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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只是笑笑，“你能阻拦得了么？”
洛灵川咬了咬牙。
萧灼轻轻笑了下，不知为何，看到洛灵川拼尽全力也想站起来的模样，他竟然觉着有一分遗憾。
可是这种情绪，早已经不该再属于他了。
虽然他是因为洛灵川此刻才变得如此虚弱，连一分力量也使不出来，但他也没有什么怨怼。
又能怨什么呢？
只是天意如此。他从来不曾能够对抗自己的命运，哪怕在这人间已经逃亡了太多年，此时此刻他还是被这灵枝缠住身体，连半分的挣扎都没有。
罢了。
萧灼抬起手，抚摸了一下那灵枝。
下一刻，更多的藤枝向他的身体撞去。
“萧灼！”
“放开他！”
洛灵川和秋妍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
秋妍抛出黄泉索，迎上那些藤枝，试图解救萧灼。
萧灼看了一眼秋妍，平静的说，“别费力气了。想想怎么救这些学生吧。”
秋妍蹙眉，“你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么！”
秋妍撑起自己的身体，召唤着黄泉索，穿过藤枝，试图散开那纠缠的枝条。
莫斯只是笑，“不要急。你们都会成为聚灵的祭品。”
莫斯又一扬起手，最后的藤枝从实验楼上一齐压下，似乎要洞穿所有灵魂的身体，首当其冲的就是被悬在半空的萧灼。
“萧灼！”
洛灵川大喊，而后拽下脖颈前的火符，抛向了萧灼的身前。
萧灼被那火光刺痛了眼睛，一瞬间却把洛灵川的模样看得更为清楚了。
洛灵川乘火而起，挡在了萧灼的身后，抬起手掌，用鲜血的余温让他头上的火符爆发出更为强大的烈火。
在烈火和枝条的浪潮里，萧灼缓缓回头，试图看清洛灵川。
在烈火的冲击下，黄泉索终于击溃了缠着萧灼的枝条，萧灼试图抓住洛灵川的袖子，却没有能够来得及，人已经摔在了地面。
洛灵川则是还在那藤枝之间。
莫斯发怒，“洛灵川！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莫斯挥了一下手，枝条暂时离开了灵魂，一起冲向了洛灵川。
洛灵川的瞳孔里倒映着藤枝和血色，不禁呼吸一滞，他感觉到这次向自己袭来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
莫斯冷笑。
洛灵川深吸口气，烈火无法那样强大的再烧起，他知道自己的脆弱。
“我应该再强大一些的。”
洛灵川在心里默默想。如果他再强大一些，能做的事情就不止这些了。他可以用火符将那些枝条都烧尽，他能够救霍之青，能够救现在被压覆在枝条之下的这些学生。
可是这一刻，也只能这样了。
洛灵川抬起手，让火符在自己的鲜血的余温里烧起最后一点烈火。
枝条在他周身的烈火里消散了一些，而更多的藤枝向他冲了过去。
“小洛！”
秋妍的黄泉索已经被藤枝的浪潮冲散了下来，她只能大喊了一声。
而在藤枝洞穿洛灵川的身体的前一刻，一道血光被银线送进了藤枝之间。
随后，藤枝开始挣扎、脱落。
洛灵川顿了一下，认出了那银线。
那是秦无霜的心灯。
而那血光，他也感觉到熟悉。
在那个世界的实验楼上，霍之青的身前，就闪过这样的血光。
莫斯一顿，皱紧眉头。
他意识到了什么。
“洛长官，我们找到霍之青留下的逆血剂配方了。”
苏枝和秦无霜一起赶来，对洛灵川大喊道。
洛灵川一喜，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彻底脱力，摔下了半空。
萧灼上前，接住了洛灵川倒下的身体。
莫斯摇了摇头，“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不会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由银线牵引着的血光漫过藤枝，将藤枝都慢慢消解了去，由枝条围绕起的世界在此刻缓缓崩塌。
洛灵川看着眼前的场面，叹了口气道，“霍之青想做的事情，她做到了。”
萧灼握住了洛灵川淌血的手掌，咬了咬唇，他扶着洛灵川的身体的手加重了力气，好像把洛灵川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洛灵川只是看着那缓缓崩塌的藤枝世界，以及摇着头不可置信的莫斯。
公控中心的人涌上前，将莫斯逮捕。
而来自安全局的捕梦瓶也悬上了半空，收集了在场每个普通人类的记忆。
洛灵川抿了抿唇，他忽然有点失落。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掌的这双手，很快又要忘记了和自己同生共死过的经历。
他用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试图回握住萧灼的手，可是那终究也没有真的能握住。
算了，记不得就记不得了。像萧灼这样的人，本来就应该有更平坦、更有意思的人生。这样的一段冒险经历，不记得，对他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情。
公控中心的人带走了莫斯，医务车也赶来，将昏迷的人都带走了。
洛灵川看了看一辆辆走远的车，叹了口气，而他却发觉，萧灼仍然在紧紧握着他的手，好像没有被那捕梦瓶影响一样。
他用虚弱的目光，看向萧灼的眼睛。
萧灼对上他的目光。
洛灵川似乎被什么震到，喃喃，“你的心跳得好快。”
萧灼收敛了脸上的一点温度，说，“那是你的心跳。”
洛灵川愣了下，有点怀疑，“是……是么？”
萧灼用自己的目光最后将洛灵川打量了一遍，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萧……”
没开口的话只剩最后一点音节消散在夜风和鸣笛里。
洛灵川叹了口气，也终于昏了过去。
“小洛！”
秋妍扑了过来，摇了摇洛灵川的身体。
洛灵川最后的意识里，听见秋妍叫他的名字，而他的手，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握着。
一周后。
热乎的粥进嘴，洛灵川立刻露出了满足的笑意。虽然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有点心烦，但没什么比得上他爸做的好饭的味道。
“真好吃。”洛灵川抬起明亮的一双大眼睛，看着病床边上的洛阳和洛青梅，毫不吝啬自己诚恳的赞美。
“小川，你别想着装出没事的模样，我和你爸就能放心。你自己也知道有多危险。”洛青梅忧虑的看着洛灵川，说。
洛灵川乖顺的点了点头，“妈，爸，你们就放心吧。再说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我这是做了一件好事。你们也支持我的，对吧？”
洛阳和洛青梅对视了一眼，眼中虽然都有忧心和无奈之意，但看向洛灵川的时候，也都恢复成了温和的安慰笑容。
洛阳说，“路虽然难走，但也总有人走。作为父母，我们很害怕你走这样难的路。但作为人，我们很荣幸，我们的孩子是这样勇敢的、无畏的。我们为你骄傲。”
第二十六章 不想把她忘了
入冬的阳光显得清凉，落在窗台上，照着小鸟婉转啼叫。
鲜艳的捧花被病床上的洛灵川捧在手里，左右站着的是季长盛和秋妍、宋青闻。
快门按下的一刻，洛灵川的轻轻勾唇，露出了一个心事重重的笑容。
新川大学实验楼发生的事情告一段落，洛灵川及时阻止了恶鬼以藤枝吞噬学生们的灵魂，立下大功，安全局也因此受到嘉奖。
结束了拍摄以后，工作人员退出了病房，只剩季长盛还没有离开。
他看着洛灵川的眼睛，十分关心道，“怎么样，恢复的？”
洛灵川轻轻一笑，“不用几天就能出院了。”
季长盛点了点头，“那我也能放心了。这次的事情，要是你真有什么事，我真的没有办法和老洛交代啊。”
洛灵川坦然，“好在事情已经解决了。”
季长盛说，“是啊。好在已经解决了。小洛，这次你立了大功，也多亏了有你，安全局才没有错误的判断形势，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啊。”
洛灵川说，“季局，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别的我都不想，但是有件事，我一定要向局里申请。”
季长盛挑了一下眉头，看着洛灵川非常笃定的模样，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他想了想，开口说，“小洛啊，这个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你……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洛灵川坚定的看着季长盛的眼睛，没有犹豫道，“季局，我申请恢复特派科。”
季长盛顿了一下。他一时没有接话。
洛灵川则是冷静道，“在这次之前，我处的案件，大多数是人在装神弄鬼。可是经历了这一次，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存在。而且，他们是有好有坏的。都说天生烈火心的人是要渡恶鬼过忘川的，可是霍之青这个善良的鬼，我都没有能够真的帮到她。我真的觉着自己很没用。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什么，或许就能够救她。而不是让她为了阻止那场聚灵而魂飞魄散。季局，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只有回到特派科，我做这些事情才能名正言顺，才能更有效率。季局，我正式向局里提出申请，恢复特派科。”
看着洛灵川极为坚定又冷静的模样，季长盛微微蹙眉，“小洛，特派科已经没有人了。秋妍和秦无霜已经是安全科的人，而你现在还没毕业，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这件事情太难了。”
洛灵川说，“我从百水原毕业以后，就会回到新川。”
季长盛一愣，“你……你爸知道么？他同意？”
洛灵川坦然，“我爸妈都很支持我。季局，这是我的责任。安全局当年把我召来，不就是想让我做这些事情么？”
季长盛沉默了，摇了摇头，说，“小洛，你别胡闹了。百水原发展更好，你的成绩也很出色，应该继续攻读。”
洛灵川笑了下，“我自己是什么水平，我很清楚。我不是那种专业素养很高的人，做研究、在实验室里度日的模式并不适合我。我更想用自己的能力，做我能做的事情。就像这次一样。我知道了霍之青的故事，完成了她为之付出生命的事业。她是一个普通人，都能够为了这件事情坚持到底，不惜魂飞魄散，我还是生来就承担这份责任的人，我已经做不到置身事外了。季局，晚些我会向局里递交书面申请，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季长盛看着洛灵川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发出了一声叹息。“你……你还是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啊。”
洛灵川略显抱歉的低了一下头，“季局，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有自己的路。不管这条路通往哪里，这都是我自己选的。我愿意为之生，也愿意承担一切结果。”
季长盛终究是叹口气，离开了洛灵川的身边，转了身过去。
洛灵川看着季长盛的背影，眨了眨眼睛，不懂他在想什么。
转过身后的季长盛的目光变得晦暗了几分，他沉了口气，说，“你好好休养吧。”
说完，季长盛动身离开了。
门被扣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洛灵川的目光转向了放在床头的那捧花上，他觉着由自己来捧这捧花特别的不适宜，真正应该接受嘉奖的人，是霍之青才对。可是霍之青已经不在了，而碍于恶鬼作案，最后的真相也没有公之于众，只是在私下给了霍家父母抚慰，这对于一个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天地之间的生灵来说，实在是不公平。
洛灵川叹口气，手抚摸过捧花，目光又转向了窗外，看到了落在了窗台上的小鸟。
在已经见了冷的冬日里，小鸟又该向何处寻觅呢？天地万物有灵，又似乎都过得辛苦。
洛灵川抬起手，摸到了自己脖颈上的火符，叹了口气。
“霍之青，是不是，你也消散在了这天地之间，虽然已经看不到你，但到处都有你呢？”
病房的门被敲响了，洛灵川松开了火符，看见了推门而入的人是苏枝。
“洛长官。”
苏枝带了果篮来，走近过来。
洛灵川说，“苏枝。”
苏枝走到了病床边，“洛长官，你恢复得怎么样？”
洛灵川说，“没什么事情了，很快就能出院。”
苏枝点了点头，“那就好。洛长官，我是来向你道谢的。想了想，我好像还没有郑重的和你说一句谢谢。”
洛灵川轻轻一笑，“你不用和我说谢谢，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苏枝感慨道，“可是如果不是你坚持要查下去，我大概还是会被人看成是一个疯子，我大概也还是会害怕，会以为霍之青缠上了我。”
洛灵川说，“苏枝，往后你都不用害怕了，只要你没有做恶事，就不必自我怀疑。”
苏枝点头，“我明白了。洛长官，经历这一次，我会努力做更好的人。我会好好做研究，做实验，会带着霍之青的想，好好走下去。我知道，是霍之青研制的逆血剂最后救了新川，她真的很强大。我不该嫉妒她，因为她配得上一切荣誉。她是真正的好人。”
洛灵川顿了一下，苏枝……还记得那天晚上在实验楼下发生的事情？
可是……那天晚上安全局已经使用了捕梦瓶。
洛灵川想了想，试探说，“逆血剂？你记得？”
苏枝坦然点头，“是。那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我都记着。你耗尽了自己的鲜血，燃起烈火，我也记着。”
洛灵川皱了皱眉，“这些记忆，应该属于那个世界的。应该已经被擦除了。”
苏枝说，“是。那天晚上在场的其他学生也都不记得这段记忆了。可是我还记着。洛长官，我还非常清楚的记着。”
洛灵川说，“我不知道这应该怎么解释。”
苏枝一笑，“洛长官，我都明白。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东西是无法被解释的。但这没有关系，我想记住这段记忆。我想永远记住。我想永远记着勇敢的你，也永远记着勇敢的霍之青。我不想把她忘了。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新川才能渡过这次危机。虽然很多人忘了，虽然很多人不知道，但总要有人记着。能够成为记住这些记忆的那个人，我觉着很幸运。这样特别的经历，会激励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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