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洞窟是所有通道连接出口的必经之路,除了把拦路的人全部杀绝,他们根本来不及、也不可能再寻其他的捷径和出路。
通道口的正对侧,一群战马行色匆匆满脸不耐,像是接到了什么特殊的任务,正提着手里造型怪异的枪炮,来回游荡在可能会有人出现的几条通道附近。
宁钰稍稍探过头扫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脚转过身,背抵着一道掩体石墙,他转落背上的步枪,朝着靠在对侧的李鸮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李鸮移回观察洞室的视线,落在身侧的手比出了一个代表人数的手势,又压下掌心,稍稍往后一按,示意着宁钰等待自己的信号。
眼看那群盯着掩体方向的战马们像是终于守得无聊了,提着枪炮的胳膊往后一摆,转过身子,像是马上就要转向洞室的另一头。
子弹随着提起的前进手势一道打出,突然出现的弹火迅速点燃了洞内的半壁火光。
“妈的在后面!呃!……”
“草尼玛的别想跑!”
嘭!嘭!
几个匆匆反应过来的战马踹开同伙的尸体,他们接连抬起手里的枪炮,毫无章法地朝着二人的方向乱扫了一通。
爆破的冲击撞落了洞顶垂落的嶙峋石块,摇晃落地的砂石伴随着震落的尘土,簌簌地落了满地,瞬间激起了大片完全遮挡视线的浓重烟尘。
“妈的,人呢?!”
“拦住出口,别他妈让他们跑了!”
灰黄浓厚的烟尘中看不见任何阴影,一阵从洞窟缝隙吹来的风轻轻吹动着满屋的沙尘,一下子将混沌的视野范围铺至最大。
“草……”
而就在尘烟将他们吞没的瞬间,两道身影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之中伸出了手,一把将近处的那些战马全部拖进了遮蔽之中,清脆的枪响伴随着几道让人牙酸的嘎达错位声,生生将那些怨毒的咒骂塞回了他们的喉管之中。
“滚你妈的,出来!!”
沙尘中的目标像是潜伏的食人凶兽,等待着战马放松警惕的片刻,又随时会出现,将他们生拆活剥。
然而即便战马警惕得再天衣无缝,无形的攻击也会主动创造时机。
李鸮的枪口直顶在一个战马的下颌上,喷涌的枪火贯穿了头颅,带出了发烫的血液和脑浆,他毫不停顿地反抡起枪托,狠狠砸断了扑来的另一道攻势,抬起的手带着股远超人类范畴的狠戾劲道,硬是掐着那战马的脖颈,捏碎了骨骼,完完整整地一把将碎肉扯脱了下来。
“……三。”
宁钰在一旁直接瞪大了双眼,连打了数枪空膛子弹都没发现,反应过来时,又赶忙匆匆换了弹夹重新补给火力。
那只已经亮起橙金色辉光的左眼,正毫不吝啬地展露着它的残暴,像是调用了雕鸮基因的特性,连带着强化了李鸮双手的握力。
“……七。”
恐怖的力道掀起了汹涌的血海,李鸮落手一挥,几颗狰狞的粘稠血珠立刻脱离指尖,染满鲜血的手掌直接劈下了一道过热的枪膛,他横过手肘,一拐击断了那战马的喉管,又拖起那颗不成人形的脑袋,一下下地撞向一侧的锐利岩壁。
“……十。”
听见那道沙沙的嗓音在低声计数,宁钰有些发懵,眼睁睁看着他放下了刀枪,用着染满赤红的双手,无比暴虐地终结了一个又一个战马的生命。
……他在数什么?
弥漫的杀意淹没了整个洞窟,像是完成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单方面碾压。
“十二。”
侥幸逃脱的漏网之鱼抄起了地上的枪炮,搭在扳机上的手立刻就要扣动,他厉声笑着,还瞄准了摇摇欲坠的洞顶:“去死吧!!”
铛!——
还不等李鸮持枪动手,那战马的狞笑就突然静止在了某个瞬间。
一把半长的匕首径直捅入了他的眉心,无比精准地一击毙命。
而从那刀刃贯穿的伤口来看,无论是速度、力道还是掷刀角度,几乎都与李鸮寻常的习惯别无二致。
李鸮有些惊讶,在他移过眼的片刻,宁钰也正好收回了抡圆的手臂,转过头和他短暂地对视了片刻。
“咳,怎么样。”宁钰难压嘴角,莫名有种在心上人面前出了把风头的畅快感,“我是不是精进了不少?”
李鸮的目光紧随着小跑去收刀的宁钰,片刻,才轻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想了些什么,还补充了一句:“你变了很多。”
宁钰的心头一凛,嘴里的话却一下子顿在了嗓子里。
他当然知道自己变了很多。
不管是能力还是状态,都和之前的自己大相径庭。
但他有些想不通,李鸮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希望他变回原来那样,还是说不习惯现在的自己?
他下意识地回想着先前和李鸮相处的模样,刻意地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又故作不在意地随口解释了一句:“也没那么多吧,顶多就是身手能力厉害了一点儿。”
“嗯。”李鸮十分捧场,也没去戳破他话语中明显的刻意,“确实更厉害了。”
通道的尽头就在不远处,但这不痛不痒的回答反而让宁钰有些抓心挠肝,眼看着马上就要抵达出口,他挣扎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硬着头皮问出了声:“……我哪儿变了?”
李鸮闻声回过眼,像是也没想到他最后还会这么拧巴一下,没忍住笑了一声,才佯作思考片刻,给了个相当明了的答复。
“头发长了。”
宁钰哑然:“……”
“你认真的?……”他皱起眉,捻了把已经垂落在自己脖间的发尾,“很奇怪吗?”
“不。”李鸮却敛起笑,无比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他几遍,才应道,“很合适。”
直白的答案好像不仅仅只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宁钰的脑袋有点发懵,他也不知道这种飘飘然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好像在模糊之中,有什么情绪正在一点点收到他从未设想过的回应。
战火并不允许他沉溺于情绪太久,远处的无垠荒漠上,两大片对撞的车群仍然打得难舍难分,连串炸起的小型蘑菇云在双方载具间升腾,伴随着吼叫和悠扬的长哨,场面一时间变得无比胶着。
隆隆的油门和引擎贯彻天地,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的尖啸如同一道道惊雷,联动了搭载着重型机枪的越野车,在挺动泼洒的弹火中,为这片干涸的荒漠降下了一场场金属与工业的特大雷暴雨。
战马巢穴环抱的巨大空地上,游荡着各种密密麻麻的怪异改装车,那些喷射着五颜六色火焰的载具,在一声声怪嚎中显得无比招摇,构筑出了一道看似松散,实则紧密相扣的坚固防线。
战马巢穴的地形与穆叔的驿站有几分相像,同样是易守难攻的类型,加上双方的人数与物资差,虽然不知道候鸟这次做了多大的准备,但明面上来看,确实算不上占了什么优势。
“下面的防线恐怕没那么好突破,他们后手的人太多了。”宁钰藏在巢穴出入口的阴影处,粗略观望了一圈坡道下方的战马,明显地感到了一阵不安,“你们的队伍能进来吗?”
李鸮却在一旁卷起了袖子,一挑嘴角低声提醒道:“能,准备好。”
宁钰不解:“……等等,准备什么?”
李鸮却完全没给他犹豫的机会,他屈起两指垫在唇齿间,吹出了一道相当嘹亮悠扬的指哨。
“这样战马也会!……”
哨声横贯全场,坡下的战马车群果然立即发现了处于自家后场的猎物,他们纷纷叫嚣着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像是一群准备扑食的野狗,立即开始驱车接近,围着二人的方向绕起大圈,如同恐吓一般拉起了隆隆的油门。
不好,这样下去恐怕……
宁钰的焦虑落至半截,下一秒,眼前那群浩浩荡荡的车群,就突然被袭来的几道巨大的灰影冲破了队形。
灰雾中的鬃毛在野性的扑袭中迎风而动,兽类的低吼盖过了引擎与油门的高频轰鸣,犬形异化体锐利的爪牙如同出鞘的利刃,即便是战马重装的钢筋铁皮,也如同纸糊一般轻薄易碎。
奇袭只能替二人争取到短暂的转移时间,不远处的战马已经迅速调整起攻势,眼看着就要找到新的应对之策,领头的异化体高嚎一声,招呼着另一只犬型异化体直奔向宁钰和李鸮的方向。
它们硬生生撞飞了无数拦路的载具,像两道黑灰色的闪电般,骤然停在了二人身前,猛地甩了甩背毛。
李鸮轻轻拍了拍宁钰的后腰,他偏过头,朝着身前两只巨大的异化体示意着。
“到了,上‘车’。”
-
远处的炮火还在砰砰作响。
一辆装配着重机枪的越野车加速驶过车窗边缘,立刻引起了车内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的目光穿过那降至半截的车窗玻璃,一下子就看见了坐在副驾上调整武器的乌秋。
驾驶位上的夜鹭像是瞥见了旁边并行的秃鹫小队,她不着痕迹地挂挡提速,一脚油门,就领着身后全小队的载具立刻窜到了车群的正前方。
“他妈的,那女人赶投胎啊,要挡也得等我们就位了再冲吧。”秃鹫的不服写了满脸,他照着夜鹭的速度,同样猛踩了一脚油门,突如其来的强劲推背感,直接把副驾驶上的仓鸮摁到了靠背里。
仓鸮看见前方那没有雕鸮的雕鸮小队,心里基本上已经清楚得跟明镜儿似的,他匆匆把自己从靠背里撑起,嘴里还故作惊讶地疑问道:“怎么这次还是夜鹭带队?”
“呵呵,早说了雕鸮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儿。”秃鹫冷笑一声,语气里全是不屑,“我就说他绝对会出问题,都现在这种时候了,不干正事,居然还想着让别人来替他顶上。”
仓鸮回头看向了后排的座位:“雕鸮这次没一起来吗?”
“来是来了,不过也跟没来一样了。”坐在左边的肌肉黄毛率先搭了话,语气中全是难以掩饰的埋怨,“估计还在跟伯劳怄气呢,自己单枪匹马冲老巢去了,一时半会应该是回不来了吧。”
“之前他状态最好的那段时间,说不定还真能让他杀出点名堂。”中间的脏辫小个子尖声道,“但他现在这副德行怎么打?!不被战马抓了都算好的了吧。”
后排最右边的黑臂男冷声道:“不顾及大局,自己倔有什么用,现在谁分得出精力去管他?”
“真要出什么事,伯劳都没那功夫救他。”话题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秃鹫嘴里,他骂骂咧咧地朝窗外啐了一口,“他妈的,他要是被包抄,最后折损的不还是候鸟的战力?”
“行了,别说了,现在也不是我们自己人斗嘴的时候。”仓鸮还是一如往常地打起了圆场,只不过这次他的目光却紧紧盯着窗外,一把将脸埋进了架起的步枪瞄准镜里,“快点就位吧,一会儿轮到我们去打开突破口了。”
劝阻和往日一样生了效,但仓鸮深知,如果不是周围还有秃鹫这群人在,他真的就要笑出声了。
忍气吞声数余年之久,他有朝一日,终于等来了自己翻身的机会。
曾经,他也以作为候鸟的一员感到自豪和骄傲,只是这种荣光,却远不及某些人本身来得耀眼。
那些人生来就是人群的中心,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成为目光的焦点,哪怕他觉得自己和他们之间可能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差距,可他就是够不上那个金光闪闪的位置。
不管是名号、外表还是行为举止,哪怕他已经学到了极致,却总有不长眼的,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他,卑劣的模仿就永远只是模仿。
他和雕鸮完全不一样。
一道嘹亮的哨声响过。
是候鸟的行动队头车发出了变队执行的快速指令。
呈人字型排布的候鸟车群在指令信号下迅速变队,中段的车头位置率先减速,两翼小队各拆为重装车队和机动队伍向前加速突进,直至全队的阵型变化为一个内凹的弧形,正式的围剿作战才开始真正打响。
秃鹫小队的摩托落地,领着左翼的重装车队全力冲向战马防线的右翼。
战火一触即发,枪林弹雨之间,双方的重装火力武器几乎在隔空对轰,零碎灼烫的炮火下方,两方的机动队在狂驰的弹雨中交战火拼。
如此高强度的交火,仓鸮的车头在无数次受袭后险些摇摆摔车,还是对侧驶来的战马替他踢了一脚车身,这才堪堪避免了这次致命的摔车。
但是比起得救的感激,他更关心自己现在有没有暴露身份。
仓鸮握稳了车把,抬脚换挡后,就立刻反手掏出枪,朝着那快速驶远的战马一对连射,至到看见那身影跌下车座,被重装车轮狠狠卷入车底,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继续跟上了秃鹫的大部队。
85/208 首页 上一页 83 84 85 86 87 8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