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钧:“不行。”
“殿下,求求您了。”裴宥山可怜巴巴地凑近一步,狭长的双眸盈着波光,“不瞒您说,我们世子爷最近心情不好。我想为他做个箭囊,让他开心一些。”
提到陈淮疆,陈正钧的脚步停下来,脸还是臭着:“淮疆怎么了?”
裴宥山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陈正钧深吸一口气,故意做出威胁人似的表情:“我可以教你,但我有个要求。”
裴宥山用力点头,没等到陈正钧的下文。陈正钧说:“要求还没想好。你先来学吧。”
想来陈正钧也提不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裴宥山就同意了。陈正钧的手艺比穆王府的绣娘还好,虽然把岱王世子和绣娘比不合适,但他的手的确巧,又有耐心,第二天的时候,裴宥山已经能自己做出一个丑丑的箭囊了。
“世子殿下,这个可以送吗?”裴宥山双手举着针脚又乱又杂的箭囊问。
陈正钧冷漠地说:“不能。”
没事,还有一天。裴宥山正想把手里这个扔了,陈正钧突然抢过去:“不能浪费。”
“可是这个太丑了……”裴宥山说到一半,忽地张大了嘴。
他看到陈正钧把那个丑箭囊,戴在自己身上了!
陈正钧非常自然地站起来,在铜镜前照了照,又把箭囊摘下来递给藏在角落的孙稂:“太丑了,孙稂,你用吧。”
孙稂接过箭囊戴上,裴宥山也松了一口气。看到陈正钧戴箭囊,他心里怪怪的。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哪有这么丑?”裴宥山埋怨地看他一眼。
陈正钧眸光一转,喉结动了动。裴宥山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安慰的话,只听陈正钧冷冷道:“你再练习练习吧,那种丑东西我是送不出手的。”
其实也没多丑,裴宥山特意选了和皮子颜色相近的布和线滚边,不仔细看还是能用的。但陈正钧自己手艺好要求高,才看不惯他做的。
眼看裴宥山又拆了一块绸缎,陈正钧叹息一声,抢过他手里的针。
裴宥山疑惑:“殿下?”
“我来,你跟着我做。”陈正钧摊开手掌,让裴宥山把手放在他手心上。裴宥山听话地照做了,陈正钧握着他的手,让他跟着自己的动作,在皮子上绣。
裴宥山心头那点奇怪的感觉又升起来了:“这样就不算我做的了。”
“我觉得算。”陈正钧刚说完,裴宥山就小声呼痛。他走神了,半握着的针在手心扎了一下。
“你专心些吧,明天就宫宴了。今天做不完淮疆可用不上。”陈正钧抿唇。
裴宥山哦了一声,低头专心地跟着陈正钧的动作给箭囊包边。陈正钧体型比裴宥山大一圈,握着他的手时,右臂能将裴宥山整个人揽在怀里。往常总是冷眼看人的人乖乖巧巧地听从他的指示,竟有几分可爱。
……真是昏头了。
太阳落山之时,裴宥山终于把箭囊绣好了。陈正钧还在缎子上绣了个花样,是裴宥山让他绣的荷花。
“多谢殿下!”裴宥山抱着箭囊向陈正钧道谢,表情看着很是柔软,“我是不是该给你交学费?”
不对,他哪有陈正钧有钱啊,还要给堂堂世子交学费。裴宥山又问:“殿下有什么要求?”
陈正钧竟是道:“走吧。”
“什么?”裴宥山问。陈正钧的声音又冷了几分:“让你回去。”
他好像生气了?大冬天的,怎么一个个的情绪都这么不好。裴宥山向他行过礼,带着自己的小包袱匆匆走了。
他以为陈正钧同意教他,是愿意和他做朋友了,没想到还是讨厌他。
陈正钧也很讨厌!
裴宥山回到陈淮疆房间时,陈淮疆已经坐起来了,正在看书。他中午离开时,陈淮疆还在午睡。
裴宥山将刚去取来的饭菜端到桌上,小心翼翼地问:“世子,吃晚饭吧?”
陈淮疆从书中抬起头,冲他笑笑:“伢伢,坐下一起吃吧。”
……好了?
裴宥山一怔。前几日陈淮疆一直不爱说话,让他吃饭也不人,今天终于恢复正常了。裴宥山在陈淮疆旁边坐下,拿起筷子准备给陈淮疆夹菜。只听对方问:“伢伢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出去转转。”裴宥山说。这几天陈淮疆不人,也不怎么需要他,闲着没事的时候他就找柏康跟他去京城闲逛了。
“和柏康?”陈淮疆说完,又问,“刚从正钧兄那回来?”
他最近不大出门,不代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裴宥山前几日天天和柏康出去玩,这两天又天天呆在陈正钧屋里,他心里都要酸死了。
萧锦屏是不用防了,不代表别人不用防……尤其是柏康和徐奉,伢伢天天对柏康一口一个哥哥的,不是说不喜欢比自己大的吗?
晚上还偷偷点灯给徐奉写信,别以为他不知道。
“是呀。”裴宥山拿出墨色的箭囊,献宝般地递给陈淮疆:“这是我请岱王世子教我绣的箭囊,你不是想要回礼吗?这个花样配吉服正好,你明天就能用上了。”
仔细看,他手指上还有细小的,针刺留下的红点。
陈淮疆心里暖暖的,那点醋意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把箭囊挂在腰上,越看越喜欢。几本书不算什么,伢伢送给萧锦屏那书他也有,徐奉也有。但箭囊是只有他有的,独一无二的!
“我很喜欢。”陈淮疆爱不释手地摸摸箭囊。
听到陈淮疆说喜欢,裴宥山也露出欢喜的神色。看到裴宥山的笑颜,陈淮疆瞬间想开了。和萧锦屏聊过后,他也重新开始审视对裴宥山的感情。
他的感情太明显了,萧锦屏与他们相处不过几日就看出来了。那别人呢?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发现,他作为穆王世子的威信怎么办?掌管容城的穆王府怎么办?
他不能成为穆王府的污点。
这几天看到伢伢远离他,他心中又那么难受。他已经想明白了,与其忧心未来的事,不如顺从自己的心。
疏远伢伢不是他的本意,他不想和伢伢分开。
陈淮疆突然张开双臂,把裴宥山抱在怀里。裴宥山刚夹起来的鱼肉掉在盘子,紧张地抱回去:“又不舒服了?”
“对。”陈淮疆说。
陈淮疆之前说抱着他会舒服点,裴宥山也不动,乖乖让陈淮疆抱着。过了一会,陈淮疆才松开他,对他说:“伢伢喂我好吗?”
“喂你嘴里吗?”裴宥山傻傻地问。
陈淮疆笑了一声,裴宥山又夹了一块肉,喂到陈淮疆嘴里。
一顿饭吃完,陈淮疆心满意足,裴宥山倒挺累的,感觉一个人吃了两人份。但陈淮疆恢复正常了,他也高兴。
第19章 (19)宫宴
第二天,腊月三十。
离开驿馆时,穆王妃还带着一脸倦容。精致的吉服和艳丽的妆容都没能遮盖住她的病态。陈淮疆想上前问候两句,被穆王严厉地骂回来了:“你的当务之急是宫宴。不要胡思乱想,给穆王府丢人!”
“你父王说得对。”穆王妃温柔地笑了笑,“淮儿,我这都不要紧。”
陈淮疆上马车时,裴宥山问他:“别担心了。我娘在呢,她肯定能照顾好王妃的。”
“伢伢,我……”陈淮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裴宥山也不着急,用充满鼓励的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陈淮疆道:“我很担心母妃。母妃病了多日,可一直不见好。”
“我知道。”裴宥山抱了抱他。最近几天,他发现只要抱一抱,陈淮疆身体就会舒服很多,“王妃定然没事的。还有萧王爷和女公子在呢,他们能照顾好王妃的。”
陈淮疆咧咧唇角,没说出话。去年他在宫宴上晕倒,已经有很多人对穆王府多加揣测了。这些话,他不愿告诉裴宥山,怕他担心自己。
到宫门口,陈淮疆和裴宥山下车去接受检查。守门的侍卫见裴宥山腰间挂着一袋针,还有两包药粉,拦住他:“站住,这个不能带进去。”
“大人行行好,我家主人是穆王世子。”裴宥山说。穆王世子的病没人不知晓,侍卫却并没有通融:“不行。宫里有太医。”
裴宥山也知道皇宫守卫森严,他的针和药被扣下也是预料之中。眼看陈淮疆已经进去了,裴宥山打算把东西放下,离开的时候再来取。他刚把锦囊解下,一只戴着翠玉扳指的大手覆在他的手上,拦下他的动作。
身后,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道:“两位通融下这位小兄弟,我是东门王世子。”
裴宥山惊讶地转头,只见东门王世子掏出两块金子,塞进侍卫手里。两名侍卫对视一眼,把金子丢回来了:“不行!这是宫规,就算你是东门王也不行。”
东门王世子:“……”
裴宥山噗嗤笑了一声,把自己的东西放在门口,转身进宫门了。他正搜寻陈淮疆的身影,一只手扣住他的肩膀:“等等。”
“殿下还有事吗?”裴宥山问。
“小美人,我替你说话你都不感谢我?”东门王世子瞪圆了眼睛。
裴宥山听他那个轻佻的称呼就不高兴:“也没成功啊。”
“这么跟我说话?”东门王看着也没生气,用手中的扇子挑起裴宥山的下巴。真是个花花公子,大冬天的,带个扇子装模作样。
若是从前,裴宥山估计扭头就走了,反正事后陈淮疆回去替他道歉的。今时不同往日,裴宥山不情不愿地向他行礼:“多谢殿下。”
东门王世子看他那个劲儿就喜欢。他的确喜欢美人。南部的美人他见多了,已经看习惯了,裴宥山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谢我?”东门王世子逗他,眼神直白露骨,看得裴宥山很难受。
“殿下,这是皇宫。”裴宥山冷冷地看他。
东门王世子乐了一声。他还怕裴宥山不懂他的意思,这么看来是懂的,也省的他多费口舌。他把裴宥山拉近一些:“皇宫不行,驿馆可以?今天晚上——”
他话没说完。裴宥山眼睁睁地看着东门王世子整个人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他的背磕在铜缸上,发出嘎吱一声钝响。
这里离宫门口还不远,不少人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了过来。东门王世子被一脚踢飞,吉服上沾着个脚印,看上去滑稽又狼狈。他用扇子挡住脸大声嚷嚷:“陈淮疆!你干什么!”
“算了算了。”裴宥山挡住陈淮疆,低声劝他。宫门口都是人呢,被人看到多不好。陈淮疆从没生过气的人,可别被人议论。
陈淮疆把裴宥山往怀里搂住,声音阴沉沉的:“陈晖昊,应该是我问你,刚才想干什么?”
东门王世子挺着胸,啐了口血沫,恶狠狠笑道:“陈淮疆你完了,皇宫内殴打南部的世子,你等着我父王去参你们一本!”
陈淮疆不说话,眼神冷的可怕,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物。
裴宥山也不知道陈淮疆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连忙向东门王世子行礼:“一切都是我的不是,请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和世子爷的兄弟情谊上原谅世子爷。”
他现在能体会以前陈淮疆替他道歉时的心情了。裴宥山跪在鹅卵石地面上,等东门王世子的回答。对方嗤笑一声:“你——喂!”
陈淮疆竟是又给了他一拳,这一拳直接招呼在东门王世子的脸上。
东门王世子不再笑了,啐出一口血沫和陈淮疆对视。陈淮疆歪了歪头,想起裴宥山的一句话来:“陈晖昊,你要是讲不通道,我也略会些拳脚。”
东门王世子脸色青了一瞬。陈淮疆的身手他也是知道的,扶着腰站起来:“算你狠。等着吧陈淮疆,我让我父王搞死你!”
他离开后,裴宥山埋怨地看着陈淮疆:“世子,你刚才冲动了。万一他真的去参你怎么办?”
“那你想怎么办?答应他?”陈淮疆面无表情地问。
他真的生气了。
裴宥山体会到这一点,瞬间结巴了:“我没想……我是担心你。”
陈淮疆一直以来努力不让自己犯错连累穆王府,他真的很担心陈淮疆会因为他被训斥。
“嗯。我知道。”陈淮疆揉揉他的头发,“走吧。再看见陈晖昊不必客气,我替你顶着。”
裴宥山不再多说,跟在陈淮疆身后去举办宫宴的金銮殿。在宫门口耽搁了些时间,到金銮殿时,只剩他们和东门王世子没落座了。陈淮疆带着裴宥山坐在穆王身后,穆王的眼扫过来:“你们去哪了?”
陈淮疆竟直说了:“和陈晖昊起矛盾,教训他一番。”
穆王点点头,罕见地没骂他:“不要做得太过火了。”
裴宥山想起萧锦屏的话。看来在某些方面上,穆王还是纵容陈淮疆的。
待坐在上首主位的当今天子说完新年祝词,众人饮罢了酒,丝竹管弦之乐渐起,穿着艳丽轻纱舞衣,手持琉璃酒壶的宫娥们婷婷袅袅出场,于大殿上翩然起舞。她们分散四处,脚下依然踏着婀娜的舞步,身若无骨般地飘然至两侧王侯的座位,为宾客手中的酒樽填满美酒。
也有宫娥行至陈淮疆面前,在他手中的酒杯中倒上酒,投来含羞带怯的一眼。陈淮疆却没看她,将酒杯递给了裴宥山。
裴宥山心领神会,把酒都喝了。宫娥讨了个没趣,转身走了。
陈淮疆的注意力都在对面穆王妃那桌上。虽然有萧锦屏照顾,但他仍不放心。华贵的吉服像厚重的枷锁罩在穆王妃身上,衬得她身形更加单薄憔悴。穆王妃酒量不好,也是滴酒未沾,全让萧锦屏替她喝了。
主位之上,天子轻咳一声。底下众人连忙竖起耳朵,猜测他要开始说关于今年宫宴比试的事了。只是现在天黑,去猎场围猎并不现实,不知是比投壶,还是比射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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