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斐然在药箱里翻箱倒柜地找药。
奇怪,解痉的颠茄片原本就在肠炎宁的下面的,怎么换了顺序?
滕时的所有药箱都是奚斐然定期管的,日期都是最新的,药量几乎都是满的,常用药摆在上面,不常用的往下放。
难道是最近滕时自己吃过药,弄乱了顺序?
奚斐然顾不上多想,打开一罐全新的颠茄片,快速倒出两片塞进滕时嘴里:“嚼碎之后含在舌头下面。”
滕时痛的嘴唇都没了血色,艰难地照做。
奚斐然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紧按着腹部的空隙里,掌根按住他冰凉发硬的胃部揉按起来:“你说的对,滕仲云大概率已经为滕玟准备好了一切,从发信息引诱滕玟开始,到对滕禹最终下手,估计场地都给滕玟找好了。”
滕时的嘴唇动了动,奚斐然早已知道他想说什么,没等滕时开口已经给AI布置了命令:“阿时,立刻去查方圆30公里所有滕仲云名下的房产,尤其是厂房、实验室、车间一类的地方!”
AI阿时:“是!”
“滕禹和韩濯很有可能被滕玟控制住了,”奚斐然眉骨压低,“滕玟不会那么快下手,我们一定还来得及。”
哐啷!……
耳朵里像是蒙了一层湿布,远处隐约有金属激烈碰撞发出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小荷!”
是谁?
哐啷哐啷!
金属碰撞声越发激烈,像是有人在拼命晃动着锁链。
“小荷!!”
是在叫我吗?
黑暗飞速褪去,耳中模糊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刺目的光线闯入视网膜底部,睁眼的瞬间后脑的疼痛如同尖刀般猛地扎下来。
“唔……”
韩濯痛苦地抱住头蜷缩起身体,然而手腕上的铁锁链却桎梏了他的动作,发出了碰撞的哐啷声。
“小荷你醒了!”
韩濯侧躺在地上喘息着,长发散落满地,好几秒钟后视线才逐渐聚焦——
滕禹在距离他两三米外的对面墙边,左手手腕被铁链锁在了墙上,见他醒了立刻心急如焚地就要过来,然而即便努力到了极致,他们中间却依旧有一段距离。
“草!!”滕禹大骂一声,暴躁地用力扯弄铁链,弄出巨大的声响。
韩濯艰难地侧头看向自己的左手,同样也是被铐住了手腕,铁链的另一头焊死固定在墙上,根本不可能脱离。
滕禹喘息着强行镇定下来,他的身上破破烂烂,肩膀处在流血,还有一些在刚才碰撞中留下的小伤痕,但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
“我们的飞车被滕玟撞了,他把我们关起来了。”
“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咱们出去的!”
韩濯头痛欲裂,他在撞击中撞到了后脑,轻微脑震荡是肯定的,希望别有脑水肿。
“小荷你怎么样,跟我说说话!”滕禹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荷,心痛的难以言说。他不敢相信滕玟竟然真的对他和小荷下手了,他自己还好,但是小荷刚刚发作过哮喘,身子本来就虚弱……
“我没事……”韩濯面色苍白地看向滕禹,声音沙哑,“你怎么样?”
“我没事,都是皮外伤。”
两人相隔着两米,尽在咫尺却无法触碰,韩濯的喉咙艰难吞咽,强迫自己从滕禹身上移开视线,环顾四周:“咱们在哪里?”
周围一片纯白,纯白的地板、纯白的墙、纯白的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房间的侧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像是实验室。”滕禹抚摸着周围的墙,“滕氏集团的医疗产业就有这样的实验室,一般是用来做动物实验的,大猩猩之类的,注射药物之后关在这里,研究人员就在镜子后面记录和观察,这面镜子应该也能变成透明的玻璃。”
韩濯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忽的注意到自己身旁的地上有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白色的,上面有左右两个按钮。
“这是什么?”韩濯拿起来。
滕禹忽然注意到自己身边也有一个同样的遥控器,他比小荷早清醒几分钟,注意力全在小荷身上,竟然没发现:“我这里也有一个。”
他刚要按下其中一个按钮试试,忽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轻蔑的冷笑:“我劝你还是不要动它。”
话音刚落,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子变成了玻璃,滕玟坐在镜子后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冷冷注视着他们。
他的眼睛里像是一汪死水,只有愤怒和杀意在眼底蔓延,婚礼上的西装已经脱掉了,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处。
滕禹瞬间暴怒,扑向镜子,却被铁链死死拽住:“滕玟!孙晴晴根本不就不是我害死的!我是被人陷害!你要杀要剐冲我来,绑架女人算什么本事!”
滕玟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情:“女人?你确定吗?”
他冰冷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过来,通过扩音器传入观察室里,仿佛形成了某种微妙的扭曲。
滕禹微微愣怔,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了解你对面的‘女人’吗?”滕玟笑起来,嘴角扬起疯狂的弧度,灯光从头顶落下来,从某个角度看过去他简直像极了滕仲云,“她家是做什么的,她来自哪里,有过什么过往,你真的都知道吗?”
滕禹不知道他为什么往小荷身上扯,大怒道:“我当然知道!小荷她家里是做外贸生意的,她来自东陵……”
滕禹忽的卡住,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下去了,他对小荷的了解好像确实很少,他知道的都是他认识她以后的事情,从前的事情小荷几乎从来不提,又或者每次提到,话题都会被毫无痕迹的转向其他地方。
可是这又和滕玟有什么关系?
滕禹咬牙,决定不再和他玩文字游戏,他放下尊严,几乎是在恳求:“滕玟,小荷撞到了头,她需要医疗救治,你快放了她,有什么话我们兄弟两个聊。”
滕玟仿佛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他冷笑一声,讥讽中带着对即将发生之事的扭曲期待,甚至连眼睛都在微微发亮,然后他转向另一边:“小荷,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角落里,韩濯脸上的血色早已全部褪尽,紧紧咬着牙,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整个身体都呈现出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甚至在微微发颤。
滕禹不明所以地看向小荷:“小荷,他在说什么?”
冷汗顺着韩濯光洁白皙的侧颊滑落,凝结在他尖削的下巴上。
“我不知道,”韩濯声音沙哑,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滕玟瞳孔一暗,冷笑一声,忽的抬手按向面前控制台上的某个按钮。
刹那间,铁链通电。
滋啦!——
滕禹只觉得一股电流瞬间从铁链上释放进入他的手腕,滋滋的电流侵入神经,带来生不如死的剧痛!
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血管、肌肉、骨髓都仿佛被烈火炙烤,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五脏六腑像是被无数的小刀切割翻搅,那种痛苦根本无法形容,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跌倒在了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停!停下!!”韩濯目眦欲裂想要扑向滕禹,铁链剧烈晃动,他冲着滕玟咆哮道,“我说!!——”
滕玟终于按下了停止。
看着滕禹在地上抽搐,他的心里竟然没有预期的罪恶感,只有复仇的快感,孙晴晴死亡的画面在他面前一遍遍回放,一想到那,他就觉得把滕禹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韩濯急促地呼吸着死死盯着滕禹,双眼通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滕禹趴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即便电流停止了,手臂依旧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看向小荷,一开口嗓子里都几乎带着血腥味:“我没事……小荷……”
韩濯看着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的大脑里浮现出了他和滕禹在一起的一幕幕,从在M国的小巷里滕禹英雄救美,再到沙滩边的正式相认,还有之后数不清的亲吻和拥抱。
韩濯颤抖的咬住唇,他把回忆中滕禹温柔的笑牢牢记住,因为从这一刻之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滕禹……我的真名,不叫白荷。”
这一天早该来的,却从未想过是这种形式。
假发被摘下,露出了染成淡蓝色的、半长不短微卷的短发。
“我叫韩濯。”
滕禹的眼睛一点点睁大,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被电出了幻觉,然后他就听到了滕玟狂笑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滕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男人面容清俊,鼻梁高挺,下巴尖俏,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含着眼泪,漂亮的唇瓣此时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神中透出痛苦和绝望。
滕禹下意识抬起手,挡在了面前,遮住了‘小荷’的上半张脸。
刹那间,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来。
那个在夜店包房中调戏他、用电子束带遮挡住眼睛、那个这么多年一直和他作对、那个小时候曾经装成小女孩把他推进坑里的韩式集团的少爷韩濯!
是他!
滕禹像是被烫了一样地猛然缩手。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和‘小荷’亲昵地共同吃一个冰淇淋,拥抱着入睡,亲吻在一起,甚至在深夜亲吻着他柔软的头发,实在忍不住时候,小荷用手帮他……
他是男人。
“呕……”完全是生性的排斥,滕禹竟然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几乎是在干呕的同时滕禹忽然醒悟了自己在做什么,他慌忙地想要遮掩,却对上了韩濯的眼睛。
仿佛微弱燃烧的烛火一下子熄灭了。韩濯面如死灰,眼泪终于顺着苍白的脸颊落了下来,
滕禹的心仿佛在那一刻也跟着碎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大脑里一片空白。
“哈哈哈哈哈!”滕玟捂着肚子,几乎笑出了腹肌,“他不仅仅是你的商业对手,还是个男的!这回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和你结婚了吧!因为他一直在玩弄你!滕禹啊滕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悲!”
“够了!!”滕禹几乎崩溃,挣扎着爬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滕玟!!”
“我想怎么样?”滕玟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眸色阴暗嘴角含笑,“我想让你们玩一个游戏。游戏的规则很简单,你们手里的遥控器是电击器的开关,左边的按钮是滕禹,右边的按钮是韩濯。”
“你们谁能先电击对方10次,我就放谁走。”
第232章 挚爱
“你们谁能先电击对方10次,我就放谁走。”
森白的实验观测室里,静得几乎能听到心跳。
韩濯疲惫地坐在地上,他已经做不到去看滕禹的眼睛,只得将视线移向周围的墙面。
细看才发现,墙上隐约布满了抓痕,新旧叠加在一起,构成了纷乱复杂的图案。
韩濯忍不住抚摸上那些抓痕,恍惚间他仿佛也变成了被困住的动物,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他不用抓挠墙壁就知道没有出路。
“是我欠你的,”韩濯把遥控器丢到一旁,轻声说,“动手吧。”
白色灯光下滕禹俊美的容颜有些扭曲,死死盯着韩濯的脸,那表情大概是愤怒的,韩濯不用看就知道,被自己欺骗了那么久,滕禹大概想掐死自己的心都有吧,他对感情看得那么重,甚至有些想主义,小荷在他心中是完美的,而自己亲手毁了那一切。
滕禹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胸腔中震动,顺着紧咬的牙缝一个字一个字地溢出来:“你是欠我。”
韩濯认命地闭上眼睛。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有过一句真话吗?你说爱我的时候,心跳会有半秒加速吗?你抱着我的时候,心里是在嘲笑我的好骗和可笑吗?你韩大少花名在外,我不过是你一时兴起的玩物对吧!”
滕禹咬牙切齿猛然逼近韩濯,手腕上的锁链哗啦一声被狠狠绷直:“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对我有过一丝真心吗?”
有过一丝真心吗?
何止一丝。
每一个吻,每一个触碰,都心动到不受控制。
这辈子从未有过一个人能让自己爱到这样,深入骨髓。
韩濯的心脏痛的几乎无法呼吸,沙哑开口:“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老子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滕禹手臂肌肉线条的暴起,仿佛一头发狂的野兽,如果不是隔着两三米他大概会掐着韩濯的脖子把他掼在墙上。
“我说为什么发现最近韩式集团一直在对滕氏示好,主动让出了不少业务不说,还很多次牵线搭桥!这算什么?是你打发小情人的施舍吗?老子不稀罕你三分热度的真心!死娘炮!心变态!想起你我之间的事情我都觉得恶心!”
韩濯脸色苍白如雪,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心脏几乎被撕扯成了碎片。
“你他妈现在装什么情圣!”滕禹像是气疯了,“把你的遥控器捡起来!我不稀罕你虚伪的补偿!你来电我十次,十次之后我们彻底两清,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韩濯的心脏最深处猛地一颤。
“快点!”滕禹双目发红,对着他声嘶力竭地咆哮,“老子宁愿这辈子从没见过你!!”
刹那间韩濯抬起头,和滕禹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灵魂都战栗起来,似乎透过那双红透的眸子看清了什么。
韩濯猛地抓起地上的遥控器,手指对准了代表滕禹的按钮就要按下去。
他要陪滕禹演完这出戏,只有让滕玟觉得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滕玟才会觉得无趣,才会有可能结束这场游戏,他们才有机会活下去。
可是手指悬在空中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韩濯浑身发抖,无法克制地想起刚才滕禹痛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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