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水冷哼一声,都是做梦她想得美一点怎么了?踢了踢那笑得碍眼的奉清,她说:“明天去找弄清影她们。”
奉清摸着下巴:“她们手中应该有不少日月神砂了吧?你要不要再斩杀一些墟灵,将修为提到二重境再出发?”
李若水压低声音,咬牙道:“我们这次不是去抢劫的。”
奉清眼珠子一转,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是友情互助。
山岳真形图外。
练如素提着剑,冷淡地望着身上俱是血痕的容珩。
她不希望梁道岐插手,也不想管她态度如何,便拜托应无瑰将她牵制住。
应无瑰自然乐意如此。
“咳,不愧是太一掌教。”容珩死死地盯着练如素,扭曲的脸庞看着狰狞可怖。
练如素垂着眼睫,剑出则天下为笼。
抬起左手感知着四野的风,练如素心念一动,泠风起,又渐渐变作飘风、厉风。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①
剑还在她的掌中,可容珩身上的细碎的伤口越来越多,无论他如何催动法力,都无法避开那迎面吹来的、无处不在的风。
风如利刃,杀机尽显。
“嗬嗬,你杀了我,山岳真形图中的修士们都要死。”
“是我在接引符诏上动了手脚,将它们变成阵符,是我留给帝朝修士一道‘始符’,打通山岳真形图和社稷图。那些被封印在社稷图中的存在有了新的路,怎么样,你们要眼睁睁看着后辈们去死吗?”
“或者打开秘境,让墟灵们也都跟着跑出来?”
怪笑声刺耳至极。
练如素眉头微微蹙起,道了声“聒噪”,剑芒一闪,便斩中容珩的身躯。湛蓝色的剑光仿佛雾纱冰纨,绽放着奇异的亮芒。容珩见状疾退,身后的法相再度腾跃出,但剑意横绝长空,他的法相还未从虚幻如实处,便被落下的剑光斩得破散。
容珩道冠破裂,披头散发的,呕出的鲜血里带着内脏碎片,狼狈至极。他往后退了一步,隐约间察觉到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他的四肢百骸间浮动。那股力量并没有带来痛苦,但让他心中自发地生出一抹警兆。他催动法力,试图将那抹黏在身上的奇怪力量驱逐,可不管如何做,都是无用功。
练如素注视着容珩,抬起手指在剑身上弹了弹,清脆的声音响遏云霄。
容珩只感知到一股力量撕扯着他的肢体,还未察觉到疼痛,身躯就变得支离破碎。
容珩错愕地瞪着练如素:“庖丁解牛?”
练如素一拂袖,剑如长虹贯日,斩在容珩逃出的元灵上。焚山之火也如流星下堕,将四面的遗留物烧得一干二净。
“你——”梁道岐看着独自立在半空中的练如素,惨白着脸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跟应无瑰只是对峙着,并没有真正地动手。在练如素说出容珩是墟灵的时候,她的态度就不坚定了。如果容珩真被墟灵侵蚀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帝朝跟他一样的人还有多少?
可练如素不管梁道岐想什么,在墟灵相关的事情上,她不会给任何人谁面子。
她平静地看着梁道岐,口吻平淡:“我要进社稷图。”
如果因为墟灵不能打开山岳真形图,那就让她将社稷图中的墟灵,杀得一干二净!
第43章
作为帝朝洞天层次的归墟之隙, 在帝朝洞天以及风月无情宗掌教容情身死后,就被两宗联手封镇了。最初在社稷图设立的阵图屏障完全崩毁,杂乱无章而又煞气腾腾的气机根本无法重新顺, 仿佛归墟天地降临在帝朝国土。
就算是洞天道人,也无法保证去了就能回来。
毕竟谁也不知道里面会诞生多少洞天层次的墟灵, 留在其中尚未救回的洞天尸骸是否已经被墟灵掌控。
气机紊乱到一定境界,天衍之鉴无法使用, 那又能靠什么辨别敌我?
“抱歉,我不能允许道友进入社稷图。”梁道岐寒着脸拒绝练如素。昔日因为大局,风月无情宗压下仇恨, 如果太一掌教出事, 帝朝承受不起来自太一的报复。
一旁应无瑰诧异地看着提出这一要求的练如素, 她抿了抿唇角,到底没有说话。如果她孑然一身,她会提议跟着练如素一起进去, 但现在的联盟才在海上真府站稳脚跟,她不敢想象她出事,她的门徒和庇护的子民到底会怎么样。
“那梁道友有什么将山岳真形图中的人都接出来的办法吗?”练如素淡声询问。
梁道岐呼吸一滞,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她们几人固然可以打开真形图, 可这么一来,那被封镇在社稷图中的墟灵找到了出路,极有可能跟着修士们一起奔涌而出。如果不在意死伤, 她们可以在山岳城设置与社稷图相似的封印大阵,到时候将出来的存在一一筛选, 让山岳城跟“归墟之隙”相似。但等她们布置完毕,里头各宗派的得意门徒还剩下多少呢?
来参tຊ与天骄竞逐赛的都是各宗派年轻一辈中的金丹,未来有机会一窥洞天境界的天骄, 如果放任他们死在山岳真形图中,帝朝要面对的岂是一个宗派的怒火?
梁道岐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她对上练如素的视线,道:“合我等之力,先将山岳城设置封印,到时候再打破真形图的那道壁障。”
“这两件事情可以同时做。”练如素平静道,“山岳城附近的阵禁是必须设置的。”她们不从外面打开山岳真形图,并不意味着里面不会发生变故,自发地将归墟异气倾泻出来。
“梁道友,我还有一点需要提醒你。山岳真形图毕竟不是真正的归墟之隙,针对归墟之隙研究出来的阵法未必对它有用。若是禁阵不起效,还得等天衍宗的道友们推演出新的阵图来。
“你若是担心太一寻仇,无妨,我会与师姐们说明一切。”
练如素没打算独断专行,她说做就做,用天衍之鉴联系香盈秀,简要地说了帝朝出现一尊被归墟天地侵染的洞天之事,又提出她准备进社稷图中。
“帝朝出现一尊定数外洞天,而容殷和梁道岐并未察觉?就算对方功行兑了水,也不至于无知无觉吧?”香盈秀轻哈了一声,只觉得事情无比荒谬,可她知道师妹不会在这事情上开玩笑。她揉了揉眉心,忧心忡忡,“社稷图现在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山岳真形图无法进入,我只能选择断去根源。里头尚有数十位金丹修士,未来都有机会修到洞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覆灭。”练如素道。
出于私情,香盈秀并不想练如素进入危险的社稷图中,可为了九州的未来着想,她们不得不将私情给割舍了。“师妹。”香盈秀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先过去。”练如素眨了眨眼,“仙道七宗以及始元海的道友们,恐怕也不乐意见这结果。”
就算她们不愿意插手帝朝的事情,为了门中的后辈,她们能袖手旁观吗?
香盈秀思忖片刻:“风月无情宗以及欢喜宗的道友有暇,始元海那边还需再联系。”
练如素一颔首,认真地说道:“那就拜托师姐多费心了。”结束与香盈秀的对话,她扭头看梁道岐,“就算真有意外,我们太一不会追究。”
梁道岐皱眉,退了一步:“我与你们一道过去。”
练如素闻言却是摇头:“山岳城附近需要设阵,而容珩是意外,还是帝室、盛族已经悄无声息被墟灵腐蚀了,需要你跟容殷道友费心。”
“难道到了这时候还要权衡利弊,考虑你们帝朝的荣光?”应无瑰看着面色冷沉的梁道岐,讥讽一笑。
她抬起手抚了抚半边面具,冷不丁又想起梁道岐在她脸上刺黥印的模样。身为天命梁氏出身的梁道岐,将那套老朽的早就该淘汰的尊卑以及规矩牢牢印刻在心,不管与人说话的语气多谦卑,内心深处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傲气。
“你——”梁道岐扭向应无瑰,眼神中充溢着不满。
应无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她决定叛出帝朝的那一刻,她便无需维持在梁道岐跟前谨慎微小、逆来顺受的柔和姿态。
梁道岐深吸一口气,她跟容殷的拒绝恐怕起不了作用,而到了这时刻,也的确没有必要拒绝了。她只能淡淡地答一个“好”字。
有关墟灵的消息,九州从来不会强压。天衍之鉴中,各大宗派陆续张贴出了公告,在法境掀起滔天的巨浪。这么大的事情必定会有损帝朝的名望,抱怨声层出不穷,压抑已久的不满在这一瞬间如开闸的洪水,汹汹不可遏制。
而面对这种颓势,帝朝朝堂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心做好应对墟灵的事。
-
山岳真形图中。
李若水一行人朝着弄清影发送的坐标赶。
“会不会是个考验?”奉清还在琢磨这种可能性。
李若水横了她一眼,否定了她的猜测。挚友留下的蓝蝶消失,足以说明一切是异常。就算是挚友看走眼,那失效的天衍之鉴是怎么一回事呢?
奉清又感慨:“这么看,提前被送走反倒是好事情,那些道友应该感激我们吧?”救命之恩何其大,她的眼神里已经写满了“加钱”两个字。
在这一点上,李若水深以为然。她想了想,又问奉清:“群拉好了吗?”她们一行人中,她跟药长留结识道友少,至于月神鳞,外来异族友人,指望不上。只有奉清好友众多——尽管对方不是要债就是特意来骂她的。
“拉了,只是没人我。”奉清摊了摊手。
李若水蹙眉,就算人缘再坏,在这样的时刻也该摒弃前嫌了吧?既然不会因为置气无视奉清的申请,那就只能是深陷险境中,连使用天衍之鉴的时间都没有。
“她们运气太坏了?”奉清看着李若水的神色,想到某种可能。见李若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她又摸着鼻子感慨,“早知道就不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奖励来山岳真形图了,不仅什么都没有捞到,反而将性命丢在这鬼地方。”她一边念叨,一边将遁速加快,最后觉得月神鳞、药长留实在是缓慢,直接将她们挑到了剑上。
此刻,谢朝笙的状态的确不大好,附近的道人有意识地朝着她们这边聚拢,可面对着那源源不断传送着墟灵的阵法,道人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墟灵的战意并不会很强,而是有意识地向着四野扩散,然而光是这样,也给他们带来很大麻烦,根本无法斩杀殆尽。
帝朝的修士已经被拿下,可就连那最先祭出法符的道人,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明明得到的是灌注敕神道力量的法符,为什么事情会演化成这样?
“谢师妹,我们拦不住。”丹荔提着剑,眼神冷肃。她们之中已经有人受伤,可宗门中跟着来的医修只有一个,根本忙不过来。
一开始,目标还是破坏那诡异的传送墟灵的阵法,可现在渐渐变成在此处立身。最可怕的是那阵法力量一直在加强,钻出来的墟灵已经逼近金丹三重境了,如果跃出来一个元婴境墟灵,她们又要如何应对?
“如果山岳真形图中到处充斥着墟灵,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苍琅的面色煞白,她仗着真龙之身比旁人更为强悍,在墟灵之中来回冲杀,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大小伤痕。她甩了甩刀上的血迹,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同样真龙出身的姬无衅——对方修的是《涅槃经》,仙道之龙凝的是金丹,不像她,三窍归一合魔魄。
“你受伤了。”谢朝笙注视着苍琅,轻声开口。
“小伤而已。”苍琅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提刀就朝着前方冲。
“我打算祭出不系舟,只是这么一来,我得全心操持法器,应对墟灵之事,得师姐多多看顾了。”谢朝笙收回落在苍琅身上的视线,朝着丹荔道。墟灵太多了,修士们需要一个栖身之地。
丹荔一扬眉,飒然道:“好。”
“其实我还有一种担忧。”谢朝笙想了想,还是向着丹荔吐出心声,“这边的元炁因墟灵的渗入逐渐变得紊乱,如果气机乱到无法使用天衍之鉴的地步,我们又该怎么样辨别墟灵?”
这对她们是一个考验。
介于虚实之间的墟灵有一次放弃形体的寄生机会,它们往往会在人心落入低谷时候趁虚而入。
短时间内,修道人兴致昂扬,有屠戮墟灵的自信,可要是时间长了呢?等到绝望降临时,她们的同伴还会是原来那个吗?
丹荔的面色也不太好看,谢朝笙说的事情极有可能在未来发生。但她们目前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解决。拍了拍脑袋,她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能寄希望于外界的前辈们发现山岳真形图中的异状。
另一边。
李若水、奉清她们在花田处止步。
翠叶红花,在风中摇荡出层层红碧交加的大浪,起伏闪着。
这些花朵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没有采摘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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