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话,陈淮疆身上那股危险的气息陡然消退。他放开裴宥山,开门让柏康把他没看完的书卷送来。
裴宥山乖乖等着,没再趁机乱跑。也许是他的识时务让陈淮疆心情愉悦了些:“明天开始你先不用去店里了。”
这话的意思,和所谓的,他什么时候冷静下来,什么时候放他出去也没区别。
裴宥山没有多嘴:“好。”
陈淮疆坐在榻上忙他的事务,裴宥山就找了本书看。他倒是接受良好,更重要的事跑又跑不出去,打也打不过陈淮疆。陈淮疆虽然久病缠身又瘦弱,到底也有穆王的基因,别回来人到中年体格真变得像穆王一样。
趁着气氛还好,裴宥山赶忙道:“能不能让小燕和小诺回来?”
原本宁静的氛围被打破,裴宥山感觉陈淮疆应该是生气了,但也只是温声道:“你想见他们?明天我带他们过来。”
陈淮疆说到做到,第二天早上他离开前,柏康便带着齐燕和齐诺过来了。齐燕和齐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齐燕跑过来扑进裴宥山怀里:“裴哥哥,你昨天为什么没来看我们呀?”
“这几天有事,过几天就去看你们。”裴宥山拉着两个小孩左看看右看看,又问了几句,确认陈淮疆没跟他们提过要把他们送走才放心。
没说几句,陈淮疆就打断他们:“伢伢,我们要走了。”
“你们?”
“小诺和小燕该去店里了,让他们和我乘一辆马车吧。”陈淮疆笑得温和,“我送他们过去。”
裴宥山心有怀疑,陈淮疆的话又天衣无缝,他只好依依不舍地人放开了。柏康劝他:“小山,你别担心。”
裴宥山摇摇头。柏康牵着两个小孩,离开了雁雪阁。
房门又落了锁。
陈淮疆防他像防贼似的。裴宥山撇撇嘴,若是陈淮疆真的如他所言,不送小燕和小诺去柏家,他也没那么生气了。
也许过两天,陈淮疆就会放他出去了……吧?
如此过了几日,陈淮疆一直没来找他。裴宥山还以为陈淮疆是故意躲着他,可徐奉也一直没来,他又怀疑是陈淮疆的命令。
就在裴宥山要想办法引陈淮疆过来时,外面的门按时打开,前来的人赫然是徐奉:“小山哥,我来了!”
第38章 (38)争吵
“小奉?”裴宥山好几天没见他,此时终于见到一个熟人还挺高兴。
徐奉也好几天没见裴宥山了。前几天他也试图为裴宥山求情,世子爷应该是不太喜欢他吧,一直不愿听他讲话。
几日不见,裴宥山在房间里待久了,皮肤闷出不正常的白,看上去比在店里忙前忙后的样子可怜多了。
在店里只是累,可裴宥山眼睛总是亮亮的,明显是享受其中。
徐奉从前很尊敬陈淮疆。穆王府的工钱多,又体面,若不是他在王府干活,家里的父母和弟弟就没人养活了。陈淮疆在容城颇有威望,没有人不信服这位世子。
他曾经觉得,世子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这几日见陈淮疆对裴宥山的态度,他对陈淮疆的敬重减少了几分。
徐奉见裴宥山蔫头蔫脑的样子,想说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帮他跑出去的。虽然世子爷不怎么喜欢他吧,但他现在见世子爷的次数比以前多了,肯定能找到机会帮小山哥说好话的。
没成想裴宥山张口便问他:“世子最近怎样?”
徐奉:“啊?”
“他很忙吗?”裴宥山问。
自从他被关起来,陈淮疆那边也不用他伺候,也不知道陈淮疆最近是不是很累,每日的汤药有没有人提醒他喝。
问完想问的问题,徐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道:“小山哥,我以为你很生世子的气。”
没想到一开口,还是在关心。
“世子一切都好,药应该有柏康哥提醒吧,我不太清楚。”徐奉说。
裴宥山这才放心,开始问他店里的事。他不在,徐奉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店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他负责了。虽然不如裴宥山熟练,但也没犯过错。
幸亏他之前跟莫葵提过一次,现在店里大部分人都以为裴宥山是太忙了,暂时搁置了店里的事务。他本来就是世子身边的人,先忙王府的事务又不奇怪。
听徐奉汇报完店里的所有的情况,裴宥山又问:“那小燕和小诺呢?我不在,他们还适应吗?”
提到齐燕和齐诺,徐奉突然变得支支吾吾的。裴宥山又问了一遍,徐奉却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他放松的神经陡然绷紧:“怎么不说清楚?”
“我……”徐奉斟酌着要不要说出实情。裴宥山的眼神明显是猜出了一部分,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他决定将事情和盘托出:“世子爷把他俩送走了。”
送走了?
还是送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裴宥山心里竟并不震惊。他早就料到了,或者说在被陈淮疆关起来时,就确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送到柏家了,是吧?”裴宥山掩饰似的端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你帮我问问康大哥,他们最近怎么样?康大哥家姊妹多,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玩到一块去。”
“没有。”徐奉说,“没送到柏康哥家。”
没送到柏家?
这回裴宥山真的急了:“那送去哪了?”总不能让人送回莲洲去了吧?
“小山哥你别急,我是听说,真的是听说啊。”徐奉见他差点把茶杯打翻,连忙接住杯子,“好像是世子说反正也要师傅教导,就直接送到书塾去了。去的是密云书塾。”
送去书塾了,也好,也好。
……那书塾不在容城内,从王府乘车过去要走一天的路。容城内的书塾不止一家,陈淮疆是故意把人送去那么远的!
“没事,没事。”裴宥山重复两声,像在安慰徐奉,又像是安慰自己。
夜已深了,裴宥山待在自己的房间,却能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雁雪阁一向人少,今日不知为何,人手增加了几倍,不知道是不是和陈淮疆在忙的事有关。
他凝神听了一会,也不知道外面的人在说什么,索性翻个身继续睡觉。外面的交谈声倏地停了,寒凉夜风吹进他的房间,冰似的手指抚上他的脸。
“睡了?”
他听见床边的人用极细微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人见他没醒,继续用冰凉的手摸他的脸。起先是轻抚,像是用羽毛轻轻扫过,后面又变本加厉,两指捏起他脸颊上的肉,像盘珠子似的揉捏把玩。
裴宥山本想装作没察觉,但被捏的疼了,只能睁开眼。
陈淮疆站在他床头,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伢伢醒了?”
裴宥山捂着脸坐起来。陈淮疆脱了外袍和长靴爬到床上,钻进暖烘烘的被子里,依恋地靠在裴宥山身上:“这段时间随父王去迎接使臣,实在脱不开身。伢伢,你想我吗?”
裴宥山不说话,陈淮疆也不急,静静地等。
过了许久,才听到裴宥山的声音:“你刚从关外回来?”
陈淮疆点头。
“一身的尘土味,你是不是没有洗漱,还钻进我的被子里……”裴宥山说着,和他拉开一段距离。陈淮疆沉默片刻,忍不住笑了。
“几日未见,伢伢就和我说这个?”陈淮疆的眼神含着许久未见的情意,“不想说点别的吗?”
裴宥山想了想:“你把小燕和小诺送去密云书塾了?为什么送去那么远?”
陈淮疆脸上温和的笑意全数消失了,眼神晦暗莫测:“你只想说这些吗?”
裴宥山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两人僵持片刻,陈淮疆先败下阵来,抱住裴宥山道:“伢伢你都只关心别人,一点也不关心我。”
“你放我出去,我不但关心你,还能照顾你。”裴宥山说。
偏偏这个问题,陈淮疆反驳的很快:“不行。”
他们之间又陷入沉默。
裴宥山心里又开始不高兴,背过身去不他了。陈淮疆见他不说话,自顾自道:“你太关心他们,都不关心我,我好难过。”
他说完,贴着身边人细长的颈子蹭了蹭。裴宥山有点接受不了他这幅黏人的模样,眼前的陈淮疆和平日里风轻云淡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和他相处十几年,一起长大的少年。
感觉到裴宥山不再抵触他的靠近,陈淮疆心中一喜,凑得更近。裴宥山不回答他,他也不生气,贴着裴宥山说自己这段时间有多么想他。
那絮絮叨叨萦绕在耳边的话语渐渐减弱,仿佛成了一首催眠曲。裴宥山忍不住嘟哝:“你是不是跟小燕和小诺吃醋,哪像个世子。”
陈淮疆的怀抱收紧几分,委委屈屈地说:“你知道我吃醋,还只在意旁人。明明我们才是最亲密的,你却为贱民求情……”
他陡然闭上了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他讲话时几乎贴在裴宥山耳边,裴宥山弹簧似的弹坐起来,眼眸中一片清醒:“你在说谁?”
陈淮疆紧闭着嘴,不敢回答。
“罗管事是贱民,那我是什么?我可怜他不行吗?”裴宥山的脾气都快被磨没了。他想到什么,脸色一变,“难道你一直这么想我的?”
“我没……”陈淮疆解释不清,只回答他后一句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宥山还一脸不相信,他破罐破摔道:“你是不同的。伢伢,我是世子,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们和他们是不同的。”
裴宥山脸上已全然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抱着自己的枕头起身,陈淮疆紧张道:“你要去哪?”
“不愿和你争执,我要睡觉了。”裴宥山去到榻边,裹着毯子躺下。
过了一会,绵长的呼吸声传来。
裴宥山睡着了。
陈淮疆失笑,走到榻边连人带毯子抱起来,把裴宥山放在床上。睡着的少年眉眼平和淡然,一副乖巧的模样。
陈淮疆戳戳他的脸,见人没醒,俯身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处。
好喜欢。好喜欢伢伢。
睡着了,不会和他生气,不会和他争吵。
如果能一直乖乖的,一直不离开他多好。
从四岁那年到现在,十四年间,他不止一次地想,伢伢一定是为他而生的,最完美的妻子,必须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只要想到伢伢有一丝离开他的可能,陈淮疆就怕得心慌。
翌日清晨,裴宥山发现自己又回到床上了。陈淮疆窝在他的身边,头还靠在他肩上,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他刚要把陈淮疆推开,触及到陈淮疆的脸时,才发现手下的皮肤烫的吓人。
裴宥山脸色一变,奔到门边用力地敲。许是昨晚陈淮疆宿在他这的缘故,门没锁,他刚开门,门外的侍卫尽职尽责地上前阻拦他。
裴宥山慌忙道:“快请府医,世子身体不舒服!”
第39章 (39)短暂和好
府医为陈淮疆把脉过后,道:“世子并无大碍。春季寒邪易侵入肺腑,世子身体不好又累到了,更要注意保养。待我为世子开一副方子,小裴你盯着世子按时服用。”
裴宥山将浸湿的毛巾搭在陈淮疆额上:“多谢您。”
陈淮疆昨夜还好好的,今早便病了,府医来前他简单为陈淮疆看过,总觉得是冻着了,府医的话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府医临走前,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裴宥山没捕捉到,跟柏康说话:“康大哥,世子状况不好,让他先在我房间休息吧。麻烦将世子的被褥拿来,让他睡得舒服些。”
“好。”柏康道。他的视线在裴宥山散乱的长发和随意披着的外衣上流连,语重心长道:“小山,世子爷很在意你,忙得脚不沾地的还一直记挂你。你不如就服个软吧。”
而且裴宥山很明显也是在意世子的。
这话他没说。
裴宥山垂眸,淡淡道:“我会考虑的。”
柏康拍了拍他的肩膀。
药熬好后由柏康送来,裴宥山接过药碗放在床头,让柏康帮忙把被褥放在床尾。柏康刚靠近床铺放下东西,就看见陈淮疆皱起眉,即使病中沉睡,也明显在躲避柏康。
裴宥山的眼神扫过来,柏康无辜地说:“世子爷一向不喜欢别人触碰。”
裴宥山想了想,走过去拆开棉被替陈淮疆盖上。陈淮疆警惕心强,闻到裴宥山身上的气息时,却亲昵地凑过来,脸贴在他的手心蹭了蹭。
柏康看得目瞪口呆,悄悄离开房间,不打扰陈淮疆和裴宥山独处。
世子平时就不喜旁人接近,病中尤其如此。就算他也跟在世子身边好几年了,一样没有特权。
他心里只剩一个想法,希望小山千万不要再跟世子吵架,也千万别离开王府。
不然他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咯。
裴宥山给陈淮疆喂药的途中,陈淮疆便醒了过来。他的面庞发烫,声音嘶哑:“伢伢?我梦见你不要我了。”
一把盛着汤药的滚烫汤匙怼到他嘴边。
陈淮疆喝下去,眼皮跳了跳,眨着眼道:“好苦。”
天天喝药的人,现在开始计较起药苦了?裴宥山不动声色地继续喂他,陈淮疆一口口地喝,真觉得有点苦了,但又贪恋裴宥山的喂食。
他眼睛紧紧盯着裴宥山冷冰冰的脸,突然琢磨出来:“伢伢,你是不是故意的?”
“有精神了?再喝一碗吧。”裴宥山道。
陈淮疆看着他笑了:“只要伢伢不离开我,让我喝几碗我都愿意。”
病还没好呢,还光顾着试探他。裴宥山那点脾气都没处发:“你快喝吧,我不走。”
“此话当真?”听闻这话,陈淮疆苍白的脸色都回暖许多。
26/109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