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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年纪，明明都可以做他父亲。
众口难调，点的餐也不一样。塔莎和郑源常年在国外待着，吃东西习惯口味重，而且很喜欢黄油鼠尾草海盐一类的调味品。相较之下，被炒菜米饭喂起来的车荧对西餐就很不在行。
好在伊志行给他点的他还勉强能吃，烦人的是牛排他不会切，叉子也不好使，意大利面总是会滑下来。
伊志行和郑源在聊俄罗斯的进口生意，也没留心车荧。
一份牛排切好，他拿起叉子刚准备食用，一抬头再一低头，自己那盘分割好的牛排竟然不翼而飞，被人换成了一盘一块都没切的原版。
伊志行一怔，转头看小车荧。
这个小罪魁祸首抢了他的牛排还挺开心，一手握着叉子，把一盘牛排数来数去，数到最后数不清，干脆就不数了，直接开吃，那叫一个现成、辩解、又开心。
“你图方便。”伊志行被这个小玩意儿惹笑，牛排刀轻轻敲了敲他的小盘子，“好不好吃？”
“好吃，给你吃一口？”车荧抓起一块牛排喂到他嘴边，结果说的太快，黑椒汁沾了伊志行一鼻子，那叫一个狼狈不堪。
塔莎和郑源被逗得哈哈大笑。他俩一笑奶油小布丁就开始手抖，还以为自己怎么了，满脸惊慌失措。
伊志行看他一脸的“陨石撞地球绝望感”，云淡风轻擦掉黑椒汁，说：“没关系。”
是真的没关系吗？
车荧惴惴不安，放下叉子，看着对面在笑的郑源夫妻，不敢吃。
“你真可爱，完全就是个小精灵。”塔莎被车荧折服，这孩子本来就很像她年轻时候，加上车荧真的特别乖，长得又惹人喜欢，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可爱的，他就是个冒泡的萌萌小孩。
郑源喝红酒，也随着老婆说：“对，我也觉得你很可爱，你真的是个非常可爱的人。”
一桌4个人，三个大人对他都很友好，友善。
塔莎不会变成金毛妖怪，郑源也没有要偷走他的意思。车荧放下心，重新拿起叉子吃东西。
他才不在意眼前的两位是什么人，和伊志行聊什么天，他的重心只有吃饭。
意大利面很容易就从叉子上滑落下去，车荧怎么都弄不起来，半天直叹气。
塔莎不参与两个男士的商业话题，坐在车荧对面一直看他。见他遇到困难，对他说：“看我，你可以这样吃。”
她率先示范，意大利面抄起来，不停的转动，叉子很快上面就卷成了一个圆圆的茧。正好可以一口吞。
车荧看过一遍就学会了，学着塔莎的方法也那样吃面。第一筷子终于全部吃进嘴里，他开心的不行，小手啪啪拍伊志行的腿，“跟我学，跟我学，我教你吃意大利面。”
塔莎被这个奶油小布丁萌到合不拢嘴，伊志行被车荧打断谈话也不生气，左手拿起叉子虚心跟他学怎么卷意大利面。一边跟孩子玩，一边和郑源低声继续谈俄罗斯的木材业发展，两不耽误，一应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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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荧渐渐和塔莎熟了，作为饭桌上唯二不会说粤语的人，他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塔莎普通话不是很标准，但语速很慢，所以车荧全都听懂了，和她聊天很开心。
一顿饭结束，大家没着急离开，而是在这个夜晚坐在房间里聊天，似乎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车荧在包厢里热的一身都是汗，有心出去喘口气，塔莎就和他一起离开餐厅，去外面玩。
“换个地方聊？”伊志行放心不下车荧，怕塔莎问他父母相关的事，直接拿大衣出去，找了张能看到窗外的台。
郑源紧随其后，入座后看到老婆和奶油小布丁玩的开心，感慨良多。
“没想到一眨眼，过去这么多年。”
“确实。”伊志行实现追随车荧，见他还是喜欢那个灯牌，站在旁边摸来摸去，在台阶上来回跑，分明是一只冬夜里乱扑腾的小蝴蝶，气场都柔和了下来，“我也没想到，你会和一位女性结婚。”
郑源怔了怔，看着在树下转圈的金发塔莎，笑道：“性取向并非是固定的。我也是遇到塔莎之后才意识到这件事。”
“你怎么样随意，但既然选择了一段感情，就坚持到底，不要伤害别人。”
“放心，伤害不到别人。”郑源问，“倒是你，我看这小孩岁数很小的，你怎么说服他和你在一起？用了什么手段？”
“真心。”伊志行拿起饮品，润了润嗓子，“真心赢天下。除此之一切都是下策，总有玩崩的一天。”
“我现在想想，有时候都觉得这半辈子像一场梦，那么不真实。你说怎么过得那么快？好像什么都没做，就已经40多岁。”
“你想做什么？”伊志行问他，“一日三晌，做什么时间过的都一样。重要的是珍惜当下，只有这样时间才会过得慢一点。”
餐厅的玻璃隔音效果很强，伊志行听不到街道上有什么声音，只看见车荧和塔莎突然停下动作，朝右侧方向看。
没一会笑容消失，像受到某种惊吓，双双朝餐厅台阶上退。
“怎么回事。”察觉情况不对，伊志行迅速起身，往外面跑。
这家餐厅坐落的街道很繁华，属于知名的娱乐区，平时有很多人来逛。但越是过分繁华的地方利益牵扯就越大。整条街道已经很多年太平，没出现过意外事故，今日不知为何，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很多人，手里都拿着东西浩浩荡荡往街角走，看样子是要去哪里打架。
香港已经很多年没有暴乱过，在这样的冬夜街头突然聚集这么多人，而且个个凶神恶煞，街上行人被吓得四散而逃，都怕自己受伤。
车荧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看着那些连脖子里都是纹身的人拎着长刀钢棍往前走，个个气势汹汹，搞不清状况，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塔莎和他一样没见过这阵仗，两人完全吓傻了，跑都忘记。
街角尽头是一家很大的娱乐馆，路上安排的眼线，看见有人找事赶紧跑进屋里叫人。七八秒钟，另一波人也浩浩荡荡从店里出来。两伙人在路上碰面，大吼一声，立马朝对方挥刀砍去，场面血腥。
在街上打架斗殴，肯定会有无辜伤亡。
耍刀枪棍棒的人个个不长眼睛，眼看手里的一把刀子被人击落，持刀人被踹飞，朝餐厅门前飞过来，车荧吓个半死：“不要飞过来啊，老天奶！”
塔莎被他叫声弄醒，回过神赶紧拽车荧：“回餐厅，快进去！”
她话音落下，另一个拎长刀的人冲摔车荧脚下的光头仔冲过来，抬胳膊就要砍他：“顶你个肺，扑街啦你！”
塔莎吓坏，双腿失去行动能力，捂住眼睛，一脸惨白：“Oh, my god！No——”
奶油小布丁车荧比她反应快一点，看地上的光头仔摔在那起不来，马上就要挨砍，急中生智抱起餐厅外面的吊兰朝长刀一砸：“不要杀人！犯法的事，不对！”
长刀被他花盆砸的头晕眼花，捂着流血的脑袋朝后退几步，脑瓜嗡嗡响。
“你赶紧起来啊！”车荧两只小手用力拽着光头仔的帽衫，要把他拽起来，“你马上要死了，你还不站起来！”
他两只小手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力气，拽着光头仔帽子硬是把他从台阶下面拽到上面：“起来！我没力气了，你争气点，救救你自己，给我站起来！”
长刀回过神，再次举起胳膊就要看光头仔。
车荧这只可怜的奶油小布丁就在光头仔后面，眼看他也要遭殃，关键时刻一件大衣猛的罩在长刀脑袋上，挡住了他视线。伊志行过去就是一脚，把他踹到殴斗的古惑仔人群当中，一手一个把车荧和光头仔拎进餐厅，喊郑源：“把塔莎带进来，赶快！”
郑源一把将老婆从外面拉进餐厅，伊志行等他们进来，直接弯腰，将上中下三层锁全部上齐。
高档餐厅外面用的都是防弹玻璃。而且锁也好，一般的管制刀具砸不开。
从混乱中回过神，车荧瞅着地上的光头仔。
半天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你不争气！”
光头仔脑袋摔到台阶上，腰也受伤，半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喘着粗气看他，也没还手。
“你不争气啊你！”车荧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差点吓死，讲话时浑身都在颤抖，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啪啪直扇光头仔的脸，对他拳打脚踢，“你就要被砍死了，还不赶紧爬起来！你真要死啊？”
“没事吧？”伊志行抱住车荧，一只手揽住他腰，把小布丁往后抱了一段，“有没有伤到哪？”
“没有。”车荧生气极了，还要冲过去给光头仔几个嘴巴子，“他都要被人家砍死了，他还不赶紧跑，我让他起来他也不起来，他真是个窝囊废！”
郑源和塔莎刚才也看见了，知道怎么回事。
看地上那光头仔，说：“你真应该谢谢车荧。如果不是他用花盆砸那个人，你真没命了。”
光头仔失魂落魄低下头。嘴唇抿成一条线，捂着伤口不说话，也不道谢。
车荧一张脸一会青，一会红，一会白，他真的被刚才吓惨了，连自己干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依稀记起来还觉得心惊胆战，差点没晕过去。
光头仔就在他眼前。但凡拿长刀那个杀人不眨眼，这一刀下去，他绝对也有去无回。
伊志行把车荧放在椅子上，拿起他的小手，拨开他的头发，仔细检查过。
确定他没受伤，一张漆黑的脸上总算松软了些。
“没事就好。”
但凡有事，他真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破格的举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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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责的话他不忍心说，但车荧刚才举起花盆那一瞬间，他真是心脏悬到嗓子眼，差点窒息。
不害怕是假的。
奶油小布丁就是个笨蛋，看见那么多混混换别人早跑了，就他傻兮兮站在那儿。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还想着救别人，真是傻瓜之极。
“你有没有受伤？”塔莎回过神，赶紧来到车荧面前，担心地问，“有没有哪里伤到？”
“没有。”车荧不知道塔莎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看她好心疼，都要哭了，小手擦掉她睫毛上的眼泪，“我只是有点生气，没有受伤，你不要为我难过。”
塔莎才不相信，想起刚才就觉得心惊胆战。
所有恐惧在这一刻爆发，她半跪在地上一把抱住车荧，仿佛他真成了他的孩子：“没事就好，你千万不要有事，不然我真的会心碎……”
车荧不明所以，咽了咽吐沫，抬头看伊志行。
街道发生这么大的暴乱，一时半会他们一定离不开。
伊志行报过警，低头对上车荧湿漉漉的眼睛，同样充满担心：“没事了，我们在这儿很安全，别怕宝宝。”
车荧和伊志行在一起很有安全感。想到他刚才救了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扑进伊志行怀里紧紧抱住他，一个字都不说，吧嗒吧嗒流眼泪。
“我有点害怕。”奶油小布丁反射弧极慢，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真危险，差一点我就死了。”
伊志行抱住他，手掌一下下抚摸车荧脑袋，发现他出了一头冷汗，心疼更甚。
“下次情况不对别逞强，第一时间往安全地方跑。知不知道？”
“嗯嗯，我知道，我只是想哭一会。”
车荧说了想哭一会，真的就趴在伊志行怀里哭了一会。
半天哭完，这只奶油小布丁可怜巴巴抬起头，问伊志行：“要是，要是我刚才死掉了，怎么办呢？你会不会为我伤心？”
“哪有那种可能？”伊志行捏他脸蛋，力气有一点重，“不许乱说，避谶。”
“如果呢，我是说如果，你会不会为我伤心？又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伊志行面色严肃，一点也不像开玩笑，“谁也别想活，警察扫黑除恶，谁对你下得手我就弄死谁，地狱有空位，大家一起死。”
车荧被他吓了一跳又一跳。是他自己先问这个问题，但听到答案他再也不敢问了。
小手捏住伊志行的嘴巴，颤颤巍巍，“不，不要说这些，你说的我更害怕了，还是好好活着吧，万事开头难，生命诚可贵。”
什么跟什么。
照以往，他这个混乱的语言系统一定会把伊志行逗笑。
但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他如何都笑不出来。
车荧举花盆砸人真的差点让他吓死，不出事还好，万一出事，哪怕皮外伤，他觉得自己也未必不出手，忍不住亲自弄死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报复回来。
香港警方很快到来，控制场面。这样大规模的混乱暴动已经很长时间没发生过，凡事必有因，抓走了十几车的人，问清楚情况，才得知是两个帮派的人闹矛盾，所以这些人动手，直接在娱乐官楼底下开打，打赢了占地盘，鸠占鹊巢，打输了也能仗着是在他们楼底下发生斗殴事件影响生意，真一石二鸟，好一招歹毒的计。
警察到来之际，光头仔本来心如死灰，就想出去。
伊志行看他年纪太小，加上他们那帮派已经被抓走了，大部分人也不需要他专门去做情况说明，就把他拦了下来。
发生这样的事，餐厅里的客人都受到惊，没了吃饭心情，三三两两离开。
等人走得差不多，伊志行问光头仔：“我看你不像不会打架的人，为什么躺在地上不还手，也不起来？你是纯粹找死？”
光头仔没回答他的问题，斜着倒在椅子上，一个字也不说，分明还在赌气。
就是不知道在赌谁的气。
“isan，我带塔莎先回家了。”郑源搂住妻子的肩膀，“随时联系。”
“好。”
送走他们夫妻俩，反正光头仔三脚踹不出来一个屁，伊志行也没打算再问他。
“荧仔，咱们也回去。”
他拿了小兔子棉袄，一只手领着车荧就要走。
光头仔突然在后面叫他们：“哎，你救我一命，这情我会还。”
车荧回头瞅瞅他，犹豫之后，对光头仔说：“你还给你自己吧！好好活着就够了。”
他一点也不想和这个一心求死的光头仔废话，扔下一句，小声催促伊志行：“快走，快走，赶紧回家，我想喝水呢。”
伊志行的大衣为了救光头仔丢掉，就穿了羊绒衫出去，直接带小朋友进入法拉利，没做任何停留。
此行有惊有险，谁都没想到出去吃个饭还能碰上高危事件。
香港电视台播报新闻有一手，事情出现还没半个小时。紧急新闻就播送出去，对市民广而告之，并敬重提示大家一定要守好人身安全，避免恶性斗殴事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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