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汤么,他自是不会做,但他夫郎会啊,也是时候让夫郎在家里人面前亮亮手艺了,以往那灶房都是他娘霸占着。
周劲回家,与付东缘说了这三只鱼的来历。
付东缘瞧出了周劲的无奈与不愿收,开解道:“要真觉得过意不去,我们拿点地皮菜过去,也算是礼尚往来了。大牛这人可能是真心要与你交朋友。”
周劲不愿同后娘一家扯上关系,一丝一毫都不愿,而大牛家,又是他们关系极近的族亲,所以周劲心中有顾虑。
“我瞧着大牛是个明事的,人也很正义。倘若你后娘做了伤天害的事,被他知晓了,他定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不会胳膊肘往内拐。”不知道这么说能不能打消周劲的顾虑,付东缘瞧见周劲的面色稍愉,想是听进去了。
后面便没再说这事儿。
付东缘和周劲说自己忙碌一早上的成果,他将溪岸的地皮菜全捡了!
满满两大筐,拖都拖不回来!
周劲看到哥儿笑,自己也想笑。他瞧得出来哥儿很开心。
“可有累着?”
“不累,我拿了张矮竹凳,坐着捡的,捡一会儿就歇一下。”
今早放晴了,暖融融的太阳晒在这片隐藏在茅草丛后面的宝地里。天是蓝的,水是清的,花草树木是嫩嫩的绿,很清新。付东缘拾一会儿就抬头望天,拾一会儿又低头看水。这儿的景物十分丰富,他总能给自己的目光,给自己身心,找到许多乐子。
看到竹篮一点点地满起来,又是原始而强大的获得感,付东缘这一早上,不是陶醉在美景里,就是沉浸在捡地皮菜的快乐中,心脏很稳定,没有半点不适,也不觉得累。
周劲看到了哥儿笑容里的光彩,看到了他的精气神,心里的那点担忧消失了。早上若不是哥儿硬赶他去田里,他是要和哥儿一起捡地皮菜的。两个人嘛,多少有点照应,可哥儿说自己能行,要他将地里的活弄完,天晴了,他们还要抽个时间去凤姨那,地里的活总是欠着哪行啊。
“中午吃鱼吗?”被柳条穿过的三条鱼活不久了,想吃鲜,中午就将它们做了,不吃,拿盐腌起来,可以放得久一些。
付东缘打量着这三条鱼,想出了一个不错的烹饪法子,“中午吃,我来做个糖醋鱼。”
周劲:“糖醋鱼?”
“我做糖醋鱼的手艺很好哦。”付东缘冲着周劲眨眼睛。
哪怕在这只能做简易版的,付东缘也有信心做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十分生动,周劲看着欢喜,又不自觉想笑。心说,就算哥儿不说,他也认定他的手艺是全天下最好的。
将鱼放在木盆中,舀些水暂时养着,一会儿回来杀。周劲先去后院的溪岸,替付东缘将地皮菜挑回来。
满满两个箩筐的地皮菜,被付东缘用竹篮转移了不少,现在不到七分满。
周劲挑这样的重量,不用蓄力,上肩就能直接挑起,然后步履稳健地走回家。
在屋檐下放好,先不洗,倒入大木盆中泡着,吃完了饭再来折腾。
什么事儿都不及吃饭重要。
将鱼敲晕,去鳞、除鳃,再剖去肠肚,清洗干净,这是周劲干的活,剩下的就交给付东缘了。
将鱼打上花刀,用盐和葱姜水腌一会儿,裹上一层薄薄的地瓜粉。鱼付东缘没打算炸,仅是油煎,所以地瓜粉不能太多。
三条鱼都裹上后,锅中热油,烧至八成热,再将鱼放入锅中油煎,鱼的个头不小,为了省油,油又不能放太多,只好一条一条来。
等三条鱼全部煎好,香味早就飘得满屋子都是了。
周劲和二狗一站一坐,特别工整地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
接下来是调糖醋汁,切些蒜末,放入等比例的糖与醋,再加入地瓜粉和清水,搅匀调成酱汁。这里糖挺贵的,付东缘没打算放正常的量,就放了一半,所以做出来糖醋鱼不会像现代那么重口,而是偏清淡一些。
日常做,付东缘还会放番茄酱,但这时候没有,他想着往后等他们自己种了番茄,收获了番茄,也有闲钱可以买糖了,就自己做番茄酱,然后给周劲做个足料的糖醋鱼。
今天先将就。
用锅中的底油,将酱汁烧浓稠,浇在出锅的煎鱼上。
二狗那只,更为简单,煎好了就直接夹它碗里。
糖醋鱼上桌了,付东缘还炒了道白菜,炒了道南瓜。
等这三道菜一齐被摆上桌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道焦香四溢的糖醋鱼。
付东缘给周劲夹下一大块鱼尾的嫩肉,沾了一圈酱汁,然后投递到周劲碗中,说:“尝尝。”
周劲抬起碗筷,咬下一大口鱼肉。
这鱼外表酥脆,带着焦香,内里柔嫩,入口即化。酱汁酸甜,浓香四溢,吃下去只觉回味无穷。
好吃!
是那种吃了以后能多耕二亩地的好吃!
第37章 爽利喝汤
“鱼汤来了,小心烫啊——”
“一人一份,谁都不会多喝,谁也不会少喝,公正的哩。”
鸡上笼后,天边云霞消散,留下一条橙红色的细带,挂在青石山山顶上。那棵盘曲的松树,立在细带边缘,像一个人握住了一把剑,想要将山劈开。
这是一个好天象,河源村的都知道,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大牛家。
灶房换了位主厨,摆上桌的菜色就不一样了。
侄儿端来一份份装在粗瓷碗里的鱼汤后,大伯陈永年拾起伏在桌上的勺子,端过自己那份,用勺子搅着清得像水一样的鱼汤,嫌弃道:“这么清,瞧着什么滋味都没有,能好喝吗?以前都是用大碗装的,夹夹捞捞也就去了,现在装成这样,是觉得洗碗不够累是吧?”
要知道刘氏之前炖鱼汤,会加新鲜的白菜,会加水嫩的豆腐,炖出来的鱼汤奶白鲜香的,看着就有食欲,不像这,水清得连底下几根芹菜的都看得见,能好吃吗?
“瞧不上啊?瞧不上我替你喝了。”陈永年夫郎林圩没动自己身前这碗,伸手过去将陈永年那份夺了,不让这人喝。
这个家,他最能解大牛和杨三岩的处境,最能解这些明里暗里的嫌弃是什么滋味。因为他也是个不受待见的哥儿,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甚至怀疑大牛当初用怀孕的骗取二房的同意这个不怎么聪明的法子,就是从他身上学的。
未婚有孕进陈家家门的是他。
若不是那时刚好怀上老大,孕痣彻底消失,他与陈永年必定会被公爹拆散。河源村的男人爱娶婆娘,瞧不上哥儿,附近几个村子人尽皆知。
偏巧林圩是外乡的,跟着他爹卖货才走到河源村。若当时人机灵些,多去打听打听,知晓这村中的暗法,他必定会离陈永年远远的,找个本村的男子嫁了。
他家在的村子是穷,却是个友善和睦的小村,不像他们这般欺凌人。
哥儿就不是人了?哥儿就登不上台面了?哥儿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了是吗?
这个村的腌臜事林圩看得太多,心早就冷了,他不想管,也管不了,便借着身子不大痛快的由头,整日闷在房中,同这个家隔开。
昨日听见大牛同刘氏争吵,知晓大牛是个这个家中唯一一个性子端正、明事又爱护夫郎的,林圩起了帮衬的心。
大牛同这个家中,同这个村中绝大多数的男人不一样,他是个值得托付、值得信赖的。
这些话,只是在林圩心中呆了一呆,便被原原本本地说给杨三岩听。
侄夫郎比他还闷,不知听进去没有,后来听见的那些动静……林圩知晓应该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希望他们好,希望他们能同村中的、家中的偏见抗衡到底。
“昨日都没沾荤腥,你让我吃两块鱼肉。”干了一天农活,陈永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山药蛋焖鸡还没上,他以为这是今日唯一一道荤菜,嘴里嘀咕着就是在难吃也不能放过。
“你这嘴说不出什么好话就不要说,侄夫郎的手艺用得着你点评了?”林圩冷冷地说着夫君的不是。
“你怎么说话的!”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了,坐在一旁的大儿子陈春旺喝了一口鱼汤,震惊道:“爹,阿爹,这鱼汤……也太好喝了吧!好鲜啊!”
儿子开口,陈永年以为他是来帮自己的,没想到张口就是夸鱼汤好喝。陈永年自是不信,正当他想这小子的口鼻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时,陈春旺喝汤的速度猛然加快,呼嗬呼嗬,爽利的喝汤声不绝于耳。
正常品味,好与坏都在你嘴间,昧着良心说句好话,那还不容易。可一旦狼吞虎咽起来,这话是在狼吞虎咽的缝隙里蹦出来的,不用听话的内容,你都觉得他嘴里的东西肯定是殊异滋味。
大哥脸埋碗里,说不出话,二儿子陈春贵也喝了一口,大力称赞:“好鲜,真的好鲜!”
接连两个儿子都说好喝,这时陈永年心里犯嘀咕了:真这么好吃么?
光喝汤不够味啊,陈春旺陈春贵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吮着手指吃了起来。之所以要吮手指,是因为这鱼肉太嫩了,一拿起来,嫩白的鱼肉就留在手上了。
林圩端过面前那一碗,默默喝了起来,不给陈永年留。
“夫郎夫郎,让我尝一口呗。”陈永年凑到了林圩身旁,笑嘻嘻地说着好话。他本就是个爱笑,一笑眉毛就像两道弯下来的禾叶一样,软趴趴地挂在眼睛上,让他的面容柔和了不少。
林圩瞥他一眼,还是将那份没动过的汤端了过去。
“我好好说,这回我一定好好说。”陈永年认错的态度良好,倒是可以跟他少计较些。
“慢着点喝,别浪费了,侄夫郎辛苦了一下午呢。”送入嘴中的第一勺,陈永年就撒了一半,这是大罪过。
对面,两个儿子早就将鱼汤鱼肉喝吃得一滴不剩了,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爹你要不爱喝,就把鱼汤给我吧。”大儿子道。
二儿子赶紧说:“我跟大哥分,我们一人一半,我也爱喝这鱼汤。”
陈永年一口鱼汤下肚,眉毛都要鲜掉了,哪能让给他们,直言道:“哪凉快上哪呆着去。”
就在这时,从灶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的大牛往堂屋里喊人了:“大哥二哥,来帮着端下呗,山药蛋焖鸡好了。”
“还有鸡吃!”兄弟俩从凳子上弹起来,跑得一个比一个积极。
山药蛋焖鸡一桌一大碗,也是个分量大的。鸡肉油亮,山药蛋金黄,还撒上了一把嫩绿的葱花。酱香混着葱香,闻上一闻,顿时觉得刚才垫肚子的那一碗鱼汤,真是太不够了!
陈永年呼啦啦地喝着鱼汤,怕喝得慢了,没嘴吃鸡肉啊。他家这两个小子,在饭桌上是能抢的,筷子举得慢了,待会儿就等着捞骨头架子吃吧。
一顿饭,给一向热闹的大牛家吃沉默了。
无一例外,每个人都低头吃肉喝汤,没空像以往那样说闲话拉家常。
“辛苦了夫郎。”大牛从鸡肉碗中夹了一个鸡腿,递到杨三岩碗中。
倘若今日他什么都没做,却吃了这样一块好肉,与他同坐的,少不得要哼哼。
可今日这顿饭出自他之手,还做的这么好吃,他要吃块好肉,没人好再说什么。
杨三岩从前不爱大牛当众夹吃食给他,夹来了,总要再夹回去,今日是接受了。他默默吃着碗里的饭,坐在他一旁的春田见到大哥的举动,仰头,糯糯地叫了一声:“三岩阿哥。”
杨三岩低头,轻声问:“怎么了?”
春田夹起碗里那块他爹给他夹的鸡腿,递到杨三岩碗边:“这个也给你,你烧的菜真好吃,比我娘烧的好吃。”
春田是个实诚的,阿哥烧的菜好吃得他连骨头都要嚼碎了,吃走味道,再恋恋不舍地吐掉,比他娘烧的好吃多了。
焖鸡里的山药蛋也好吃,他一连吃了五大块呢,还觉得不够。
大哥给阿哥夹鸡腿,是觉得阿哥辛苦。他给阿哥夹鸡腿,是觉得阿哥厉害,应该吃这个鸡腿!
杨三岩笑了笑,正要拒绝,旁边大牛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手,将这个年仅五岁的弟弟企图投喂的手拍了回去,说:“这是我夫郎,要吃什么我给他夹,用不着你。”
手还在杨三岩腰上搂了搂,让他坐得离自己更近。
两个人几乎是挨着。
杨三岩的脸红了红。
隔壁桌的春明,听见这桌的动静,转过头来,将碗递去,逗春田:“你们都不吃鸡腿,给我吧,我们这桌的被四哥抢了,他一个人吃了两个,现在正挨我爹揍呢。”
春田才不给除阿哥外的任何人,用小手护住碗说:“这个我要自己吃。”
说着就在鸡腿上咬了一口。
“给六哥也来口。”春明将脑袋挤到春田碗边,欲分一杯羹,被春田用硬邦邦的脑壳顶了回去。
“赶紧回去吃吧,再不吃你那桌的肉就被春山吃光了。”一直在吃改头换面的山药蛋的陈永增开口了。
春明回去一看,果真是这样,四哥碗里堆的肉那叫一个多,他气道:“明儿我再去买些碗,以后做这鸡肉也一人一碗,分公平。”
堂屋里的其他人闻言,都哈哈哈地笑开了。
刘桂花回娘家的日子,本以为会很艰难,没想到冒出一个比刘桂花更会做饭的杨三岩。
往后啊,有口福了。
“天黑了,回屋去洗漱吧,碗我来洗。”让杨三岩一个人又做饭又洗碗,哪能啊,林圩站出来,将洗碗的活揽了去。
林圩底下还有一个儿媳,一个儿夫郎,哪能让长辈干这样的活?先一步钻到灶屋去,将洗碗的位置占了去。
杨三岩无法,只好依了,打了盆热水回屋去。
陈春福今日下水捉鱼,一身泥腥,得擦身子,这水就是替他打的。
杨三岩到房间门口,刚好碰见大牛从里头开门出来,见是夫郎,大牛欣喜道:“我正要去寻你呢。”
杨三岩道:“我打水去了。”
“我来端,我来端。”大牛接过热水,又交代,“我刚去井边打了桶凉的来,刚好掺一掺。你要不要先洗?”
杨三岩头低了低,小声道:“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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