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酒楼,被惊动的道人们一个个探声,等视线在奉清身上一转,立马露出一副“果真如此”的了然。好事者留影上传天衍之鉴,现场没人出声,法境里就先热闹起来。
腾跃的淡紫色雷芒围绕着奉清的周身打转,察觉到无数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奉清不仅没有任何丢脸的窘迫,反而抬起剑朝着前方一比。
她记住这些录像的人了。
倒是月神鳞还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下去。
几步开外,一个脸色铁青的道人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计数,月神鳞几次想开口,但那高额的赔偿数值让她将话咽了下去,盯着自己的鞋尖,试图装死到底。
李若水抵达的时候,正听见那道人报数:“两位道友,共计九十四万三千六十二枚丹玉,是签欠条?还是留在三味酒楼做工抵债?”
月神鳞耷拉着脑袋,恨不得离奉清八百丈远,可奉清是替她出气,她不能那样做。她的眼神闪烁,忽然间觑见人群中悄悄向后退缩的李若水,立马喜出望外道:“上善道友,我们在这里!”
奉清听月神鳞那么一喊,也注意到了李若水。她将剑尖往地面杵了杵,哼了一声道:“区区九十五万丹玉,我上善道友会替我付清的。”
李若水:“……”那算盘道人的视线已经转移到她的身上了,再溜走已经是来不及了。李若水清了清嗓,道:“在下李如冰。”
什么李上善,她不认识。
奉清呵呵冷笑,吐出三个字:“天骄榜。”
李若水恨不得给奉清一拳,是了,天骄竞逐即将开始,不能真的让奉清陷在三味酒楼里。但要丹玉,她也没有。正当李若水思考着用什么话术说服道人时,一只乾坤袋被人拍到算盘道人的手中。
“一百万。”
谁这么阔气?难道是风月无情宗来人了?李若水嘶了一声,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是个一身金衣的道人,双眸寂然,面色冷若霜雪。
李若水朝着奉清投了个眼神,无声询问:“认识?”
奉清摇头。
月神鳞眼神闪烁,心中警铃大作,不动声色地藏到了李若水、奉清的身后,尽可能地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金衣人又道:“我妖国修士行事无忌,这是赔礼。”
三味酒楼的道人并不管是谁出的丹玉,拿到赔偿后,当即化作一道遁烟掠走,场中瞬间只剩下李若水一行人以及零星几个探着脖子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过来。”金衣人的视线越过李若水、奉清,落在月神鳞的身上,冷冰冰地开口。
月神鳞足尖在地上研磨一圈又一圈,假装没听见。那金衣人也没多说什么,扭头就走。
等到金衣人离开了,月神鳞才暗松一口气,抹了抹额上的虚汗。等她平复心情抬起头时,又撞上了两双充满好奇的眼睛。
“月道友,你有这么富裕的朋友,怎么还被留在三味酒楼刷盘子?”
“龙的气息,她就是你说的姬无衅?”
月神鳞抿了抿唇,小声说:“是她。”
李若水若有所思地朝着姬无衅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比起月神鳞跟姬无衅的关系,她此刻更想知道另一件事情。
“请问,你们是如何落到这步田地的?”
吃个霸王餐至于欠下几十万吗?
奉清哼了一声,不满说:“我在天衍之鉴忙着跟人吵架呢,那俩歪瓜裂枣一直叫嚷,害得我思绪一断吵输了。李上善,你就说他们该不该死吧!”
李若水抚了抚眉心,将探知真相的希望寄托在月神鳞的身上。
月神鳞倒是跟李若水说了事情的首尾,末了委屈地补充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在鲛人国,以他们那样的品质,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我眼前,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讽刺我。”
奉清做了总结:“妒忌吧,那种人心眼小得很。”
李若水眼神闪了闪,所以说那迎面袭来的暗器是两个妖修了?现在他们还栽在坑里吗?要不要趁着夜色将人做掉?要不然他们小心眼报复怎么办?可杀机未明,先下手为强也不太妥当。
奉清狐疑地盯着李若水:“你在想什么坏事情?”
“奉清道友,请不要污蔑我的人格。”李若水一脸正色,她很快转移话题,“药道友呢?”
“在炼制丹药。”奉清哼了一声,抱怨说,“她真不厚道,都不肯借我丹玉还债。她还没说没有丹玉,把她的宝贝药草卖点掉不就有了吗?”
李若水白了奉清一眼:“你怎么不把剑上的宝石抠下一块?”
奉清大惊失色,脚步一转,离李若水几步远,眼神中充满警惕。
李若水懒得看奉清,她又问月神鳞:“道友不是不参加天骄竞逐吗?来山岳城做什么?”
月神鳞:“这里人多,有趣。”但她现在后悔了。
“来都来了,不如报个tຊ名吧。反正不——”“要钱”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卡住,其它宗派主持的时候,的确不需要报名丹玉,可这该死的帝朝自有她的规矩,幸好只用五十枚丹玉。
月神鳞一脸惶恐,她忙摆摆手:“我不行的,我不要参加。”
奉清睨着她:“那两个道人轻视你,你难道不想让他们刮目相看?等到在天骄竞逐中大出风头,你就可以指着他们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月神鳞,今日就用实力告诉你们,谁才是废物,桀桀桀!’”
李若水拉着月神鳞离奉清更远了点。
月神鳞对上奉清的视线,诚恳说:“我不想。”
奉清不解,难道月神鳞不觉得那样的时刻激动人心吗?她问:“为什么?道友,怎么可以这样没志气!”
月神鳞咬着唇,良久后才道:“我们鲛人多修行天祝道,我也不例外。我的功行的确是正向增长,但神通——”思考片刻,月神鳞换了个说法,“我出门时候替自己祈福了。”
李若水怜悯地看着月神鳞。
鲛人修的天祝道其实是一种与气运相关的、天道赐福之道。
气运这种东西,在关键时刻能够救人一命,如果能够得到鲛人的赐福,这天骄竞逐赛胜利的概率都要大些。
按说,始元海应该将月神鳞给捧起来,但对方没有这么做,说明月神鳞无法跟其它鲛人一样担起大任,她的技能树极有可能点歪了。
“总之我不能害了你们。”更不想挨打。月神鳞在心中默默补充一句。
“我们不介意的。”奉清扬起灿烂的笑容。
李若水和奉清对视一眼,两个想到一块儿去:“出门在外,我辈修士与人为善,那宝贵的赐福神通,当然要留给其余的道友,自己委屈一点也没关系的。”
月神鳞:“……”
李若水、奉清两人连哄带骗,在夜色完全吞没山岳城后,将她带回了药长留租借的院子,一起商议报名的事。
天骄竞逐那样有趣的事情,怎么能不参加呢?
怕夜长梦多,在月神鳞晕乎乎在名帖上落下名印后,奉清第一时间揣着丹玉前去报名。
李若水松了一口气,她回到屋中,拿出天衍之鉴给尘不染发消息。
“师姐,我找到三个队友。”
“同道们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但要是帝朝本身出问题了呢?”
“帝朝帝主缺位,连山岳真形图都无法完全掌控,如果出现意外怎么办?帝朝的两尊洞天够吗?”
尘不染:“天骄竞逐赛,各宗洞天都会关注着。如果真有意外发生,会强行打开山岳真形图。”
李若水点了点头,又说:“可你不是说真形图中是完全封闭的,无法围观吗?”
尘不染:“来去有接引符诏,一旦符诏失效,就意味着变故发生。”顿了顿,尘不染忽又道,“师妹,凝神,用神魂去感知逍遥游法门。”
李若水眉头微蹙,有些不解,可仍旧是依言去做了。所谓逍遥,即是乘物游心,逍遥无所拘束。她的神魂仿佛顷刻间跨越千里,抵达一处全然陌生的地界。她依约窥见一道虚幻的身影,还没等到她看仔细,那身影倏地破散,化作翩翩然振翅的虚幻之蝶,落在她的肩膀。
金丹中的灵炁在那蝴蝶轻盈地落到她肩上时被抽到一丝不剩,李若水的思绪猛然间从天衍之鉴中被弹出,砰一声响,天衍之鉴落地。
李若水神色苍白地靠在榻上,用力掐了掐眉心。
等到晕眩的感觉退去些许,她才伸手捡天衍之鉴。
倏然间,李若水瞧见一只冰蓝色的、流光溢彩的梦幻之蝶停留在她的膝上,正轻轻地扇动着翅膀。
李若水眼神一凝,抬起手点在蝴蝶身上,可并没有点到虚处,仿佛触摸到温热滑腻的肌肤,李若水忙不迭收手。
清泠如戛玉敲冰的嗓音在李若水的耳畔响起:“师妹,这是我的一道灵性所化,它会跟随着你进入山岳真形图。”
李若水“嘶”了一声,不知道尘不染是如何做到的。她捡回天衍之鉴,忍着头疼上线,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师姐,这算是作弊吗?”她难道能带着外挂进入山岳真形图?
尘不染:“它只是一缕灵性,没有任何力量,帮不了你什么。唯有在山岳真形图出现异变时候,它才会溃散。”而只要灵性破散,她就能第一时间感知变数。
李若水面上浮现一抹遗憾,她又说:“我刚刚听到了声音,难道我能借着蝴蝶与你对话吗?”
尘不染认真道:“灵性之音已经溃散,不能对话。师妹要是想,可以将天衍之鉴换成‘幻’。”
李若水:“等天骄竞逐结束再说吧。”她最后的丹玉已经拿去报名了,现在两袖清风,比刚来这个世界还要穷些。
尘不染:“师妹好好休息,你只有金丹境界,方才恐怕消耗不少精气神。”
李若水说了声“晚安”,便收起天衍之鉴。
她没什么睡意,直勾勾地凝视着那道虚幻之蝶看。
惊鸿一瞥中看到的身影,似乎有些眼熟。
难道在哪里见过吗?还是因为她怎么想挚友的,就会在脑海中勾勒出一道虚幻的影子来?
算了,等仙道大会的时候,就能碰上面了。
那时候她如能成为天骄榜的魁首,面对三圣学宫的真传,也要有底气些。
挚友的师长,一看就是是那种不通情,连挚友交游都要严格把控的老古板。
“可我们连视频都没打过,直接见面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李若水自言自语,没忍住又去戳了戳蓝蝶。
“你一只灵性化成的虚幻之蝶为什么会有实感?难道我这一下戳到的是本体?”
李若水被自己忽然浮现的念头吓了一跳,眼神登时变得古怪起来。
第38章
太一宗, 南华道场。
练如素微微蹙眉,在使用“化蝶”神通后,她身上的气机出现片刻的紊乱, 连带着整个道场都小幅度地摇晃起来,过了半刻才平静下来, 重新恢复圆融。
“化蝶”这一神通本来没什么难度,可这回是借着逍遥游, 以天衍之鉴中的“灵炁”为媒介施展的,只能留下一道灵性所化的气意。一般情况下,蝶会与她同在, 可现在只有等到那道灵性破散, 她才能略有感知。
她现在不太信任帝朝, 如果山岳真形图出问题,她能第一时间知道了。
正当练如素调整自身气机时,一道遁光由远及近。
满脸无奈的香盈秀从中一步踏了出来。她摆了摆拂尘, 双眸凝视着练如素平静的脸,轻叹道:“掌教,你又做了什么?”
道场摇晃她并不在意,毕竟修行时候移山倒海都是有可能的。她正忙着呢, 天衍宗掌教巫檀就给她发了一个问号,说她们太一这处的天衍气机出现急剧的变动。楚师妹在不归路,连师妹还没出关, 她又什么都没有做,那拨动天衍气机的人只能是掌教师妹了。
练如素对上香盈秀的视线, 犹疑片刻,道:“我不太相信帝朝。”
“这跟你拨动天衍气机有什么关系?”香盈秀将话题带了回来。
练如素坦白道:“逍遥游修到高深处,能与天衍化一, 我借助逍遥游,在一位道友身上落下一道气机,一旦山岳真形图有变,我就能感知到。”
香盈秀:“……”她的眼神变得微妙,思忖片刻,才继续问,“是你在天衍之鉴认识的李上善?”
那道友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竟然能让掌教师妹如此上心。要知道师妹在天衍之鉴中指点过许多道友,可没有谁能够跟师妹深交的。
见练如素一点头,香盈秀又说:“有机会,我该与她见上一面才是。”
练如素“嗯”一声,又说:“大师姐,天骄榜竞逐结束后的仙道大会,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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