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秋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会儿,坐回沙发上,淡淡道:“说说看,你都做什么好事了。”
燕衔川小心地觑着她的神色,一时间不敢说话。
此情此景,多像那个被踩住的人,同样满心踌躇,害怕开口,害怕自己说错哪怕一个字。
但燕衔川没有说谎的余地,面对鹿鸣秋平静的、严厉的目光,她就像被盐水浸泡的蛤蜊,老老实实地把肚子里装得东西都吐了出来。
从怎么伪装,怎么钓鱼,杀了多少个人,一股脑全说了个干干净净。
说完就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把手背在伸手,低着头,好像认错了似的。
鹿鸣秋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你之前答应过我……”
“我错了!”燕衔川打断道,“但我也没有乱来呀。”
她偷摸瞧着,对方似乎没生气,就为自己辩解道:“我换了脸,也没人发现,而且杀的都是坏人,是他们先要对我动手,我才会反击的。”
“这应该算,正当防卫,没错。”
鹿鸣秋张开嘴巴,还没等说话,她立刻垂下脑袋,闷声说道:“我错了。”
鹿鸣秋又无奈,又想笑,心里那点气瞬间就消散了。
她其实,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燕衔川离了她,就像没了缰绳的凶兽,没了束缚,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儿来,事实上,她没直接去跟着齐子扬把岳家收拾掉,就已经让她很惊讶了。
她再三叮嘱这人,只是心里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她克制一下自己。
想不到她真的做得挺好的,还记得给自己换一张脸。
虽然也的确没忍住,动了手。
但约定好的内容被违背是事实,鹿鸣秋必须要做出严厉的样子来,让她知道对错。
“做错事,就应该受罚,你说对吗?”
燕衔川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要罚你什么呢?”鹿鸣秋缓缓说道。
燕衔川一听这话,立刻就微微抬起头,眼巴巴地望过去,做出一副可怜又可爱的表情来。
“撒娇对我是没有用的。”鹿鸣秋说。
燕衔川又眨巴了几下眼睛。
鹿鸣秋:“……”
鹿鸣秋:“罚你三天没有甜点吃。”
晴天霹雳!
燕衔川一个呆若木鸡,目眩头晕,心神恍惚,茫然若迷。
“啊?”
鹿鸣秋:……忽然有点良心不安。
她硬了心肠,面不改色地说:“三天,没得商量。”
这人还是一副蔫头蔫脑,遭受了大打击的模样,鹿鸣秋心里的愧疚蹭蹭上涨,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不过,你要是表现好的话,也可以提前解除惩罚。”
燕衔川听了这话,眼仁里才有了几分灵光,“我会好好表现的!”
“那可以有个抱抱吗?”她低低问道,“我们都好几天没见了,我真的好想你。”
第八百遍唾弃自己心软的鹿鸣秋张开了双臂。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扭断人的脖子)芜湖,起飞,(哼歌)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都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耶
(开门回家)(手里的冰淇淋掉地上)
鹿鸣秋(抄起戒尺):说!夜不归宿,干嘛去了!
燕衔川(狡辩):我去参加老年歌舞团跳广场舞去了!
第80章 逐日之蛾16
两人抱了一会儿, 鹿鸣秋就拍了拍她的背,“赶紧去洗澡,洗完了去睡觉。”
燕衔川不情不愿地应了, 松开胳膊,老老实实回到自己房间。
热水澡冲掉浑身的血气, 再回到床上时,燕衔川觉得很安心, 可能是被热气熏得, 也可能是心里惦念的人回来了。
她终于睡了这几天唯一的一个整觉, 第二天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
美滋滋地洗漱穿衣,出卧室就看到鹿鸣秋正在沙发上,双手在屏幕上乱飞, 估计又在处理事务。
“早呀!”她元气满满地说。
“早, 厨房给你留了吃的。”鹿鸣秋百忙中抽空对她笑了一下。
嘿嘿!
燕衔川就颠颠地去到厨房, 都是她喜欢吃的, 一通胡吃海塞,肚子饱饱, 她又晃回客厅,从茶几上拿了一个圆滚滚的橘子,坐到鹿鸣秋身边, 开始剥橘子皮。
剥好的橘子, 她先尝了一瓣,甜而不酸,好吃。才捏起两瓣递到人嘴边, “要吃吗?”
鹿鸣秋眼睛盯着光屏, 张开嘴非常自然地就吃掉了嘴边的东西。
主要这种行为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很严肃地拒绝的,后来就……总之,都是心软的错。
两人分食完了一个橘子,燕衔川忽然又接到一条消息,是齐子扬发过来的。
他说要给岳家人套麻袋,问她要来吗?
燕衔川双眼一亮,清了清嗓子,“我有一件事要说。”
鹿鸣秋停下飞舞的手,转过头去看她,“嗯?”
她本来是挺理直气壮的,话到嘴边,却忽然萎了,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就是,齐子扬叫我出去打人。”
燕衔川瞄着鹿鸣秋的眼色,立刻开始甩锅,“是他主动来叫我的,不是我让他叫我的。”
鹿鸣秋:“……”
“想去就去吧。”鹿鸣秋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记得把脸遮住。”
燕衔川激动地热血沸腾,差点儿从沙发上蹦起来。
“等下,”她刚要欢呼,忽然犹豫了一下,“我这样算好好表现吗?”
鹿鸣秋:“……算。”
燕衔川:“那我能吃甜筒吗?”
鹿鸣秋抬手指了指冰箱。
她仿佛意会到了什么,跑去厨房拉开冰箱门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盒抹茶千层。
****
特蕾莎和齐子扬两个人是一场意外认识的,一场绑架。
特蕾莎很自我,很有主见,经常想一出是一出,有一次飙车,把保镖们都甩开,自己一口气开到鸟不拉屎的郊外。
她喝了酒,有点想吐,就打算去林子里扶着大树。
然后就被流浪者绑走了,准备卖钱。
在破的漏风的仓库里,遇到了同样被抓到的齐子扬。两个人乍一见面,脱口而出同样的话:“你怎么在这儿!”
特蕾莎觉得好丢脸,好糗,把自己被抓过来的原因说了,又问齐子扬,他不是早嫁给岳家人了吗,一个omega,怎么会被绑架呢。
齐子扬冷笑一声,开始破口大骂,以上下数代的亲缘关系为开头,以混乱无序的人畜交往为结尾,亲切地问候了岳家人。
末了说:“我是被岳灵秀这个傻逼推下车,然后被这帮人带走的。”
岳灵秀的本质是想让他出丑,让他徒步回家,但这个脑子只有核桃仁的人,根本想象不到他一个柔弱的o孤身走在大街上,压根没有自保能力。
不过估计就算想到了,她也不会当回事。
特蕾莎这才注意到,在暗淡的月光下,他身上各种各样的擦伤。
齐子扬恨恨道:“我非要扭断她的胳膊再用她的手给她几个大嘴巴不可!”
特蕾莎:哇哦。
特蕾莎:好与众不同的omega。
齐子扬啐了一口,把头凑过来低声说:“我偷听到他们说话,明天天不亮我们就会被运走。这附近只有两个看守,就在门口,其余人去偷汽油了。我能把绳子解开,你能把人解决掉吗?”
“你能解开怎么不跑?”特蕾莎反问。
“你看我像是能跑过两个壮汉的人吗?”齐子扬翻了个白眼。
特蕾莎当然学过格斗,但是捆在他们身上的绳子绑得特别紧,她都挣不开,齐子扬怎么弄开?
她这么想,也这样问了。
齐子扬冷笑一声,用力一拽,只听嘎嘣一声,他的手腕瞬间脱臼,被绳子勒得红肿发紫。
少了一个胳膊,绳结自然松了,他快速用剩下的手解开绳子,又去帮特蕾莎脱困。
月光照到他那一只手上,整个手不自然地垂着,扭曲胀紫,格外骇人。
特蕾莎简直惊呆了。
这是人吗?这是omega吗?谁能这么面不改色地把自己手拉断啊!
“你……”她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赶紧的!”齐子扬唇色发白,眼神却发狠,“动手啊,磨蹭什么,一会儿人都回来了。”
特蕾莎木愣愣地答应了,木愣愣地找出半截棍子把看守抡晕,然后带着齐子扬开始逃跑。
逃跑的时候,他倒像一个omega了,没两步就开始气喘吁吁,像肺里装了一个破风箱。
特蕾莎没做多想,把人一下背到身上,带着他走到大路,一起上车开回自己的家。
做了检查以后,齐子扬的手的确是断了。他却不伤心也不难过,直接装了一个义肢,外表看上去同从前一样,皮肉细腻,可内里却换了。
这在追求天生完人的上层社会里,也是闻所未闻的一件事。
飙车喝醉被绑架这件事太丢人,她一直没往出说,连最亲近的奶奶也不知道。也没人知道他们从那件事以后,开始熟悉起来。
有时候宴会遇到,特蕾莎看到齐子扬装得温柔体贴,就忍不住想到那天他文采斐然的发言。
这么说也不对,他现在依旧文采斐然,正在通讯号里和她疯狂私聊骂人。
特蕾莎:别说,骂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本身就是那种眼里揉不下沙子的性格,和齐子扬一拍即合,两个人相见恨晚,恨不得直接拜了把子。
有一天,齐子扬问她:“你不觉得我很不像omega吗?”
特蕾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谁也不像,也不用像谁啊。你就是你嘛。”
齐子扬笑骂道:“难得从你嘴里听到几句人话。”
特蕾莎:“去去去。不过说真的,你干嘛非要和岳永健那个脑残绑在一起,他配吗?我整天看着都要烦死了。”
齐子扬面无表情:“你不要说得好像我是自愿的一样。不过……”他话音一转,“要是想办法把岳家搞垮了,我自然就能解脱了。”
特蕾莎立刻板上钉钉道:“那就搞!”
两人由此开始策划寿宴的事。
在整个寿宴事件里,特蕾莎之所以一直有恃无恐,原因就在于她和纽曼家主,也就是她的奶奶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
她父母去世得早,是以特蕾莎从小就是在奶奶膝下长大的,她身上有种骄纵的,无法无天的大胆,一种积极昂扬的气质,本身的头脑也足够聪明,同样具有上位者的冷酷,和这位年迈的家主年轻时如出一辙。
在老家主心里,她有意想让特蕾莎接任自己的位置。
所以即便知道了特蕾莎这个孙女故意设套,她也没生气,反倒心中很欣慰。
她利用寿宴,利用纽曼家族的地位,就连自己本身也成了孙女的利用对象,这正是老家主想要看到的继承人。要足够无情,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利益。
只不过纽曼家主还是把特蕾莎叫到了书房,用和蔼的语气问道:“你喜欢齐子扬?”
特蕾莎也没有被戳穿的慌乱,相反,要是奶奶什么都不知道,那才见了鬼了。“我和他之间真的什么感情都没有,纯友情,真的。”
纽曼家主眯着一双眼睛,“你年纪也到岁数了,该考虑联姻的事了,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
特蕾莎满不在乎地说:“奶奶安排就好。”
老家主笑了笑,“倒也不急,我再挑挑。不过,既然你对岳家这么上心,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他们的家族产业,能撕下来多少,都充进你的小金库里,怎么样?”
“那我能不能……”特蕾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注意点分寸。”纽曼家主不咸不淡地点了她一下。
“奶奶真好!”特蕾莎扑倒老太太怀里,好一顿撒娇,接着马不停蹄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齐子扬。
后者砸了咂嘴,“你奶奶对你是真的好。”
不介意自己被孙女利用,甚至知道她不喜欢岳家人,干脆直接把一应事务都交给她,让她随意对付岳家,简直宠的没边了。
特蕾莎兴奋地搓了搓手,“奶奶说,杀几个人也没事,不过我一想,怎么可以给他们这么痛快的死法。”
“咱们隔三差五就麻袋套上一个人出来,打一顿出气,起码也要打个十几二十次。”
齐子扬:噗。
接着转头就叫上了燕衔川。
然后岳家人就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股份狂跌,生意做不下去,高管纷纷跑路,岳父愁的头发都白了,却也无计可施。
雪上加霜的是,他们还动不动就遭到绑架,绑匪既不要钱,也不要命,捂住他们的嘴,劈头盖脸一顿揍,揍完了甚至还给送到家门口。
报警,搜查部的人根本不管。
请保镖,保镖也无济于事,根本拦不住劫匪。
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这家子人身上的伤就没有好全的时候。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下,岳家主没用上多久就病倒了。
他一倒,小女儿岳灵秀大概是急火攻心,也倒了,当天晚上就下了病危通知书,没过多久,心电图就变成了一条直线,比岳家主走得还早。
谁也不知道,她是被活活气死的。
死前的那个晚上,齐子扬优哉游哉进了病房,把睡梦中的岳灵秀推醒,开始说自己的计划。
岳灵秀越听越气,她本来就头昏脑涨,中了毒,一只脚已经在鬼门关上踩着了,这下气血上涌,直接原地去世。
岳永健被迫挑起这份烂摊子,面对着千疮百孔的家,他也知道症结出在哪儿,三番五次上门去求特蕾莎,说自己知道错了,不应该这么干,不顾及纽曼家的脸面,好话说了一箩筐,奈何对面人连个反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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