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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灼，洛灵川到底在什么地方？他没有死，对不对？我们来这里，只是想要带回他。你知道，洛灵川的父母都很担心他，还有……伯父，他也很担心你。”
秋妍深深地看着萧灼的眼睛，希望他能够看到这些温情所在。
她想，萧灼是不会伤害洛灵川的，也不会完全忽视萧清严这么多年来对他的好。
萧灼对上秋妍的目光，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是要这样一直冰冷到底。
秋妍深吸口气，“萧灼，你真的什么也不顾了？你真的要在这里做恶鬼？你有什么苦衷，你有什么为难，我还是你的家人，萧灼，你不要忘了你自己是谁。”秋妍的语气透着坚定，好像无论如何也要将萧灼唤醒。
萧灼看着秋妍的双眼，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了一丝惆怅。
不过只是一瞬间，随后便再也看不见了。
巡凤此时却冷笑，“可悲的人类，你以为领主大人会听你们的？收起你们的期待吧！你们根本不了解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恶魔，是有多么的可怕。他在万年前害了我的一整支船队的家人和朋友，也没有丝毫的悔悟！他的心早已经像那地狱里的石头一样硬！用铁石心肠都不够来形容他！你们竟然还试图打动他！不要白费力气了！”
萧灼微微蹙眉，脸色仍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巡凤继续嘲讽说，“如果不是有这样一颗坚硬的心，他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我原本也以为还会有什么能够让他有所触动，但根本也没有。他曾经也愚蠢到不顾自己的力量去救洛灵川，我还以为这使得他心软了。如今看着领主大人亲自将洛灵川毁灭。原来如此。”
第八十八章 业火荡尽平川
巡凤在聚灵台上飘荡着，发出极尽嘲讽的笑声。
“我才发觉，所谓手段，原来是这样啊！大人，你真是让我见识了太多啊！”
巡凤感叹着，而萧灼的神情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发生丝毫的改变。好像无论巡凤说什么话，都不会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他只是将目光淡淡的从秋妍和秦无霜的身上扫过，而后抬起手，抓住两个人的手腕，轻轻一用力，便将两个人都推了出去。
“把他们推进忘川吧！”
“是！”
随着萧灼的一声令下，幽冥渡的水轰然而起，聚灵台上发生了巨大的震颤，恶灵席卷而起，汇入了幽冥渡。
幽冥渡轰隆而上，荡过了平川，袭向了干净的忘川。
幽冥渡是暗红的、血色的，充满了污秽的。
而忘川则是那马上就要被沾染邪念的。
秋妍和秦无霜落入了忘川，包裹的窒息感立刻席卷了他们两个人。
秦无霜试图用心灯，却无能为力。
他们感觉到什么的压迫，扭过头去看，只见不远处，污浊的幽冥渡正在汇集而来。
秋妍顿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去看，只见自己的手腕上正闪着红色的暗光。
“这……”
秋妍试图发出声音，示意秦无霜。
随即她看见了秦无霜的手腕上也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暗光。
秦无霜皱了皱眉，疑惑这是什么。
秋妍则是指了指上空，示意他们两个人要离开这里。
秦无霜点了点头。
暗光在忘川里慢慢漂流。
不知道要漂流向何处。
只是，它最终汇成暗红的丝线似的东西，缠绕在洛灵川的身边。
洛灵川的手指动了动。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身体第一次发生感应。
有什么在压迫着他。
也有什么在呼唤着他。
洛灵川竭尽自己的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忘川之上，浓郁不散。
那是什么……
是恶鬼，十方恶鬼汇集的幽冥渡，即将要侵吞这忘川。
若是忘川毁了，奈何桥碎了，转世轮回断了，幽冥渡占领这个世界，怀有怨念的恶鬼将纷纷而起，不止是毁了眼前这个世界，穿透这界限，毁了人间。
洛灵川的听由自己心底那强烈的呼唤。
他是忘川净火令主，此时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他能够做的事情绝不是在等待着幽冥渡将忘川侵吞，而是拼尽自己的最后一丝气力，也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他忽然想到，在很久之前，在他还是一个孩童大小的时候，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踏入那古籍室，也不明白为什么洛阳要将自己交给季长盛，更不明白在那雪荡山的天火里，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当他一点点长大，慢慢的意识到了川州并不安定，他以为的太平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在平静之下，隐藏着的暗流涌动，则是他无法捉摸的。
他和秋妍和秦无霜一起，慢慢的侦破了一些案子，但恶鬼的存在与否在他的心里还是一件存疑的事情，这世上，到底会存在那样的生灵，试图摧毁这个世界么？
直到他经历了新川大学的案子。
他终于发现，这世界并没有那么简单，很多可怖的事情或许正在发生。他发觉自己的力量是那样的薄弱，甚至他并不能够做成什么事情。
所谓忘川净火令主的这个名头落在他的肩上，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但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无论经历什么，他知道，这件事情，他是必须要去做的。
就像此时此刻，他必须要活下去。
暗光缠绕着他，慢慢的将他带出忘川之深，似红线似的缠绕在他的胸口，愈合着他的伤口。
“火符……火符……”
洛灵川发出了声音。
他念着，火符。
“火……火……”
秋妍和秦无霜刚从忘川河面上露头，便看见幽冥渡黑云似的压了过来，马上便要将忘川侵吞了。
秋妍和秦无霜对视了一眼。
“这……这该怎么办？”
秋妍的声音里带了一些无奈，而后，她试图用黄泉索，阻拦住黑水的侵吞。
然而那无异于螳臂当车，幽冥仍压覆了过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忘川乍起。
一道火光烧出了忘川。
一只绕着火光的手突然松开，碎片似的东西蔓延过忘川，冲上了烈火之上。
秋妍和秦无霜俱是惊讶不已。
“这……”
话音未落，随着那忘川而出的，便是一个他们熟悉的声音。
“洛灵川！”
见着洛灵川那一刻，秦无霜立刻开口。
还能见到他，这意味着他不必再在那样深的自责里无法逃脱了。
秋妍睁大眼睛。
而在半空盘桓的巡凤见到这样的场面，立刻便要冲上去将洛灵川打下，然而刚刚靠近那烈火，他就被灼烧的无法往前。
萧灼停在忘川河岸，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看见，烈火滚滚烧起，火符的碎片重新聚集，汇入那烈火里。
他看见，洛灵川在那烈火里缓缓的起身，终于苏醒了过来。
而在忘川净火再一次烧起来的时候，幽冥渡再也无法向前侵入，恶鬼从来都是惧怕业火的。
火越烧越大，没有谁可以向前，只能在原地看着忘川之上的洛灵川彻底愈合了伤口，将火都烧入了火符。
季长盛咬了咬牙，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他不得不喃喃着，“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最后一点忘川净火已经熄灭了，火符也已经被洛灵川毁了，洛灵川也毁了自己心底的最后一点火，可是，他怎么会愈合那心上的伤口，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长盛握着拳头，神色变得越来越慌乱。
可是他也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看见洛灵川已经彻底醒了过来，随后他闭上眼睛，烈火全部汇入了重新愈合的火符，最终像一道火光一样映入了他的眉间，在他的眉心画下了一道火符的痕迹。
洛灵川抬眸，看向了立在忘川河岸的萧灼。
他微微蹙眉。
萧灼却垂下眼眸，好像已认了这一切一样。
这让洛灵川更加难过而又无奈的皱眉。
他想从萧灼那里听到什么解释，哪怕是什么别的话也好。
可是萧灼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原来……原来……
洛灵川皱了皱眉，突然抬起手，几乎是带了一些怨气，画下了几道火符。
他的动作之快，让人无法分辨清楚，可是刹那之后，几道带着烈火的火符，便接连向幽冥渡冲了过去。
“破！”
洛灵川开了口，语气之锋利，犹如火烧而过。
“不好……！”
巡凤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快收起聚灵台！”
而萧灼却没有一点动作。
他看着那火符落在了幽冥渡上，随即十方恶鬼随火符而起，皆烧灼而起，又缓缓分散，最终落入了那忘川。
过了奈何桥，便是下一世人间。
忘却前尘往事，忘却此间种种，是为结束，是为轮回。
也是为新生。
忘川之上，千百年来，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盛景了。
只见幽冥渡缓缓消散，忘川奔流，业火洗尽不散的邪念和黑色的污浊，都由那大川一并包容下。
四方成象，万物尽归。
巡凤早已逃得不见了影子。
季长盛最终怒看向洛灵川，对他的不作为，他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只是那怒火，烧得尤其深刻。
洛灵川散尽了杂念，忽觉全身无力，又或许是见着萧灼，他心中又堵又气又恼，身下一轻，便跌落那忘川河岸。
萧灼下意识抬起了手，险些要伸出手去将洛灵川接住，但他还是停驻在原地，而原本在他掌心绕着的烈火，最终散开了。
洛灵川曾经在他的手掌心种下的一道火符，再也不见了踪影。
他似乎轻轻叹口气。
洛灵川落在河岸，但没有什么痛觉，比起那跌落的疼痛，他莫名觉着，自己的心里更痛。
“萧灼。”
他抬起头，竟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渴望。
他想让萧灼看看自己。
然而他看见的只是萧灼的侧身，看到他的侧脸。
“萧灼，你为什么要骗我。”
洛灵川咬了咬牙，眼眶竟然都红了。
萧灼微微一顿。
秋妍和秦无霜此时也上了岸来，秦无霜想上前说什么，秋妍却无声的阻止了他，摇了摇头。
秦无霜看了看秋妍，又看了看洛灵川和萧灼两个人，似乎会意了什么，于是便没再开口，随着秋妍一起先到了别处去。
洛灵川仍然看着萧灼的脸，他的手却抓入怪石，他把嘴唇也咬得很紧，快要流血了，他也不在乎。
他不在乎。
但萧灼，萧灼为什么要这样？
“萧灼，为什么，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也好！你告诉我啊！”
萧灼虽然不看洛灵川的脸，但他也能想到，洛灵川此时一定很难过。
而他，是不想看见他难过的。
他握住了手，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你还想知道什么？”
萧灼开了口，声音极冷。
第八十九章 为谁失魂落魄
萧灼的声音很沉，一开口就仿佛压在洛灵川的心上。
好像比忘川河岸上的石头还要沉重一样。
萧灼的冷漠一如过去，可是这话里的锋利让洛灵川觉着这不该是萧灼。
又或者说长久以来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如果萧灼有意欺瞒他，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他为什么会这样难过？
他被崔无念欺骗、算计，得知真相后也只是失望、无奈，想知道真相。
但为什么被萧灼这样对待，他就这样受不了了？
好像非要听萧灼对他解释什么才好。
洛灵川摇了摇头，极力想摆脱这种痛苦，却又无法逃脱。
“萧灼……萧灼……”
洛灵川喃喃着念着萧灼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些什么，太多的难受快要把他吞没了。他想。
“萧灼！”
洛灵川又大喊了一声。
萧灼似乎仍然不为所动。
“如果你想动手，那就来吧。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萧灼平静的说，好像此刻有一把利刃穿透他的心脏，他也只会用这样平静的表情应对着这所有的一切。
太冷漠了。
洛灵川心想。
他按着石头，却又无法真的画出一道火符。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了。
“一直以来，你都是这样想的么？因为你是鬼，你要聚灵，你要用幽冥渡瓦解忘川，所以你才接近我！你才……你才……”
“……对我好的么。”
剩下的话洛灵川说出口的时候已然没了什么分量，他几乎快忘了自己竟然是在这里质问一只恶鬼所谓有没有真心。
萧灼终于转过头，但却是转向了另一边。
“我把后背留给你。令主大人。如果你想毁了我，最好趁现在动手。”
洛灵川咬了咬牙，痛苦快要把他吞没了。
他握着拳头，想法却战胜不了行动。
他分明已经在心里疯狂的叫嚣着动手啊动手啊，把这些恨意都排解出去，那绝不应该留在心里成为莫名的执念，可是他的身体却无法接受这信息的传达，连自己的手都无法从石头上举起，又谈得上什么画一道火符，超度一只恶鬼？
“啊——”
洛灵川猛然发出了嘶吼，嘶吼里几乎是痛苦和绝望。
但这仍然无法阻止萧灼的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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