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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疼疼疼，还是疼。”他的手刚一碰上那小脸，车荧还是忍不住龇牙咧嘴惨叫。
“……”
伊志行实在不忍心再听他哀嚎。
棉球扔掉，脸上表情消失，看车荧只有心疼，不忍心再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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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车荧以为他是嫌自己吵，讨好地去拉伊志行的手指，“我不叫了，再疼我也忍着，你不要生气。”
“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李阿姨过来送汤，伊志行就停下，没继续说。
等她走了，落地窗旁只剩下两个人，他才掰了掰手指，嗓音低沉地说：“我一直以为在香港我们家赚的每一分钱都是清白的，以为祖上几代都有良心。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不杀穷人不富，要想把资产维护千秋万代，靠的只有做昧良心的生意。”
车荧瞧见桌上有一个冰袋，觉得蛮好玩，就拿起来贴了贴自己的脸。
伊志行这些话本来也不是说给他听，只是随便发泄。
于是没在意车荧跑神，他低头又道：“人要认清现实很难，要承认自己的家人并非善类同样如此。就像我从没想过，我自己的底线在他们看来无非是任性的行为，我可以没有婚姻自由，但如果不和他们拧成一股绳那就是背叛，就是另类，就是不作为。可惜真相认识的太晚，所以善解人意到最后就成了杀害，还不如自私些。”
车荧把冰袋按在自己脸上，听不太懂他说的，眨了眨眼睛：“你在难过吗？”
“难过不至于，但以后肯定不会再回去。”
伊志行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想到伊英耀和伊仙仪是怎么评价他的车荧，眼光再抬起来，突然就另辟蹊径，决心彻底做个疯子。
“你为什么姓车？”他问车荧，“车雪给你起的名字？”
“好像不是这样的。”车荧把冰袋拿下来，放在手中拍了拍，努力回想这件事，“嗯，当时院长捡我的时候我就叫这个，可能我妈妈姓车，恰好和她一样呢。”
“那就好，不然我还要考虑再改一个第三方的姓，和伊和车都不沾边。”
伊志行随口一句，车荧把冰袋放在桌上，愣怔地看着他，这次是真的听不懂。
“要改名字吗？为什么？”
“不改名字，只是换一个姓氏。”
“给我吗？”
“给我。”话不能那么绝对，伊志行又说，“如果你想，那就我们俩都改了。”
“可以改名字吗？”车荧两只小手托着下巴，露出苦恼的表情，“为什么荣哥那个时候去问，他们不让他改名字呢。”
“要么缺钱，要么缺手续，不通过的原因只有这两个，无他。”
“你知道的可真多。”车荧乐呵道，“如果要改名字，是你想变成什么？”
“名字没什么可改，现在这个用着还不赖，顶多是改个姓氏。”伊志行目视小车荧，犹豫后，问他，“车志行，好听吗？”
车荧眼睛变得圆溜溜，玻璃珠里充满了惊讶又高兴的色彩：“哇，你要和我姓一样的？”
“是啊，你那么高兴？”伊志行学他的样子也用一只手掌托着下巴，离他很近，静静看着车荧，“我和你一个姓氏的话，你高兴吗？”
“我高兴啊，我当然高兴了。”车荧很大方，被模仿也没有不开心，反而两只小手拍拍桌子像是打鼓，已经开始提前庆贺这件事，“如果我姓车，你也姓车，那我们两个就真的变成了儿子和爸爸。我和你是姓一样的字，太好啦！”
“先吃饭。这件事安排进行程，有时间再实施。”
伊志行盛好米饭和菜，把冰袋拿到一边，餐具递给车荧。
“待会吃一片消炎药，如果疼的厉害再吃一个止疼药。”他仍担心，问车荧，“真的不想去医院？”
“不想去，一点也不想去。”车荧闹腾一晚上，肚子早就饿了，抱着碗吃饭吃菜，腮帮子里塞得鼓鼓囊囊，和伊志行含糊不清地说，“我还是很害怕去医院，上一次去扎针可疼了，如果医生再让我去打针可怎么办呢？我会哭鼻子，那样多丑啊。”
“谁说去医院一定是打针？也许检查过没大事就能回来。”
“那我也不想去，反正不想去就是。”
“那先吃饭吧。”伊志行手指贴了贴他肿肿的脸颊，“对不起，害你受伤。”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又不是你把我弄伤的。”车荧只顾着埋头吃饭，应付这么一句，又夹了一筷子清蒸玉米，低头啃上面的粒，“放心吧，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挨打的时候确实很疼，但是你说要和我变成一样的姓，我一下就开心，什么烦恼都没有。”
讨厌的玉米粒怎么都咬不干净，车荧只好放下筷子，两只小手一左一右拿着玉米两顿，像只小仓鼠一样转着圈啃。
他吃饭的样子总是这么可爱，伊志行看着车荧，没一会，夜间的阴霾也跟着渐渐消散掉。
傻人有傻福。可能也正是因为小脑瓜不太灵光的原因，才让车荧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有太多的烦恼。
有些东西说是命中，更像是一种恩赐。
伊志行摸了摸车荧一颗小脑袋，看他吃饭，吃菜，然后抱着一小碗汤咕嘟咕嘟地喝，觉得养小孩充满了快乐。
他从来都没觉得不结婚有什么遗憾，如今虽没有子嗣，更不觉得遗憾。上天的给予还是很有意思，谁能想到他43岁还能碰见个小孩令他如痴如醉，换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不像是现实。
然而车荧真的在他身边，那不现实的也终究是发生。
一切都好运。
上帝还是蛮仁慈的。
……
晚上洗过澡，车荧就钻进暖洋洋的被窝。
香港的冬天没有内地那样冷，房子都是密封的，而且床上的4件套也换了非常舒服的绒，躺进去又暖和又柔，完全是一个极品小窝。
伊志行在里面洗澡，车荧裹着自己的小被子坐在床上玩。
伊志行给他买的手机，但他不会玩上面的游戏，大部分时间都是找到上次那条视频，跟着摇头晃脑一起唱歌。有时候一条视频看几十遍都不会腻，觉得好开心呀，生活中充满了美妙的歌声，简直不要太好。
听着听着，突然想起来JOJO给他的那张mp3，于是就光脚下床，从放脏衣服的框子里拿出运动裤翻来翻去。
他下午穿回来的衣服都不是他自己的，伊志行原本让他扔掉，可车荧不舍得。
反正伊志行争不过他，最后就看着小车荧一脸胜利的把脏衣服放进框子，冲他伸出两只小手比yes。
虽然不理解他在乐什么，但确实挺好玩的。
伊志行就没管他。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见车荧跪在地板上翻兜，伊志行在他小脑袋上点了一下：“凉不凉？站起来。”
车荧只顾着找自己的mp3，压根没听见后面有声音。
被伊志行吓了一跳。
顿时，手里的mp3也一轱辘掉到了他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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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东西？”
伊志行弯腰捡起来MP3，觉得眼熟，但不是他给车荧买的，而且看上去有些旧，像被人用过。
“没什么。”车荧怕他会责备自己，小声问，“还给我，行吗？”
“这是从哪拿来的？”伊志行还给车荧，知道他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偷东西，把人抱起来，问他，“在哪里捡到它？”
“不是我捡的，是别人给我的。”
“给你的？”
“嗯……”
豪宅里温度比外面暖，伊志行刚洗完澡，身上也很热，一只手抱着玩MP3的车荧，脑海中不自觉想起晚上的事。
他并不想追责，但有些事情还是问明白比较好。
把车荧放在床上，伊志行关上卧室的门，我下腰，双臂一左一右撑在他两侧，贴的很近。
“干什么呀？”车荧小笨蛋也不知道往后躲，直愣愣的坐在那，两只小手按着mp3的键，蹭着伊志行鼻梁问他，“为什么这么看我呀？”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但不是批评你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好呢，你问吧。”
“墙上那些泥巴手印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衣服呢？衣服去哪了？”
“……”
车荧非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两只小手垂下去，惴惴不安看伊志行，半天不说话。
“不批评你，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经过。”伊志行在车荧身边坐下，握着他的小手，帮他把mp3打开，“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MP3，用来听音乐的。你前两天不是在合唱团学了一个歌曲？要是想听歌，我可以给你买一个耳机，买一个新的mp3，最好不要随便接受别——”
开机动画跳跃一番，小小的一块电子屏上竟然出现了JOJO的名字。
这种定制款mp3一般都是生日礼物，几年前特别流行，香港好多家长都买，里面设定上小程序，开机就会出现自家孩子的名字，当成惊喜送他们。
看到JOJO四个字母，车荧就算什么都不说，伊志行也已经猜到大概。
省略的话他没往下问，拿着Mp3沉默了几秒，拉开抽屉，拿耳机出来：“你想听歌，对不对？这儿有一个插孔，把耳机放进去，剩下两边塞进耳朵就可以听。”
“你可不要骂我呀，”车荧看到伊志行背对他，赶紧用小手拽住他，“我没有偷东西，这是她送给我的。”
“我知道你没偷东西。”伊志行说，“我也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把脸转过去了？表情还是这样的。”
车荧做了一个很凶很凶的呲牙表情，显然伊志行可在他眼中就是这个神态，完全是个发飙的老虎。
他的小模样太可爱，干什么都奶凶奶凶的。
伊志行坐在床边，怎么看车荧怎么觉得好笑。车荧看他真的不生气，这才把耳机插进孔里，两只塞进耳朵，用JOJO送给他的MP3 听歌。
这支mp3中全都是女孩子喜欢的歌曲，大部分是外文，还有不少是流行的韩国女团乐曲。混乱的语言系统车荧适配不了，没听5分钟就把耳机摘下来，跟伊志行大眼瞪小眼，一点也不愿意听。
“为什么没有你手机里的歌好听呢？”车荧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这里面都是什么呀？啊呜啊呜的，听不明白，不喜欢。”
他更喜欢山野间那样的儿童乐曲，加上这mp3怎么来的伊志行已经猜到大概，正好出现一个豁口，他就直接问车荧：“墙上的手印不是你故意弄的，对不对？”
车荧原本想实话实说，想起来和jojo的约定，又闭紧了嘴。
“你不想出卖你的好朋友，我也不会让你出卖她。”伊志行说，“但你把这件事偷偷告诉我，这样你既是一个不撒谎的好也是一个尊重朋友的讲义气的小孩，是不是更好？”
车荧没有那么多心眼，想了想他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犹豫之后小声说：“那我要是跟你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放心，我会遵守秘密的。”
“其实墙上的手印有一些是我的。”车荧玩的时候很开心，但现在承认错误他又觉得愧疚，“可是不是我自己要往上弄的，是那两个小朋友说这样很好玩，而且还说他们的妈妈不会骂我们，所以我看他们那么玩，我也跟着一起玩，没想到最后我就挨巴掌，他们一点事都没有。”
“不过我不怪他们俩，因为我和好朋友——就是那个女孩子已经约好了，她答应送我一个mp3做礼物，如果问起来就说是我把墙弄脏的。她人可真好啊，第一次见面就送我礼物，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我就没有说实话，也没有供出他们俩。”
车荧一股脑说了很长很长一串，想起来问伊志行：“我做错了吗？”
这个真相和伊志行猜想的差不离。
他太清楚车荧是什么样的小孩。
他虽然笨了点，但他绝对不会随便弄脏主人家的墙。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拉他一起玩，却让他背锅，看起来他真猜中。
“JOJO有没有告诉你这件事的后果？”伊志行问，“她跟你说了吗，外公什么脾气，他是什么样的人，还有那个墙是半年前新修的，他花了高价？”
车荧回忆了晚上发生的事。
然后摇摇头，说：“没有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难怪。”伊志行揉了揉他的头发，看他手里的MP3，心情不怎么好，“可惜事发突然，我也没来得及当场对质。不然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随便过去，你也不会白挨打。”
卧室内稍有沉默，车荧按着手里的MP3，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
最后他一只小手拿着一只耳机，像是穿着两只小鞋子，把它们放在伊志行腿上去，小手拍拍他。
车荧顶着肿起来一半的脸蛋，仰头冲伊志行傻笑，“你的耳机怎么这么有意思呀？就是太可惜了，这个长方块里的歌我不喜欢，要不然我得多开心啊，天天用这么棒的耳机听歌。”
“你怎么这么会说话？”伊志行伸出手指，挠了挠奶油小布丁的下巴，“这么棒的耳机，有多棒？”
“可太棒了，像你一样棒。”
“真的吗？那我可太高兴了，我这么棒，我的耳机也这么棒。”
伊志行从来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一听就不像他风格。
倒像幼师，而且是负责小班，非常有耐心的夸夸老师那种呢。
和奶油小布丁在一起，他可真是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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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荧还是非常吃这一套，说了真话后也没有挨骂，他抱紧伊志行，脸蛋在他身上蹭蹭：“你真好，你果然没有批评我，你说到做到，是个好人。”
“不要给我发好人卡。”伊志行把他的小脑袋按起来，看到车荧脸上的掌痕，脸上笑容散去。
“为什么又皱眉头？”车荧摇着小脑袋，用小手抚平伊志行皱皱的眉头，“你皱眉不好看，还是快乐一点好，那样帅。”
“这一巴掌不白挨。”伊志行那么多话，简言意赅，“我给你讨回来。”
车荧没听懂他说的讨回来什么意思，但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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