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还是离开了忘川河岸，身影早已经不知道向何处去了。
一滴泪落在了忘川河岸冰冷的石头上，洛灵川惊了一下。
他抬起手，擦了擦脸庞，发觉竟然是自己眼眶湿润。
洛灵川痛苦的想，他不该难过了。
可是……
萧灼，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伤害他。
洛灵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冬日的暖阳落在他的脸上，又过了一个年，窗上的新纸还映着阳光，窗台几只云雀上下飞窜。
手上有特别的温暖，他动了动手，不知道是谁将暖袋放在他的掌心。
“妈……妈……”
下意识的开口让洛灵川觉着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
这除了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里的卧室，又还能是什么地方？
一种暖意一瞬间从他的掌心蔓延到了他的心底。
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后，他更珍惜眼前的温暖。
洛青梅在门口徘徊了很久，听到了那熟悉的喊叫，她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又怕是自己痴心妄想，又怕那又是一场空欢喜。
“妈……”
直到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洛青梅确认了自己的孩子终于回来，她猛地推开门，看见洛灵川在床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用一双无限缱绻又带着一点撒娇意味的眼神凝视着她。
洛青梅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搂住了她失去了数月的孩子。
“小川……小川……”
洛青梅紧紧搂着洛灵川，发出的声音温情如水。
洛灵川立刻回抱住了洛青梅，低声哄着她，“妈，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不要说对不起，我的孩子。只要你回来，你就是好孩子。”
洛青梅擦了擦脸庞的眼泪。
洛灵川低头，泪水落在了洛青梅的肩膀，“妈，我要一直做你的好孩子。”
洛青梅深深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小川。”
相信。
洛灵川在脑子里重复了一下这句话。
相信，是一种多么重大的力量啊。
可是自己也曾相信，怎么就受了这样的伤？
洛灵川闭上了眼睛。
洛灵川再次回到安全局的时候，叶长安和季长盛的案子已经处完成，秋妍正卷宗。
洛灵川去灵控中心见了叶长安。
再次见到叶长安的时候，叶长安显得更颓败，被带进谈话室的时候，也一言不发。
而洛灵川来见他，也只是为了崔无念。
他坐在叶长安的对面，开门见山说:
“崔无念去世了。”
叶长安皱了一下眉头，但仍然是沉默。
洛灵川想了想，继续说下去:
“他是为了奶奶，才被你利用的吧？”
洛灵川已经从秋妍那里得知了秦无霜对自己下手的事情的由来，而叶长安和季长盛曾经又共同研究试剂，想必他们控制人的手段，也会有些相同。
叶长安仍然不想回答。
“可他的奶奶还是死了……他……”
洛灵川想说的话突然顿住。
因为他看见叶长安的脸色突然一动，猛然抬起头，看向洛灵川，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绝望。
“你……你说什么！”
监控室里，秋妍和秦无霜都很震惊，这段时间以来，叶长安被看守在灵控中心，几乎是一直死气沉沉的，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发生什么变化。但是此刻，叶长安却有着这样大的情绪起伏！
洛灵川也不由得惊了一下。
他看着叶长安，他能够看得出来，对于那位老奶奶的离世，叶长安是真的有很大的触动。
洛灵川抿了抿唇，这次开口的语气温和了一些:“崔无念的奶奶去世了。”
叶长安认真的看着洛灵川，好像是在努力的辨别着自己听到的每一个字，好像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他再次对上洛灵川的眼睛，他认真的目光显然在说明他并没有在说谎。
叶长安却皱紧了眉头，他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口中反复的喃喃着: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叶长安摇头的频率逐渐提高，仿佛是根本无法相信洛灵川说的话。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那是季长盛的续命试剂引子，那绝对不应该有问题的！”
洛灵川听到了叶长安用颤抖的声音说出的话，他不由得想到了季长盛和秦无霜之间的合作。
原来叶长安和季长盛，在用同一种试剂？
“我明白了。季长盛也对别人用过他的引子，但并没有能够续命成功。他骗了你。”
洛灵川开口，看着叶长安的眼睛，认真的说。
叶长安愣了一下。
“他……他竟然……”
洛灵川叹口气，“你现在能说说，崔无念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么？”
叶长安深吸口气，“我以为那续命引子当真能够救那大娘的性命。我以为……”
洛灵川无奈的摇了摇头。
叶长安向后仰，靠在了椅子上，整个人好像都颓了下去。
洛灵川注视着叶长安，“老奶奶的丧事我也参加了，我看了她下葬。”
叶长安好像在想着什么，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这……这世道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大娘这样的人，也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
洛灵川抬眸，看着叶长安的眼睛，说，“是人都要如此。”
叶长安笑了笑，“是，是人都要如此。但是大娘的一生也过得太苦了一些。她跟随儿子来到了那工地，后来楼盘被弃了，儿子也疯了，媳妇也离开了，留下了她。她无处可去，一个人在烂尾楼继续生存，还要抚养他们留下的孩子，她只有两岁。大娘就那样一点一点的把她拉扯大，大娘的身体也不好，早年实在是太操劳落下了病根，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过这个孩子，甚至还收留了一个孤儿，一个同样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崔无念。”
洛灵川一顿，原来崔无念并不是老奶奶的亲孙子。
叶长安叹口气，“我那时候被季长盛算计，无处可去，十分颓废，游荡在那废弃的厂房，几乎快要死了。是大娘路过，救了我。她对我就像对亲儿子一样。我父母都离开的早，我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那样的温情了。可是大娘的身体每况愈下，崔无念又越来越不听话，鬼混，厌世，除了大娘没有人能够镇得住他。崔无念经常打架，灰头土脸的回来，大娘对他下了通牒，如果再这样鬼混，就别再回来了。崔无念跑了。后来，大娘彻底病倒了。崔无念终于知道心疼了。那段时间我也一直在研究裂焰，我需要有人协助我接近你。我找到了崔无念，对他提出了要求。我看出崔无念的心，只要能救他的奶奶，他可以做试剂的灵体。而我也想救大娘，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叶长安闭了闭眼睛。
第九十章 一起重新出发
叶长安的眼眸里好像有些遗憾。
那是从他这样疯狂的人的眼睛里很难被看到的情绪。
洛灵川叹了口气。
“我以为我能够一举扳倒季长盛。但没有想到到最后还是被季长盛算计了。他的什么续命试剂根本就是假的，那根本救不了人。”
叶长安的语气充满了愤恨。
“老奶奶最后还是离开了。”洛灵川无奈说。
叶长安摇着头，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洛灵川说，“崔无念呢？他的死因又是什么？”
叶长安看了洛灵川一眼，已然再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说，“因为你是人类，裂焰的种子必须经过人类的接触，才能种进你的心里。需要一个载体，而崔无念就是那个载体。为了给他的奶奶续命，他甘愿付出自己的性命。裂焰溶进了他的身体里，待裂焰的种子在你的身体里生长的那一刻，就是崔无念死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会在那一刻分崩离析，他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了。他把他的命交给了我，但是我却没有完成对他的承诺。”
听到这里，洛灵川深深叹口气。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觉着自己是应该恨崔无念的，但是却又忍不住为他感到惋惜。
他已经死了，这就是结果。
“我明白了。”洛灵川点了点头。
叶长安笑了一下，“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让人更难过罢了。”
洛灵川想了想，说，“真相，自有它的意义。”
叶长安抿唇，“也许吧。如果我当初得到季长盛的时候，就把他带到灵控中心，后来的事情也都不会发生。恶鬼，本性难改。我竟然会愚蠢的相信我是能够控制他的，真是太可笑了。”
洛灵川微微蹙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长安说，“也许今日这一切，就叫做因果循环吧。而今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洛灵川叹气，“季长盛还没有结束。他跑回了地狱，现在在幽冥渡聚集恶鬼，还要卷土重来。”
叶长安冷笑，“你是忘川净火令主，只要有你在，他们又能掀起什么波澜？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季长盛用这么多年布了局，也要封了你的力量？只要忘川净火毁了，幽冥渡就能彻底主宰一切。”
洛灵川想了想，说，“那我就努力让自己不要死。”
叶长安又笑了笑，“你这么愚蠢，我还是要提醒你，恶鬼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凡人千万不要抱着什么可悲的希望觉着自己能够感化了他们。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照顾了季长盛那么久，让他能够在人间存活，但他最终还是背叛了我，让我身败名裂，让我一无所有。这就是他的本性。人死后进入阴曹地府，都是要渡过黄泉，走过奈何桥，进入轮回的，为什么却还会有怨灵在黄泉徘徊？那就是因为他们心中的恶念啊！他们不甘心，他们不想就这样，这样的恶念越汇聚越疯狂，最终在黄泉之外形成了一片可怕的死地，幽冥渡。只要是在这个世界的恶鬼，都是邪恶可怕的，他们的目的无不是侵吞一切，成为这天地的主宰，什么地府，又什么人间，他们都不会放在眼里，人命鬼命在他们的眼里也如同草芥，摧毁一条性命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这就是幽冥渡。”
洛灵川听着叶长安的话，脊背不由得发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让他的心一痛。
那痛觉更为强烈。
经历了忘川净火重燃的事情之后，洛灵川想必自己的心已不是当初的那颗心。它是由业火烧出来的烈火之心，与以前的天生烈火心也不同，这是由忘川新生而出的，感觉也有所不同。
洛灵川对叶长安这一番言辞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他既然要这么说，那他自然也就随他去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从叶长安这里知道了。
往后的路，他的心意不会变，他会坚定的继续走下去。
洛灵川离开了谈话室，叶长安闭上了眼睛，任由左右的人把他带走，他也再没有说什么了。
洛灵川转出走廊，看见了秦无霜在等着自己。
秦无霜动了动唇，看着洛灵川的眼睛，开了口，“洛灵川，对不起。”
洛灵川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我没怪过你。”
秦无霜走上前，到了洛灵川的面前，深深看着他的一双眸子，只见那清澈里甚至能看见他自己。
他忽然觉着更难过了。
“你没怪过我，我也要向你道歉。你对我……一直很好，而我，却害了你。”
洛灵川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秦无霜的肩膀。
“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苦衷。你是为了……我都明白。”洛灵川的眼神里写满了温柔，好像真的没有对秦无霜的一分一毫的怨怼。
秦无霜看着洛灵川，心中更是歉疚了。
“但我不该害你。你又做错了什么呢？”
秦无霜叹口气，这件事情仿佛要在他的心里结下了疤。
洛灵川抿抿唇，看着秦无霜的眼睛，“这世上总是有很多的身不由己，而且我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无霜，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怪自己的力量太弱了，没有及时察觉到危险，也没有能够守护我的力量。以后，我会努力变得更好，成为你更好的队友。”
秦无霜一顿，他的眼神里写了一点惊奇，开口喃喃，“以后？你的意思是……”
洛灵川坦然，“我们当然要一起继续在特派科走下去。怎么，你不想了？”
秦无霜想了想，点头，“我想……但是我做了……”
洛灵川释然一笑，“除了我和秋妍，不会有别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就让它过去吧，无霜，以后的路，我们还得一起走。”
秦无霜的神色里充满了感激，他没有想到洛灵川竟然真的可以这样既往不咎，他几乎想说洛灵川实在是个傻子，分明不应该放过他的。
可是，洛灵川就是这样的人，好像根本不会在乎他对他的伤害，只会这样好好的和他一起走下去。
“我一定好好走。”秦无霜看着洛灵川的眼睛，坚定的开口肯定道。
洛灵川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也点了点头。
公务车在灵控中心的停车场等待着洛灵川和秦无霜，看见洛灵川和秦无霜一起走出了大楼，两个人并肩，看起来都很轻松，秋妍不由得露出了一抹释然而又幸福的笑容，看来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了什么矛盾，以后特派科只会越来越好。
“真好。”
秋妍一笑，从心底由衷地感叹着。
洛灵川和秦无霜上了车，秋妍发动了车子。
秋妍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洛灵川，轻轻笑了笑，笑得温柔而又随和。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好久没聚了。”
59/85 首页 上一页 57 58 59 60 61 6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