹤身上。
病床上的周云鹤还没醒,与记忆里也全然不同。
记忆里,周云鹤身量很高,肩膀宽厚,怀抱温暖,是港湾也是归巢。
成熟稳重、知情知趣、坚毅可靠,陆淮能将所有好词都套到他身上。
可如今,周云鹤躺在病床上,皮肤泛着难掩的苍白,看不见生机。
陆淮一阵天旋地转,美好的记忆轰然破碎,剩下那些凄凉可怖的群魔乱舞。
病房温和的光线与周云鹤死去的那个圣诞夜,停尸房里惨白的灯光重合在一起,陆淮喘气声越来越粗,脑袋也像是混了浆糊,手控制不住地发颤,两手用力撑在大腿上才勉强站稳。
周云鹤死时的样子占据了大脑,明明知道周雨生就活生生躺在面前,陆淮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扑到病床上去,充斥着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周云鹤叫醒的疯狂念头。
勉强走到床前,死死盯着紧闭双眼的周云鹤,陆淮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离奇的重生究竟是不是幻觉。
但只要——
只要抓住周云鹤的手,只要碰一碰他露在被子外的皮肤就能从触感中分辨出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但陆淮竟然胆怯到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
他怕这真的只是一场死前的幻梦。
“周云鹤……”陆淮拳头捏得死紧,指甲全陷进肉里,目光紧锁在周云鹤身上,僵了十几秒才缓缓顺着床沿蹲下来,扯着他的被角,还是不敢碰他。
但也不甘心只是看着,于是缓缓俯过身用很小的气音请求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我……”我真的受不了你再死一次。
“你会醒过来的对不对?”上辈子你就是今天醒过来的,后来还救了我,这次你也一定会醒过来的对吧?
“别丢下我。”
陆淮额头低垂埋在周云鹤颈间,像暴雨中失去了归巢的雏鸟依偎着供他栖身的唯一一块浮木,低声念着祷言,请求上天不要收回他的幸运。
无法缓解的紧张情绪下,焦虑症再次冒头,陆淮大脑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念想,没能关注到周云鹤的所有。
因而错失了他梦寐以求的奇迹。
周云鹤右手食指动了动,像是按下命运的开关,意识挣脱黑暗,如草原飘摇的野草般疯长,重回光明。
眼皮微动,周云鹤睁开眼,柔软、微微卷曲的黑发映在眼底。
或许是在黑暗里待了太久,周云鹤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陆淮,病中的人思维都不太清晰,但刚与危机擦肩而过的身体却本能地知道眼前人毫无恶意,任由他接近触碰。
手臂微展,周云鹤缓缓抬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动作时青筋微微鼓起,淡青色的血管如微小的山脉在手背上延展出一道道深青,而后落在陆淮线条清晰的下颌,有力地承托起指尖人整个世界的重量。
肌肤相触的感觉只有被触碰的人知晓,过于熟悉的触感传来,陆淮惊醒般地抬头,鼻尖刚好擦过周云鹤的下颚,一愣之后化作满目惊喜:“你……!”
骤然从失去的惊慌中抽身,陆淮浑身一轻,蹲久了的腿放松之后立刻彰显出强烈的存在感,针扎似的酸疼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周云鹤从没想过陆淮会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但面对陆淮,他的身体永远比意识快一步,手已经搭上了陆淮的后脖颈,轻轻捏了一下。
陆淮顿时僵住,应激似的立刻反手握住周云鹤的手腕绝不让他松开,但这个动作只保持了很短的几秒陆淮整个人就从脖子红到了脸颊,整个人犹如煮熟的北极甜虾,就差蹦上病床的另一边蜷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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