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时,沐文轩才敢开口:“陛下,此次臣遇到的刺客,所用的连弩和那不知名的物件,于西北三军危害极大,还需查清来源才是。”
楚煜鸢看了看御书房内,在场的人基本就是他现在在朝中的心腹。
他看向封和济:“封大人,你来解释。”
封和济将连弩和火药如此这般地一说,将沐文轩惊得目瞪口呆:“好你个老封,有这种好事竟然不告诉我?!”
封和济无奈:“这些都是将军离京之后才弄出来的。臣挑选之人明明都是跟随多年的可信之人,可不想依旧生了叛徒,是臣对不住陛下。”
“沐文曜把持朝政多年,暗中有多少棋子谁也说不清楚。”楚煜鸢摇了摇头,“但此事关系重大,尤其是火药,绝不可再度流出,卿需得尽快抓出内奸。”
封和济肃然拱手:“臣领旨,请陛下放心。”
他最后看向山雪明:“卿且辛苦些时日,尽快将沐文曜一案审理清楚,此外,将刑部梳理一遍,把可堪重任的名单给朕。”
山雪明亦是拱手:“是。只是……臣有所担忧,沐文曜……当真如此就罢休了吗?”
楚煜鸢亦是皱眉,这也是他担心的地方:“朕亦不知,不过事到如今,各位卿家且先将手上之事做好,其余之事容后再说。”
于是殿中众人齐齐应是,最后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江一晨才出现,照例落在他身边:“那个从沐府抓出来的老头怎么处理?”
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楚煜鸢揉了揉眉心:“兄长可问过他如何知晓白矾可加快血液相融的?”
江一晨伸手替他揉着太阳穴,道:“问了,他说他多试了几次,便发现了,虽然不知道原理,但是白矾可让不同人的血液相融,冰水可让血液不融,都是他多次试验之后的结论。他靠着这个没少坑蒙拐骗,要把他扔到大理寺牢里去吗?”
楚煜鸢闭上眼睛靠在他怀里:“不用,把他扔给封和济,让封和济把‘化学’那本册子给他看,就说这是朕替他找到的人才。”
“行,等华元回来就让他去办。”江一晨随口答应着,估摸着按的差不多了,将楚煜鸢从椅子上扯起来,“今日你处理的事情够多了,且休息会儿,走,我带你去透气。”
一旁始终当自己不存在的苏姜顿时嘴角一抽,大冷天的透什么气。
但楚煜鸢向来不会拒绝江一晨,闻言真的放下折子,乖乖任由江一晨用狐裘把他裹起来,牵着手出了门。
苏姜赶紧安排宫人在御花园中安排好赏雪的地方。
两人慢悠悠地散步到了御花园中,视野最好的亭子四周已经被苏姜差人用绸幔围了起来,只留下一小扇观景的窗,亭子内燃着炭火,摆放着精致的点心。
楚煜鸢在椅子上坐下,透过窗看着漫天的白色,直到江一晨过来,将帘子放下,抵挡了风雪。
江一晨摸了摸他的脸:“别看了,脸都冻得像冰。”
楚煜鸢靠在他的掌心中,温暖的感觉源源不断地从脸上传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有些疲惫:“系……神人曾说后世有一物叫玻璃,若是能在四周装上,既不怕风雪,又可尽情赏景……可惜不知工部何日才能做出来。”
“既然知道了方法,那总有做出来一天。”江一晨双手一用力,把他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生休息一下吧。”
楚煜鸢靠在他身上,沉默半天,突然喃喃开口:“你说沐文曜真的这么认输了吗?”
他真的这么轻易的,就把大权拿了回来吗?
江一晨侧头亲了亲他:“不管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论如何,你还有我。”
楚煜鸢伸手把他抱紧了一些:“嗯。”
身体被熟悉的体温包裹着,像是把所有风雪都挡在了身外。
大理寺卿的牢房内。
沐文曜独自一人待在最里面的牢房里,房间虽小,但十分干净,还铺了厚厚的被褥。
大理寺卿素来是个谁都不得罪的墙头草,虽说沐文曜如今看上去已经失势,但他并没有让底下人落井下石,而是依旧好言好语地对待着。
牢头领着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沐阁老,您府上来人了。”
沐文曜点点头:“有劳。”
牢头解开门锁,对家丁道:“进去吧。”
家丁唯唯诺诺:“是,是。”
等牢头一走,家丁便挺直腰背,顿时显出一股卓然不同的气度来,他啧啧有声:“没想到啊没想到,小皇帝居然能把你逼到这个程度。”
沐文曜面无表情:“阁下总归不会来看热闹的?”
家丁哂笑:“那是自然。只是你的底牌不会就是那个冒险之极的计划吧?容我先提醒你,小皇帝身边应当有高手。”
沐文曜一皱眉:“高手?多高的高手?”
家丁漫不经心:“谁知道,他们来你府中把那个老道士抓走的时候,我依稀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内力,总之不会在我之下。”
沐文曜侧目:“所以你就任由他们在我府中撒野?”
“那不然呢?”家丁一挑,“我重伤在身,总不能为了一个小卒子去拼命吧,要是我真拼命了,阁老这计划不是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沐文曜面皮一抽:“那便不必多言,依计划行事就是。只是阁下莫要忘了,若我败了,小皇帝可给不了你要的东西。”
家丁哈哈一笑:“自然,自然。”
话音未落,人已经飘然不见了踪影。
沐文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缓缓将五指握成拳头。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了。
第76章
昔日权势滔天的内阁首辅, 一朝全府上下都进了大狱。
这一消息风一样传遍全境,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不知道多少官员度过了彻夜难眠三天。
明日便是山雪明定的提审之日, 三法司会同御史台将在大理寺审问沐文曜混淆皇室血脉一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审的不是什么混淆皇室血脉, 而是要借机清洗沐党上下!
康元六年正月二十六夜。
时辰已经过了寅时三刻, 大理寺卿孟恒忧依然难以入睡,在房中走来走去。
他最宠爱的妾室已经是一脸困倦:“老爷,您明日还要上值,且先休息吧。”
明日上值就是为了和山雪明去审问沐阁老, 还不如不去呢!
而明日审理之后,他要么打上小皇帝的标签, 要么就成为沐党的党羽,可小皇帝如今根基尚浅, 沐文曜的束手就擒又来得太过突然,他实在是担心沐家还有什么后手。
要是让沐文曜逃过此劫, 自己这仕途也怕是走到了头。
孟恒忧正烦闷呢, 突然听到外边一阵喧哗,管家着急忙慌地跑进了院子:“不好了老爷, 不好了!”
孟恒忧手一抖,正待训斥, 就听管家道:“有人劫囚!有人在大理寺牢房里劫囚,沐家……沐家的人都被带走了!!”
“什么?!”
府外响起了阵阵马蹄,兵戈之声不绝于耳,有人高呼:“外姓篡位,杀进皇宫, 匡扶皇室!”
响应者无数,杀声直冲霄汉。
孟恒忧脚一软跌坐在地:“疯了,沐家疯了……”
妾室惊慌失措地靠近他:“老爷,这是出了何事?!”
孟恒忧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一边更衣一边吩咐:“你速速去正院,让夫人把家丁护卫都派到门户上守着,把府中的少爷小姐都带到正院去,安排人保护,我没回来前,谁来也不准开门!”
妾室忍住哭答应了,问道:“那,那老爷您要去哪儿啊?”
孟恒忧换好了一副,一咬牙:“我要进宫!”
身处重位,此时此刻他绝对不能龟缩在家中不出,否则事后祸福难料,而如果入宫搏上一搏,那不论最后皇位上坐得是谁,他都是前来救驾的忠臣,哪怕日后仕途不再,也能保全阖家性命。
孟恒忧从小门离开府中,闭着耳目朝着皇宫中疾步走去。
他快步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摸到了宫门口,目之所见皆是一地狼藉,叛党只怕已经进了内城,孟恒忧踌躇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去。
走着走着,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孟大人?”
孟恒忧转头一看,居然是封和济,顿时大喜过望:“封大人!你为何在此处啊!”
封和济身后还跟了一群青壮年,身着短打,皮肤黝黑,直接粗大,瞧着像是什么手艺人。
封和济一看到孟恒忧就知道这老狐狸打得什么主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封某深受皇恩,自然是入宫勤王,孟大人观之似乎也是此意,不如我们一起?”
孟恒忧顿时苦了一张脸。
现在谁不知道封和济已经是皇帝的人了,他只想等里面的人分出胜负后投诚,并不想在这之前就和小皇帝绑在一起。
但看看似笑非笑的封和济,以及他身后的数十身高体壮的年轻汉子……孟恒忧识时务者为俊杰,拱手道:“那孟某就厚颜和封大人一起了。”
封和济这才笑起来:“孟大人放心,我此番带了陛下所传授的神器,护住孟大人定然绰绰有余。”
而早在他们进宫之前,皇宫中就已经乱成了一团。
仁寿宫火势冲天而起,伴随着“走水了”的呼喊声,怒雷之声从皇宫各处响起,炸开一连串的火光,彻底将皇宫搅作一团乱麻。
楚煜鸢匆匆穿好衣服出了内殿:“苏姜!华元!”
江一晨提着剑跟在他身后,想了想又去拿了一件狐裘披风。
楚煜鸢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他用披风裹了个严实,江一晨摸了摸他冰凉的脸:“别怕。”
虽说楚煜鸢并不觉得自己害怕,但触及江一晨沉静的眼神,紧绷的神经还是放松了几分。
苏姜惊魂未定地跑进来:“陛下,宫中走水了,还有大量被火药破坏的痕迹。如今火势绵延,一时半会只怕是停不下来。”
华元落在他身后:“陛下,有人从外攻打宫门,看衣饰应该也是禁军,杨统领已经率领宫中的禁军在各宫门驻守,已经和来者交手了,战况一时胶着。”
虽然早有预料沐文曜不会善罢甘休,但他居然真的敢逼宫造反,还是出乎了楚煜鸢的意料。
这些年虽然沐文曜始终在想办法渗透禁军,但文臣武将素来不甚融洽,本朝也不例外,朝中武将要么就是沐文轩的拥趸,要么就是夹着尾巴做人,什么都不掺和。而禁军中又势力复杂,沐文轩在两代帝王的支持下,也堪堪让保卫皇宫内城的禁军可堪一用。
沐文曜居然能拉出来一支跟着他造反的军队?
他哪里来的人?!
楚煜鸢眉头紧皱,心念急转。
沐文轩还在玉京城,西北三军驻扎在城郊的精锐虽然损失了一些人手,但依然是精锐。沐文曜若想要成功,那速度一定要快,而且不能让自己活着,只有自己死了,他才能将手中的傀儡推上皇位,而生米一旦煮成熟饭,除非沐文轩想要天下起兵祸,否则就只能接受一个新的皇帝。
现在沐文轩只怕已经往城外大营赶去了,自己得拖延住……
“小心。”
江一晨突然出声,楚煜鸢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江一晨抱着他退开,顺势一挥袖将苏姜扫了出去。
苏姜狼狈地跌倒在地,而他们原来站立的地方多了一排细小如牛毛银针,烛光下闪着幽幽的蓝光。
“什么人藏头露尾,给我出来!”
江一晨声音不高,但远远传开,其中似有金石之声。
门外传来一声闷哼,一道听不出男女的飘渺声音道:“玉楼天外音……我道小皇帝身边的高手是谁,原来还是个老熟人。天一剑阁的高徒何时成了皇家走狗,莫不是忘了曾经的杀身之仇?”
楚煜鸢本来有些担忧地看着苏姜,闻言愣了一下,回头看向江一晨:“什么杀身之仇?”
江一晨脸色不变:“失心疯之人的胡言乱语罢了。”
飘渺声音顿时一声嗤笑,江一晨没等他在说话,长剑出鞘半寸,清脆的声音听在耳中有种奇异的感觉,天一剑阁闻名天下的音攻玉楼天外音再度发威,硬生生将其后续语句都逼了回去。
这不对劲……楚煜鸢袖中的双手不由得握紧,但此时显然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他只能躲在江一晨身后,尽量不要让人分心。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江一晨低声道:“日后我会跟你解释的。”
楚煜鸢捏紧他的袖子:“嗯。”
华元扶起苏姜靠了过来,宫殿内外陆续出现不少身着灵隐卫服饰的侍卫。
江一晨扫了一眼,灵隐卫大部分都去宫门口抵抗叛军了,留在紫宸宫内的侍卫不过数十人,实在是算不得多。
好在能够翻阅皇宫高墙的高手毕竟是少数,对面来人更少。
江一晨侧耳听着,内力将声音束成细线,传入楚煜鸢耳朵里:“来了五个人,内力不低,虽然不算好对付,但也不算困难。让灵隐卫护卫你先走,想办法出宫去西市核桃巷的院子里找我师姐,这里交给我。”
楚煜鸢不由得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问道:“华元不能帮你吗?”
华元已经是灵隐卫中武功最高的人了。
江一晨摇摇头:“小殿下,你知道绝世武功,为何能叫‘绝世’吗?”
楚煜鸢难以回答,除了江一晨,他并没有见过几个真的能飞檐走壁的高手。毕竟从太祖将天下武学封存在六扇门后,所谓的绝世武学就陆续失传,如今所谓的武林,其实已经没有多少真正能被成为高手的存在了。
“这些人起码身负一到两门绝世武学,可惜不得其法,或多或少都有走火入魔之相,而今我剑法大成,他们不会是我的对手。”江一晨缓缓放出内息,衣袖无风自动,门外已成合围之势的五人气机被他的剑意强行牵引,一时竟然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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