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水接过丹玉,可没有放开那一尾鱼的打算。她一扬眉, 朝着少女落下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说:“二十万。”现在她才是卖家。
少女面色大变:“你这是抢劫吗?”
李若水奇怪地瞥了她一眼,说:“这鱼会吐泡泡,难道不值二十万?”
被回旋镖打中的少女面如菜色, 忸怩半晌,才结结巴巴说:“我没丹玉。”她要是有丹玉的话,就不用想出这种法子来了, 如果被阿娘和姐姐她们知道了,一定会说她丢族人的脸的。
“没关系, 你可以赊账。”李若水很大方,一拂袖就落下一道法契,示意少女在契约上落下名印。一身鲛绡, 来历怕是不简单。那眼神清澈中透露着一股不谙世事的愚蠢,是哪家的后辈偷偷溜出来历练了?
没等少女回答,李若水又笑着说:“看你的气息,是妖国来客吧?你不落契约也不要紧,我会将这一尾鱼送到帝朝主事人手中。他们必定会和始元海那边联系。”
“我签,我签还不成吗?”少女面色绯红,急得额上冒出细汗,她跺了跺脚,在那道法契上将自身名印一落,然后才咬着唇看李若水,“不要告诉别人。”
李若水啧一声,不置可否。她的视线扫过“月神鳞”三个字,可没什么印象,大概不是剧情中的重要角色。她懒得细想,连盆带鱼还给了对方。
那名为“月神鳞”的少女弹了弹身上的尘土,迫不及待地将法门一运转,一道清透的湛蓝色光芒萦绕在她的周身,隐约间传出飘渺空灵的歌声。一道鲛人虚影快速闪过后,月神鳞又恢复红绿间杂的花哨模样。
妖国的鲛人,看起来天真好骗。
李若水眼神闪了闪,一边用枝条拨动着哔啵的火堆,一边放柔语调道:“足下没有丹玉,在帝朝恐怕是寸步难行吧?”
月神鳞:“……”她咬了咬唇,气鼓鼓道,“我会想办法弄到钱的。”
李若水一挑眉:“卖鱼搞诈骗?”
月神鳞又羞又气,狡辩道:“这哪里是骗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是吗?鱼自己要寻找自由,那是它的天性,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若水微笑地凝视着她:“恐怕下一次你遇不到我这样心善的人了。”
月神鳞:“?”她与李若水的目光对视,有些怀疑人生。难道她身上加持的祈福没有错?对面这位漂亮的女修就是人族那边最心善的?怪不得她都修到金丹了,阿娘还不允许她到妖国外历练,甚至连天衍之鉴都不许她浏览妖国以外的东西。“你——”
李若水的笑容灿烂热情:“道友,我可以借你丹玉。”
月神鳞正愁没钱呢,一听李若水的话,顿时喜出望外:“真的?”所以她没有找错人,这位道友的确人美心善。
李若水点头,又漫不经心道:“但在此之前,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月神鳞也不讲究,在李若水对面盘膝坐下,一点头道:“可以,你问。”反正多了她也答不出来。
“在下李上善,九州散修。”李若水先自我介绍了一句,又问,“道友怎么称呼?出身哪一宗派?”
月神鳞:“始元海鲛人国。”
“是来参加天骄榜竞逐的吗?”
月神鳞撇了撇嘴,眼中露出一抹不屑,她抱着双臂,哼声道:“不是,我才不想挨打。”
李若水挑眉:“那月道友知道始元海有哪些人出来了吗?”
月神鳞“唔”一声,思考一会儿,才点头说:“很多人出来了,譬如真龙一脉的姬无衅。”
李若水等待着月神鳞的下文,哪知道对方提了一个名号后就没有继续了。李若水暗叹一口气,继续问:“还有呢?”
月神鳞坦白:“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人,但长得不好看,我就没记住。”
李若水:“……”
“啊,羽朝云她也好看,但是没来。”月神鳞拍了拍脑袋,在李若水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又说了一个消息。过去没人跟她讲八卦,此刻兴致被勾起,她向着李若水,喋喋不休道,“羽国十几年前出了一件大事,到现在都没能恢复元气。原来的羽皇弃位,羽朝云年纪轻轻就当上羽国国主。她对天骄榜很感兴趣,可身为新的羽皇,她不能擅自离开羽国。”
“劫难”让李若水的知觉敏锐起来,原先是冲着探听始元海消息去的,可一听羽国那动摇皇位的劫数,立马就转口问:“什么大事?”
月神鳞随口道:“羽国的一道裂隙灾变,几乎吞没羽国大半国土,为了解决这一灾异,羽国大将问玉皇带着镇国神器进入裂口,再也没有回来。没多久,安置完国民的羽皇传位羽朝云,也忽然间离开了。”
李若水眼神微凝:“裂隙?是归墟之隙?”
月神鳞一脸茫然:“啊?我不知道啊。”那位羽国大将去镇压裂隙tຊ的时候都洞天境的修为了,洞天的事情,跟她这才修成金丹没多久的弱者没什么关系。
李若水看着月神鳞的神情,直到打探不出什么了,或许可以问问她的挚友?定了定神,李若水问:“一百丹玉够支撑一个月吗?”
月神鳞瞪眼:“这连一面天衍之鉴都买不起吧?”
“最普通的天衍之鉴两枚丹玉就能入手。”李若水一本正经地解释,“身为修士,幕天席地也可度日,这意味着住宿不用花钱;金丹境界,早已经辟谷,吃也不用花丹玉。你身上鲛绡织成的法衣不染尘,道体无垢,衣也不需要使钱,至于行——那就更不必耗费丹玉了。”
月神鳞:“……”听着不大对劲,可一时半会儿不知怎么反驳。想了想,她取出天衍之鉴跟李若水加了个好友,大不了花完再借就是了。
李若水倒是没拒绝月神鳞的请求,等到月神鳞带着那一百丹玉离开后,她才起身伸了个懒腰,拂灭了篝火。原本她还想问“无缺金身”的事,这力道功法似乎是出自始元海的。她得到的残本只能修到金丹境,可就月神鳞那样子,八成也是问不出来的。倒不如先留着当人脉,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历练版图里有“始元海”这一程。
片刻后,李若水回到仙市租住的房子,将四面的禁制一启,她将识念转入天衍之鉴中。
她的挚友尘不染名印亮着。
李若水:“师姐,你知道羽国的事情吗?”
一会儿,尘不染回复:“你指的是十多年前羽皇去位之事?”
李若水:“那道灾变的裂隙是归墟之隙么?难不成跟帝朝的社稷图出现一样的变故?”
尘不染:“是归墟之隙,但始元海那边跟我们沟通太少,到了洞天境的道友也极少在天衍之鉴中露脸,详情如何,我等并不清楚。事情结束后,师姐倒是去过羽国一趟,那时候灾异已经平息了。”
顿了顿,尘不染又道:“其实归墟之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是最初诞生尚未落下阵盘的时刻。不过只要有人坐镇,还是能够将危险提前扼杀。像社稷图那样的大灾劫极少,很难说是天意还是人为。”
李若水闻言若有所思。
一些问题如果都是人为,那把制造问题的人都给解决了,是不是意味着归墟天地中的大灾劫还能往后推迟几年呢?
尘不染:“现在各宗派已经加强对归墟之隙的巡视,师妹,你且安心迎对天骄榜。”司空见惯的事情九州修士其实慢慢地也会不放在心上,她过去一直有一种奇怪的不祥预感,可始终不清。但之前听了上善师妹的一番话,她总算是找到根由——她在忧心天衍。
天衍元炁忽然变得剧烈,对修道人来说功行的提升比过往快许多,草木欣欣向荣,蓬勃发展。
可这如不是天衍之赐,而是大劫将来之兆呢?
李若水凝视着尘不染关怀的话语,认真答道:“我会的。”
在九州不修到洞天,没办法做弈棋手。
幸好天衍开了八倍速,要不然五十年修成洞天,一点希望都没有。
三日后。
李若水先带着两百多万丹玉进入仙市拍卖所。
这些丹玉大部分都是帝朝修道士请她继承的遗产,余下的是一些她用不着的垃圾售卖后所得。只要竞拍的人别太过分,她还是有很大希望拍到金行丹砂的。
她不需要无穷无尽的金行丹砂,乾坤一气掌是五行之术,她借助着金行丹砂修出一缕金行之气便足够了。等到乾坤一气掌修成后,五行之气可自行转化,不需要再找寻特定的丹砂。
小阁中。
李若水斜靠在软榻上,底下掌事道人在唱价,她的跟前有一面水镜,如有意愿,直接点击加价即可。
能拿到拍卖场中的东西,都是些稀罕物。李若水倒不是对它们没兴趣,而是钱包压根不允许。听到那些好物后,心动终究抵不上克制。
天衍之鉴里,奉清在叭叭叭。
虽然答应了要来参加天骄竞逐,可没到正式开启的时日,她并不打算踏入帝朝境内。
“上善道友,我建议你也来天衍之鉴中的演法坛,它太有意思了。我就喜欢对方气到跳脚但是又不能真的打死我的样子。”
“唉,也不知道是谁取缔了法境中的下注帖子,现在只剩下演法坛是唯一能够竞猜的地方了。眼力好一些,能将买门票的丹玉赚回来。”
“上善道友,不过你得将天衍之鉴换成‘幻’,要不然只能看到文字描述。两百丹玉,你打劫了那么多人,怎么样都能付得起吧?”
李若水:“什么打劫?我那是不忍心那些丹玉没了主人四处流落,是合继承。”
奉清:“怎么样?要不要来斗法?”
李若水:“天骄竞逐在即,我需要将乾坤一气掌彻底掌握了。”
奉清吃惊:“难不成你想竞争魁首?”
李若水:“不可以吗?”
要么不干,要么就干一票最大的。
要是有时间,李若水还是想前往天衍之鉴演法台去历练的,只是现在——恐怕不合适。她思忖片刻,道:“奉清道友,你在演法台上的对手很有可能就是与我们竞逐绝代天骄的人。”
奉清瞬间领悟,答道:“可以,我会记住她们的。”
李若水对奉清的话表示怀疑,毕竟在见多了道友不靠谱的样子后,哪敢再相信什么?不过俗话说得好,只要将预期放到最低,一点成就都能算是惊喜。
半个时辰后。
慢悠悠的唱价声终于唱到了金行丹砂。
在第一个人出价的时候,李若水就知道自己彻底没了捡漏的可能。
要是两百万都没能拍到丹砂,那怎么办?去抢吗?不行,她是良民。
李若水压下危险的念头,耐着性子等待。水镜上的数额在快速变化,说明竞价的人还处于行有余力的阶段。但到一百万的时候,跳动的数额仿佛停滞了。李若水吐了一口浊气,在掌事倒计时的时候,往上加了十万丹玉,并且祈祷对方放弃。
可惜祈祷没有用处。
竞拍的人一直紧咬着直到数额跳到两百万才缓下来。
尽管做好了身无分文从拍卖所走出去的准备,李若水还是心痛得连点水镜的手指都颤抖起来。
这该死的世界,没有资源真的是寸步难行。
慢悠悠往上拉了二十万丹玉后,竞价的人总算是消停了。
李若水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次”“两次”……“成交”的喊话,神识往乾坤囊中一探,很好,只剩下一百五十枚丹玉。
早知道就不借给月神鳞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拍卖所的管事就将价值两百多万丹玉的上乘金行丹砂奉上。
李若水颤抖着手将它藏进乾坤囊中,顺手下了几个禁制。
她没有急着离开小阁,而是耐着性子等待着“找茬”的人上门来挑衅。
不管是小说还是游戏,总有些人不守规矩来犯事。
在太一的仙市可能很有秩序,但这里是乌烟瘴气的帝朝。
李若水的眼神闪烁着,等待着“致富”的新机会到来。
数息后,细碎的脚步伴随着说话声传出。
“清影师姐,我觉得其实用不着认识对方。”
“谢师妹,万一是日后的对手呢?先结交一下总没有错。而且对方使用金行丹砂,恐怕也是个用金之肃打磨剑意的,你瞧几眼,要是看着合适,把人邀请到欢喜宗呢。”
“清影师姐,我不需要道侣。况且,用金行丹砂和修剑不能划上等号。”
“唉?大师姐,万一晦气碰到没有风月只有无情的剑客呢?”
“那就叫她们还钱。”
……
欢喜宗,名号“清影”的师姐,谢师妹。
李若水琢磨一阵,眼神倏地一凝。欢喜宗掌教宁素心的徒儿不就叫“弄清影”吗?至于姓“谢”的,一抓一大把,但那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女主谢朝笙?只是比当年少了点清泠,多了些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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