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和断裂声音象征着那位并不好受的魂魄,魔气出自于本源,以池天镜的能力可以直接追踪到他的本体灵魂,对其施以惩戒。
魔气挣扎着翻滚,就像是架烤在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上。
池天镜的血叫嚣起伏,钩织成细细密密的杂线,硬是把魔气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血线彻底打散了失去抵抗的魔气,把每一丝黑紫色都吞噬得干干净净。黯淡无光的红色虚线在小巷子折来折去,最后指向了城郊地区。
那是本体逃亡的路径。
“都别过来!否则我就要他好看!”
城郊的一处茅草屋内,老者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年轻暴戾的脸。他一把扯过旁边被魔气侵蚀而动弹不得的云生,挟持在自己身前。
小朋友被对方用小臂紧紧夹住了脖子,小脸憋得青紫。他被迫仰头,试图得到一丝新鲜空气,可魔气早已经灌入了他的口中,并夺走了他对身体的控制权。
云生四肢绵软无力,连挣扎的动作都像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奶猫一样。
“你要什么?”
池天镜显得很冷静,他屏退了侍从缓缓向前。
“你要什么?”
他再次问道。
“别动,不许过来!”
对方又是一个用力,云生被迫往后仰去。
他快要窒息了。
左手手腕上戴的香灰手串闪现出了诡异的红光,以肉眼察觉不到的速度钻入了劫持者的脑门。
大部分魔气被诡异地束缚在年轻人的魔核里陷入沉睡,一小部分游窜在身体各处,热辣辣的痛觉逐渐吞噬了他的智。
“你们凭什么帮他,凭什么?区区杂种天狐怎么配登顶王座?明明我才是皇室正统,真正的嫡长血脉!凭什么得不到天道认可?”
对方显然发了疯,右手举刀乱劈,因为神情激动而爆破的血管让他的脸通红,显得格外诡异和阴森。他的几道吼声在林子里反反复复回荡,震飞了不少夜栖的候鸟。
对方好像不认识他。
池天镜一边往前走,一边把右手藏在身后,在虚空中悄悄结了个印。
云生突然觉得箍住自己的手臂好像松了个缝隙,就是这道小缝却足以给他提供维持生存的呼吸空间。
劫持者和池天镜虽然都站在同一片地界,但对方只是折叠空间的映像,要想救人,则必须开辟一条和对方空间相连的通道才行。
没人知道对方究竟把多少层空间折叠到了一片地界,大家都知道撕裂空间的术法本就为天道所禁止,若是谁真有这个本事这样做了,下场只会是遭受天罚而被活生生劈死。
后果不在池天镜考虑范围内,他现在愧疚得要死,虽然暂时还没查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小朋友被这帮人绑走,不过先前的首要问题是先把小家伙安安稳稳地救出来。
救出来并不难,可之后怎么办?他虽然有给蛟除魔气的经验,可那必然要遭受极大的痛苦,或许不输跳下绝情崖硬生生散去魂魄的过程,他怎么舍得让小朋友再疼第二次?
这个年轻人暂时不能死,但他以后一定会死得很惨。
魔气的腥臭在池天镜鼻腔里炸开,他闭了闭眼强行忍耐住发飙的冲动,双手在身后画了个弧线,准备给空间掏个洞再救人出来。
他的手没停,脑子也在跟着转,可一抹狐疑就从他心头冒了出来。
他是哪门子天狐的嫡长血脉?
云生是老狐王原配所出,虽然有续弦不假,可他也从未听说过续弦的那位有直系后代。
不过对于这个趁云生虚弱之际前来趁火打劫抢王位的私生子,池天镜自然不会给好脸色。
他两手迅速结了个法印,封闭了方圆十里内所有的空间,免得一会误伤到常人。
“我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不过好在,今日我就能把你们全部斩杀殆尽,好叫天道知晓,像我这样勇猛的战士才是真正的王位继承人。”
暴怒的年轻人见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对天狂笑三声,随后剑指苍天。
巨大的黑色涡旋从他的身后涌出,很快便盖住了天地的每一丝角落。
几十米高的多宝琉璃塔破岩而出顶向天际,六个角分别坠着满刻梵文的铜铃,叮铃当啷响起清脆的鸣音。黏软的火红色岩浆冒着蒸腾的热气,随着高低起伏的地势缓缓流淌。
这是个错位空间,池天镜的下属已经消失在了这个幻象的各个地方,而这一层的空间只剩下了池天镜和挟持着云生的对方。
云生毫无意识地瞥向对面的池天镜,视线昏昏散散模糊至极,视线中的人影和物体一会胖一会瘦,高高低低浮浮沉沉。
他越来越难受,难受得想吐。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般没用,总给别人添麻烦,每次需要有人费心思把他从绝境中拉起来。
小朋友扁了扁嘴,眼中泛起了朦胧的泪花。
池天镜给空间掏洞的动作很快。
残影一闪而过,径直撕裂空间腾挪到了对方身后。
“你想杀谁来着?”
满含怒意的鼻息如惊雷一般在年轻人耳边爆炸,他手上一轻,那个抢了他王位的小白脸就这样硬生生消失了。
他连忙催动身上的魔气,细小的涡旋逐渐长成爆裂哭号的龙卷风,不同的转速和方向让它们彼此相撞对碰,又被夹在中间爆炸的辰砂弹开。
池天镜用披风将小朋友裹好,轻轻吻去他眼角溢出的热泪。
微微干涩的唇瓣贴上云生眼皮的那一刻,池天镜清清楚楚看到对方涣散的眼神重新聚起了微弱的光亮,可是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判断失误没察觉到。”
刚刚还冷静至极思考对策的池天镜在一瞬间慌了神,赶忙亲了亲他的唇角,漫无目的地道歉。他没想过云生会不会因为这个相当冒犯的举动讨厌他,会不会挣扎着推开他。
好在他没有,只是无力地勾住了他的衣角,不想让池天镜离开自己身边。
神力顺着经络迅速游走,稳稳地护住了云生的心脉,桎梏住到处乱窜的魔气,以便于修复身体内每一处破损。
恶鬼单手托住小朋友的屁股,径直把他抱了起来,然后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要怕,我会赢下这一场,然后带你回家。”
云生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麻痹的眼眶根本就控制不住流淌的眼泪。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被凭空出现的一只手拖拽到荒郊野外的破败草屋他没哭,被硬生生灌入魔气全身麻痹剧痛他没哭,被劫持压倒气管窒息濒死他还是没哭,可是真真正正让他流下眼泪的,却是那个没有责怪他是个傻傻呼呼被抓笨蛋的恶鬼,也是那个刀刃向外一直温温柔柔鼓励他、护着他的哥哥。
他真的很好。
衣角被狂风吹得翻飞,可池天镜怀中的小朋友却被护得好好的。
“让你尝尝无敌爆裂魔族最强霹雳龙卷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双目狰狞呈鲜红色,双手高高举起向下劈斩。
“我要让整个雁城臣服与于魔族的威压之下,去死吧!”
这可是连魔族大将都要退避三舍的一招,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完整接下来,能无伤避开的恐怕只有魔族序列之首的天魔。这一招能够无差别地覆盖他控制范围内每一个角落,杀伤性极大,没有数十年的修行根本逃不过,所以年轻人笑得很放肆。
谁让他有眼无珠,认不出未来要继承妖族的高贵继承人呢?这个人必然死定了。
年轻人五官扭曲,沉浸在想象所带来的快感之中。他好似已经看到了对方和那个贱种被他大卸八块而身首异处,死气沉沉躺在鲜血和泥水混合的湖泊里沉睡。这样的幻想让他无比兴奋,也忽略了池天镜满脸的怒火和显而易见的嫌弃。
他完全不知道他正在作死。
人一旦真的被碰到逆鳞,仅凭智根本就拦不住发狂的心魔,无论是谁都会不计后果,直至把对方击到溃败为止。
“死?凭你也配?”
池天镜更嚣张,他的话音刚落,年轻人所处的空间就肉眼可见地变了形,吓得对方急忙逃窜,完全失了刚刚的疯劲。幸亏他逃的快,身后被捏爆的空间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暗紫中时不时闪过蜘蛛网似的闪电,墨色的云团翻滚叫嚣,倒灌的气流倒是比刚刚他造出来的龙卷风还要强劲百倍。若是晚逃一步,只有粉身碎骨一个下场。
池天镜伸手轻轻一捏,刚刚还欢快蹦迪的龙卷风在对方眼前被捏成了一个小球。再也听不到辰砂的爆鸣,只有平平无奇沙砾撞击侧壁的沉闷响声。
他甚至都懒得躲一下,稍稍一个甩袖,带着神力的微风所过之处,所有的暴乱便偃旗息鼓,再也动弹不得。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凭你花招再多,也是不够看的。
第20章 好热
“怎……怎么可能?”
年轻人看着自己辛苦造出来的无敌爆炸龙卷风被对方轻轻松松碾杀,简直目眦欲裂。他被狂风摁住瘫倒在地,而池天镜却像没事人一样轻拍云生肩膀以示安抚。
双方差距何其明显。
“你早该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可恰恰因为你猜不到,才会成为最先被牺牲掉的棋子。”
池天镜轻轻施了个术法,让怀中人沉沉睡去,这才抬头看向对方。
纯白色的神力自指尖倾泻而出,绕着对方环了三圈。尖细的小刺从主干上分离开来,狠狠扎进了年轻人身体的各个部位。
年轻人仰天嘶吼,疯狂摇头蹬腿,活脱脱像是个神经病人,可他到底还是没有逃过制裁。
神力撕开温和的伪装,裹挟着凌厉的风刃向年轻人扎来。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这些强势输出的神明之力,最后必死无疑,可池天镜没有松手。杀红了眼的神力在年轻人体内到处乱窜,追捕身体本源内的魔气,每每吞噬一点,年轻人就会喷出一口鲜血。神力和魔气的对撞足以震碎他的心脉,压烂他的五脏六腑。
年轻人的身体素质很好,这样折腾也留下了最后一口气。
还能喘气,就还能用。
魔族估计也不会想到池天镜会用这种法子处一个本该命丧他手的边缘人物,本想给他添堵,殊不知这是恰恰给对方送了人头。
早就听说天魔不善于管下属,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池天镜冷哼一声,径直抽出了自己所有的神力。
年轻人噗叽一声趴在了地上,又呕了一口老血。
这种强制输入神力的“换血”仪式是旧世纪神明赐予下属的一种褒奖,挺过去没死的人从此可享有崇高的权力和长久的寿数,并得到了伴随神明左右的身份,但实际上,他的生与死全掌握在神明手中。仆从不再有自己的意识,过往的记忆皆被神力攫取,只能受控于神力之下。
池天镜彻底斩断了对方和魔族的联系,保他一命不过是方便后续的布局。
银白色的神力迅速膨胀,带着神威拔地而起。只是眨眼一瞬间,就蹿到了几十米高,击碎了整个幻境。
幻境青紫色的碎片坑坑洼洼,悬浮在空中被神力慢慢吞噬,最后化成青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郊外起了大雾,悬浮在空气中的小颗粒组成了紧密至极的墙,呼吸都有些困难。
郊外的破败草屋仍旧四处透风,目之所及皆是喷溅而出的血液。风哭号而过,带不走浓密的大雾。
鲜血被风干挂在断壁残垣之上留下了近乎永久的暗褐色痕迹,有些血块倒挂在房檐之下,杂草吸收了其中的养分疯狂生长,淡绿之中带了鲜艳的红,瘆人至极。
池天镜轻轻一挥手,从各层空间回来的下属便赶忙上前收拾现场。被打成猪头的年轻人被粗鲁地拖起,套上玄铁枷锁和镣铐运上车。池天镜抱起云生退至浓密的大雾中,雾气一点点吞噬了他高大的背影,直至消失踪迹。
……
"末将参见殿下。"
泛着寒意的金属铠甲重重磕上地板,本该死在地牢里的齐副将双膝跪地叩拜池天镜。
"快起来,伤怎么样了?"
池天镜亲手把他扶到椅子上,顺手给他倒了杯茶。
"末将一切都好,承蒙殿下殿下多年关照,我等这个复仇的机会已经很久了。"
齐副将老泪纵横,池天镜有些不忍地别过视线。
“副将,你是我从天界带下来的旧人,追随我多年。此行一去,随时可能掉脑袋,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池天镜低下声音,言语间似有不舍。
“末将全族皆被魔族捉去炼药惨死,三百八十八人的血海深仇不能不报。选择追随您,是因为您是众位皇子之中最有雄韬伟略和野心的奇才。这些年殿下一腔热血征战南北,杀魔族收失地保天界太平,末将感激不尽。如今魔族入侵、天下动荡,殿下心系苍生百姓处处回护,足以得见殿下韬略,末将一身枯骨,若能为殿下所用击溃魔族,那便死也值当。”
黑色的发丝间隐隐有几丝银白,但即便如此,齐副将心中的报国壮志却烧的更加猛烈,眼神坚毅英姿勃发,仍不损当年风范。
齐副将心意已决,他给池天镜磕了三个响头,随后飞身上马融入夜色之中。
一旦做出选择,便没有回头路。
池天镜抿了口茶水,沉默了半晌。
……
“哥哥?”
小朋友揉揉眼睛,晃晃悠悠拨开了里间的纱帘。
今天晚上被挟持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他和哥哥的关系变得更加暧昧朦胧起来。
但他有些猜不透哥哥的心思。
虽然是夏末,但外间更冷一些,沉重的气氛有点压得他喘不过气。
小朋友这才发觉自己可能来的不是时候,蹑手蹑脚准备缩回去。
“才刚刚去除掉魔气,不要乱跑。”
池天镜皱皱眉,甩了甩因为持剑审讯而发疼的小臂,轻轻把小朋友拦腰抱起。
“光脚还敢乱跑?”
这堪称温柔的数落却爱意浓浓,池天镜只字不提刚刚的事情,从未让负面情绪染指云生。
“我……我没事,再说了,这不是有你吗?”
云生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大胆地钩住对方的脖颈,轻声道。
今晚的哪一个吻足以让他小鹿乱撞心跳加速,他觉得他应该大胆一点,没准哥哥不会把他推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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