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吴妈,带小姐回去!”
伊仙仪厌倦了和女儿争执,心烦地叫了一声。
等吴妈半拉半拽把jojo弄走,她才冷眼看着丈夫。说:“我从不指望你给我什么荣誉,也不要求你为家庭,为我付出多少。我可以接受你不是我一个人的丈夫,因为你们男人通病如此,从爱都学不会克制律己,你们总想占女人的便宜,吃碗看锅,被抓到还不承认出轨。但我很久之前跟你说过吧,我的底线就是你不能搞出小孩,不能伤害我的三个宝贝,她怀孕了,还是双胞胎,那是两条命,我想你也不会舍得让她去打胎,所以陈胜荣,我给你一个选择,自己净身出户,把名下所有正面资产都留给我的三个小孩,这是你能为我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我希望你给自己留个脸,不要让我去找那个贱人的父母,顺便曝光给港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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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态发展成这样,陈升终于意识到妻子不是开玩笑。
“Sammy,我求下你不要这么做,我们夫妻一场,你念念情分……”
“我和你哪有情分?”伊仙仪抽出纸巾,擦干净眼泪,“我是个可悲的女人,从出生就背负着为人妻子,为人母亲的使命。有时候看到媒体大肆夸赞那些香港贵妇活的多么光鲜亮丽,我甚至觉得是不是我和她们从来不是生活在同一个香港,不然我人生怎么会这样?后来有天我终于明了,不是只有香港女人这样,是全世界的女人都一个样,享受自由会被称为放荡,珍爱自我会被评判自私,就像永远有一本批判薄和一支笔在那里摆着,一旦我抬起一只脚尖做出任何和你们男人期待不一样的举动,就会有人随时准备着记我一笔,用流言蜚语攻击我的人品,用添油加醋勾画我的罪行。甚至我什么都不做,它照样摆在那里,就好像算准了有一天我一定会犯错,伊仙仪三个大字也一定会被记上。”
“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又是谁来定下这个标准?凭什么你们男人可以不顾家,不照顾子女,不换尿布不辅导功课,老了之后照样是伟人,是光荣耀祖顶天立地的父辈,我们女的就算做太多,死了进祠堂也不过寥寥一笔谁谁家的,都不配拥有姓与名?”
“最可笑的是什么?我只是追求最基本的平等,就会有一群人把我按着四肢钉在耻辱柱上,辱骂我是个精神,说我搞什么女权革命!”
内心泣血,声嘶力竭。
那么多年的隐忍,说出来竟像一个可笑的笑话。为妻为母过百年,照样得不到尊重。
“所以你自己滚。”伊仙仪告诉陈生,“你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好父亲,你也不是什么遮风挡雨的好丈夫。我叫你一声老公,你就是我老公,我叫你一声陈胜荣,你就只是一个陈胜荣。做错事等人不配拥有姓名,带着你的罪行滚出这个家,去反省。”
手机在一边叫个不停,伊仙仪嫌烦,用力滑开:“搞什么?”
“出事了院长!”触手惊慌失措,把情况几句话一说,伊仙仪瞬间变了脸色,“怎么会给议员夫人先用?!不是说了让你们先拿几个小虾米试试效果?一个两个蠢蛋,什么话都不听?”
“不知道为什么会搞错,明明时间安排都是对的,结果就变成这样了……现在医院门口来了好多人,议员也赶到这儿要追责,还带了律师团队,怎么办院长?”
“你先拖住,我马上到。”伊仙仪面色铁青,一双手颤抖,强装镇定,“一定要稳住记者,还有医院里参加这个项目的人,告诉他们绝对不要把消息传出去。医疗事故是小事,如果被发现我们在使用没注册的药剂就麻烦了,懂不懂?”
挂掉电话,她顾不得陈胜荣,拿了手包和外套匆忙出门,赶往医院。
“老婆!”陈生知道医院肯定出事了,爬起来要去追伊仙仪,“我跟你一块去!”
夫妻本是同林鸟,陈胜荣这时候没顾着自己飞,伊仙仪对他也消了点气:“快点,要来就赶紧跟上。”
“等我拿个外套,马上。”
陈胜荣几步跑到楼上去,拿出外套,两只胳膊迅速往里一套,正准备下楼。手机又一次响。
看见屏幕上的姓名,他犹豫后,狠狠心接通:“你太胡闹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先跟我说,反倒跑到医院里去找我老婆闹,你是不是吃错药,嫌自己活得长?”
他斥责的话没说完,那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救我啊荣哥,我在中环出了车祸,出了好多血,被车子撞了一下从腿上压过去,好痛好痛!”
陈胜荣心里咯噔一下,毕竟是双胞胎父亲,和她也有感情。
一边是发妻,一边是情人,摇摆半天,陈胜荣面色痛苦地从屋里跑出去,对伊仙仪撒谎:“老婆你先走,JOJO奶奶突发心脏病,刚才爷爷打电话来让我过去,我忙完去找你。”
伊仙仪对他的原谅再次变成失望。
什么都没说,推门走了。
陈胜荣从窗户看着妻子的车离开,一秒也不敢耽误,赶紧前往中环,去找出车祸的情人,看她什么情况。
……
昨夜发生太多事。大概算是比较噩梦的一天,谁都没有睡好。
伊志行和车荧睡到凌晨3点多,突然被电话吵醒。
酿春光太累,车荧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凭借意识往旁边翻了半圈。眨眼间又睡着。
伊志行不想打扰他,手机开静音,出去接电话:“JOJO。”
“出事了舅舅!”JOJO第一次这么绝望无助,听见舅舅的声音,直接哭了出来,“你快去救救我妈咪,她被警察带走还调查立案,刚刚郑律师打电话说妈咪这次可能要被判刑,而且很严重,可怎么办啊?舅舅快想想办法吧,妈咪不可以坐牢啊!”
伊志行大半夜听见这么一个噩耗,真是犹如做梦。
豪宅内没亮灯,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宁静的植物与月光。几秒钟大脑彻底清醒,问JOJO:“因为什么被抓?”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和妈咪的医院有关。”
“是因为了用了何宏图那个没过药监局检测的非法药剂,而且死了人,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郑律师没告诉我具体情况,只说联系不上我爸爸,让我赶紧给你打电话,或者去找外婆和外公;我哪里敢找外公,他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气病了的,说不定还会骂妈咪做事不小心,惹出这么大乱子。”
伊英耀那个人就是如此。老牌商人良心不多。出了事不会考虑自身原因,只会追责于不仔细,不谨慎,根本不在意他人死活。
“你爸爸为什么联系不上?他不在家?”
“爸爸出去了,和妈妈吵架之后就走了,说是我奶奶犯心脏病,他去照顾她。”
真假?
这么巧,偏这节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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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志行对着说法表示怀疑。两家人在圈子里有往来,彼此都有联系方式,他昨天还看见陈胜荣他妈发了马尔代夫定位,说在那边玩,怎么昨日莫名其妙就犯心脏病?
事发紧急,他也顾不上多想。安慰JOJO两句,挂掉电话打给郑律师,相关情况一了解才知道伊仙仪那个医院确实开展了一个秘密项目,本来是有几个不起眼的小市民做注射目标,不知道值班医生怎么弄混了顺序先给议员夫人注射,结果后面出现不良反应,直接把人弄死了。
出这么大的医疗事故,对方还是名流。议员肯定要追责。于是这么一查,伊仙仪跟何宏图那个不知名药剂浮出水面,何宏图在内地不好抓,香港警方就先逮捕了伊仙仪,她是主要责任方。
郑律师对这事也是连连叹气:“isan,我同sammy好多年挚友,没想她这么蠢,竟然使用未注册的药物。现在出这么大的事,盖都盖不下来,估计明早8点钟全港都要知道这件事,你们伊家也会受很大影响。你让伯父伯母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肯定有大动静,搞不好还要把家族产业牵扯进去,刘sir老婆跟我是同学,电话透露说这次要严查,毕竟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个议员脾气很硬,而且人很正直,他肯定要查到底的,不可能让他老婆白死。”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伊志行料到有这么一天,就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有没有办法保她?”
“哪有什么办法?医调委的人倒是第一时间进行了介入,但你想对方可是议员,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接受赔偿金撤诉?Sammy这次问题很大,司法部门现在一把手和议员还是干亲,但凡他打招呼,你姐姐恐怕不会好过。尤其现场还发现了大量药剂,全是未注册的,其中一些还检验出了麻黄碱成分,这个数量之大,要说Sammy毫不知情肯定也不可能。”
郑律师为他们家做事挺多年,如今只想叹气。
“这个浑水真是不应该。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在做什么?干嘛不劝她?”
“我劝了,没用。”
“……”
“那伯父伯母知不知道Sammy在做什么?这么大的人命生意,他们就这么不管不问让她做?”
伊英耀怎么可能不知道?
伊仙仪那句“你猜何宏图和车雪为什么来daddy房子而不是我家”,至今让他印象深刻,十分难忘。
说到最后郑律师也只剩下些安慰:“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帮她减刑。罪责肯定逃不掉,而且相关资产也会进行查封。这个节骨眼你千万不要有任何转移动向,不然司法部门就会制定认为跟你有关,一抓抓一家,更麻烦。”
“我转移什么?”伊志行说,“我有什么可转移的,十七岁那年我就发觉他们几个一窝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们断绝我梦想之后,我也断绝了跟他们的资金往来,这么多年一直自己赚钱自己花。我赚的可都是清白钱,掉地上都摔的叮当响那种,不需要转移一分。”
“哈哈,幽默。”郑律师笑道,“一家子里头能有这么一个,也是你有先见之明。”
“说起先见之明。”伊志行问郑律师,“你是真不知道我老窦什么德行?但凡知道,又为什么为我们家勤勤恳恳卖命这么多年?”
“给的钱多啊。”郑律师是个实在人,少爷问什么他说什么,一点不瞒,“在香港,日日有官司打的律师都不一定月薪几十万,我一个月平均案件才三四桩,钞票却数到手软。所以这么好的岗位换谁舍得辞职不干?尤其我是律师,还是这么精明的人。”
“再精明的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伊志行提醒郑律师,“我的钱都清清白白。倒是你,需要考虑下这些年如何避免查封才是。”
“不爱听你说这个话。”郑律师说,“臣退了。”
“退朝吧。老窦和姐姐打下的江山也快完了。”
“……”
所有预设都没有突发事故来得快。
伊志行曾经劝过伊仙仪不要太在意利益,因此去做违法的事,但她不听。跟何博士联手研发药剂倒没什么问题,但这种未注册药物放到临床直接使用,在哪个方面都是大忌。
眼下摊上这么一档子事,真不知道是不是她命里该有此劫。
恐怕伊英耀一辈子也想不到,老了老了,反而一跟头栽倒这生意上面。
相关调查需要一段时间。三天后,伊志行在监狱见到了伊仙仪。没有浓妆加持,她整个人眼窝凹陷很面容憔悴,看得出吃不好,睡不好,连精神都有些恍惚。
已经涉及到犯罪,姐弟俩也只能隔着玻璃通话。
“JOJO还好吗?还有她弟弟妹妹,他们有没有安顿好?有没有要妈咪?”
“有。”伊志行不会说谎,伊仙仪唯一担心的就是小孩,说没有反而不现实,“JOJO还好,但两个小的一直在找你,晚上闹到很晚都不肯睡,保姆费了很大功夫才哄好。”
“我就知道会这样子。”伊仙仪垂下眼皮,焦虑地咬指甲,“你姐夫呢?他有没有在家?有没有陪小孩?还是又去了什么地方找不到人?”
“他会去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你知道。”伊志行问伊仙仪,“你和姐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jojo说你们俩吵架?”
就算眼前的是自己亲弟弟,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伊仙仪说出口还是觉得丢人。
最后只好告诉他:“如果我真的被判刑,而且一时半会儿出不我希望你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让他照顾好我的小孩。还有JOJO,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jojo,那个孩子真的很情绪化的,她身体也不好,如果知道这件事的后果这么严重肯定会不吃不睡,时候身体就垮掉了,我很不愿意见她这样子。”
医疗事故也分轻重。伊仙仪承认自己点背,“说实话,那时候你劝过我不要做这个,我没有听你的,是因为何博士口口声声说他们已经有很多年的案例,而且我看过相关书面文件,确实没什么大问题。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我现在想想,真是不知道该说议员夫人倒霉还是我倒霉,竟然发生这么糟糕的事,真人算不如天算。”
“现在说这些没用。”伊志行打断她,“你要做的就是打起精神,配合律师想办法将刑期减到最低,那才是最佳方案。”
“哪有那么简单?”伊仙仪苦笑,一只手放在玻璃上面,真正来到这里,才发现原来自由是那样宝贵,远远高过金钱,“从刚开始决定要做这个项目,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们这个行业讲的从来都不是良心,而是怎么样利润高怎么样赚钱。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能也是上天对我的一种警示,人站在最高处的无路可走,就只有往下坠落。我没办法,isan。”
她说,“坏事做尽,这下我是真的没办法,只有认命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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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违法乱纪。
害人必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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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事时间总共那么长,一分钟都耽误不得。
伊仙仪收起眼泪,笑了笑:“我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那时候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做生意,一起合伙。大概是因为你才是我们家最幸运的那一个,所以上帝给你开了天眼,你早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和那没有关系,家姐。”伊志行说,“我只是有良心。”
“……”
再说什么都变成徒劳。通话结束之前,伊仙仪情绪突然变得失控,捂着脸一边哭,不愿意和教官离开,“isan,我真的好痛苦,is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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