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宥山接过来一看,是个封好的信封,上面没有写字。估计是要寄出的信件,裴宥山就放在书桌上,想等陈月升清醒再交给他。
他让小厮看着点陈月升,等人醒了就让离开,自己则打算去下人房睡一晚。听他要过去,院里的小厮本来都说帮他铺床了,过了会又苦哈哈地回来:“公子,刚才小郑不小心把水洒床上了。不如你去侍卫房里将就一晚?”
这么巧?裴宥山道:“我去看看。”
小厮也没拦着,领他去屋里看。唯一空置的床上湿了一大块,短时间肯定干不了。裴宥山只好去了侍卫房,刚一进门,就看到正对着他的君秋。
君秋见到他,眼神微微一晃:“你怎么来了?”
裴宥山怀疑地看他。方才水洒的那么巧,他都要以为是君秋串通小厮们故意为之的。现在看来,他似乎想多了?
“你来干什么?”君秋又问了一次,看样子是真不希望他出现。裴宥山清清嗓子:“林深喝醉走不了,我要在这睡一晚。”
他一边说,一边看君秋的反应。没想到君秋眉毛一竖:“不行!”
他刚说完,和他同屋的侍卫统领就进来了。看到裴宥山,哇了一声:“公子怎么来了?快躺上来,咱们抵足而眠!”
君秋凉飕飕的看他一眼,唤道:“黄岷,你去外面睡吧。”
“嘿!凭啥啊。”黄岷咣地一声躺到床上,发出很大一声动静。
裴宥山下意识捂了下耳朵。
“要不你出去。”黄岷说,“我都站一天了,你小子还压榨我!”
“黄岷,你别他。”裴宥山把斗篷解下来,自己抱了床被子躺下。
他刚钻进被子里,君秋就把他摘下的斗篷蒙在他头上。裴宥山还没说话,身边的人突然抱住他的脑袋,把他挤在墙角。
裴宥山:“喘不上气了。”
君秋:“嘘。”
很快,另一头的那张床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即使隔着斗篷裴宥山都觉得自己耳朵疼,甚至床都在抖。他挣扎着从斗篷中冒出头来,被更剧烈的呼噜声吓得大脑空白一瞬。
“他每天都这样吗?”裴宥山露出呆滞的神情。
君秋痛苦地点头。
“为了给你当侍卫,我付出了很大的牺牲。”君秋抱得更紧了些,“伢伢,你不管管他?”
“这怎么管?我只能让医师帮他看看。”裴宥山瞪他,“什么叫为了我?没有我你就不用赚钱吗?”
他自下而上望来的眼神太可爱了,乌黑的眼珠又圆又亮,像是满心依赖主人的小兔子。
君秋觉得自己要被可爱晕了。
裴宥山也有点困了。酒劲涌上来,他闭上眼,迷迷糊糊的正要睡过去,一声雷似的鼾声把他惊醒。
他皱皱眉,缩进被子里,正准备继续入睡时,黄岷又是一声呼噜。
……救命。
“我给你捂着,安心睡吧。”一双手捂住裴宥山的耳朵,动作很轻,虽然只隔绝了部分声音,但聊胜于无。
睡着之前,他听到一声轻笑,很耳熟。
的确很耳熟。
待他睡醒,君秋和黄岷都不在。他回自己房间,小厮躺在地上,裹着被子睡得四仰八叉。
“醒醒。”裴宥山蹲下拍拍他,“怎么在这睡着了,你不冷吗?”
小厮揉揉眼,叽里咕噜爬起来:“公子,林公子还睡着,我也不敢叫醒他啊!既然公子回来了,那我出去了。”
裴宥山摆摆手。小厮出去,又把昨夜洗好的陈月升的外袍送回来。门开开合合的,发出吱呀声。陈月升终于被吵醒了,一个猛子坐起来:“芙蕖?什么时辰了?还不伺候我穿衣!”
他四下看看,最终和裴宥山对上视线。裴宥山见他用力甩了几下头,目光躲闪,便试探着问:“殿下你醒了吗?我让人替你更衣。”
他正打算叫个人进来,陈月升盯着他:“你来。”
裴宥山正准备开门的手一顿,拿起搭在架子上的外袍,语气平静:“殿下的衣服有脏污,昨夜命人去洗了,还有些湿。”
阳川太潮湿,衣裳晾一天不干也是常有的。府里只有君秋的身高体型都和陈月升差不多,可也不能让他穿侍卫的衣服。
陈月升摸摸衣摆:“没事,就这么穿吧。”
他都这么说了,裴宥山也没多嘴,替他把外衣穿好。陈月升低头,看着正帮他系腰带的人,开口道:“和我回容城吧。不用你干活,你想做什么我也不参与,这回怎么样?”
“殿下不要再提了。”裴宥山说。
现在就让他帮忙更衣,他要真是礼亲王府的小厮,还不得让他砍柴洗衣,生火做饭,一个人当一头牛使唤?
还不参与?陈月升又不是慈善家,真能容忍侍从吃白饭吗。
“殿下怎么总想邀我回容城?”裴宥山问。礼亲王府这么缺人手吗?
“那当然是……”
裴宥山等待他的后文。陈月升的唇瓣动了动,右腮微缩,又若无其事道:“我还有点事,有时间再来。”
似是掩饰心中的慌乱,陈月升扯过自己的衣摆,逃似的离开了卧室。任凭裴宥山在后面喊他也没回头。
裴宥山茫然地看着陈月升心虚的背影,想说他腰带还没系上呢怎么就跑了。过了一会儿,君秋同手同脚地进来了,语气还很是诡异:“你怎么回来了?”
“我的房间我不能回来吗?”裴宥山反问。君秋道:“林深怎么光着腿跑出去了?”
光着腿……
估计是腰带没系紧,陈月升跑的又匆忙,裤子掉下来了。
裴宥山冷声道:“我怎么知道?”
陈月升跑出去才发现自己腰带没系紧,外袍敞开了不说,裤子也半掉不掉的挂在腰上。他暗骂一声,抓紧回了驿馆。芙蕖见他的狼狈模样,大吃一惊:“世子爷,您去哪会情人了?”
“少污蔑你家主子。”陈月升站直了,让芙蕖找件干爽的衣裳出来替他换上。芙蕖把脱下的衣服拿走,准备洗时发现了不对:“世子爷,您带回来的信呢?”
“在上衣口袋里。”陈月升说。芙蕖却一脸凝重:“没有啊。世子爷,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闻言,陈月升抢过衣裳翻找几遍,没找到那封信,终于意识到问题。
芙蕖面色凝重:“世子爷,您昨儿到底去哪了,那信没了咱们怎么交代啊?”
“少说两句吧。”陈月升烦躁地捏捏太阳穴。裴宥山说衣服脏污,他命人洗了。那他肯定发现那封信了。
不知道会不会拆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如果让他知道了,说不定萧王爷,甚至穆王叔也会知道。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父王知道。
第65章 (65)信件
裴宥山不知道陈月升私下里如何揣测。他最近忙着把毕业的学生送入商行。联系几位掌柜为大家安排完岗位,又是两日过去。
这几天陈月升都没来,裴宥山还挺高兴。在陈月升面前,总得小心着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或者不够顺从,惹到这位世子殿下。
知道黄岷晚上打呼吵得君秋睡不好觉,他就收拾了间空置的房间,让黄岷单独住。君秋对此非常不满:“他的房间为何离你的房间更近?我搬过去,你让他不用挪动了。”
“也行。”裴宥山说。
君秋便和黄岷分开来住。黄岷还以为是裴宥山体恤他们,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当天晚上,君秋又偷偷摸进裴宥山的房间,并趁他不备,拿走了藏在床下的匕首。等裴宥山回来,发现床上有个人时为时已晚。他刚要走,被一把拖进被子里。
天热了,君秋只穿了一层单衣,略微冰冷的气味似是冰雪的气息,萦绕在裴宥山鼻尖。他的身躯意外的单薄,并不如寻常习武之人一般强壮,但仍能摸到薄薄一层精瘦肌肉。
“伢伢,别赶我走。”君秋可怜巴巴地说。
裴宥山真觉得自己之前看走眼了,初见君秋时,还以为他是个酷哥,没想到竟是小狗。君秋问:“你对我也有感情的对吧?你不是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到。”
“没有。”裴宥山冷着脸,“不喜欢。”
君秋:“真的?”
裴宥山:“真的不喜欢。”
“我不信。”君秋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裴宥山没说话,君秋循循善诱:“你喜欢的人是谁?是什么样的人?你说出来,他说不定没我好呢。”
裴宥山意识到君秋在套话,又扭过头。被问的烦了,他道:“关你什么事。”
“那就是有了。”君秋试探道,“是哪里人?”
他反复问了几次,裴宥山随口胡诌:“老家人。你不要再问了,烦死了。”
老家人?伢伢的老家是容城,老家人就是容城人了。他也是容城人,伢伢喜欢的肯定是自己!
君秋心头一喜。伢伢以前说他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又是老家人,这两个条件他都满足了。
他就知道,伢伢肯定早就喜欢自己了。
裴宥山不知道君秋心里想了这么多:“君秋,你人挺好的。你要是有意,我可以为你介绍与你相配的男孩。我不喜欢你,不能耽误你。而且……我其实没什么钱,你要是为了钱才说喜欢我,你就找错人了。”
说到底,吴氏商行是萧锦屏的私产,他不过是替人打工。唯一属于他的书院,每年也是入不敷出。
如果君秋以为他是有钱的大老板才接近他,他也不生气。但君秋也是及冠之年,应该找个可靠的人过日子。
“你觉得我是为了钱?”君秋的声音更加沙哑,“伢伢,我如果图钱,早在你让我去郡主府时便走了。你不如选我,我陪你留在阳川,发誓一生一世对你好,绝不背弃誓言。”
裴宥山没深思他的话,摇了摇头。君秋被拒绝也没生气,而且看上去……好像还有点高兴?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君秋的声音带着丝笑意。
“你又臆想出谁了?”裴宥山道。
“没事。”君秋的表情看上去更高兴了,眼角眉梢都是压不住的愉悦,“不管你喜欢谁,我都不介意。”
裴宥山想不明白君秋喜欢他哪里。要是在王府时他能有这人缘,还怕被人陷害?
他都快睡着了,耳边似乎有人轻声在说话。
君秋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温柔许多。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君秋怎么还说他不介意啊……
自那天后,裴宥山总觉得府上怪怪的。他本来就感觉比起他,府里人更听君秋的话。最近这势头竟愈演愈烈了。
陈月升来时正遇上重生。他刚要打招呼,重生恨铁不成钢道:“林深,我本来更看好你的。唉,孺子不可教也!”
陈月升:怎么回事?
他正准备如平常一样去找裴宥山,却被君秋拦下。君秋看他的眼神令人十分不爽,还有点眼熟的挑衅:“郡主和公子在议事,你不能进。”
“我可以进。”陈月升说,“你跟郡主说一声,她会让我进的。”
君秋没让开。陈月升额角跳了下,让另一个小厮去通传。没想到那人也没动。
怎么回事,这君秋什么时候这么威风了?
陈月升莫名其妙。君秋这才让他去旁边的屋子里等,说会帮他向郡主通传。陈月升去了隔壁水房,重生正在洗碗,阴阳怪气道:“你瞧瞧,被那老侍卫比下去了。林深,你真让我失望。”
“什么意思?”陈月升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来晚啦!”重生道,“人家已经捷足先登了!”
捷足先登……难得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陈月升心头涌上一股怒气,像是自己早已预定的东西被人抢走。输给淮疆就算了,现在竟连一个小侍卫也比过他了?
恰好君秋来报,郡主喊他过去。陈月升没耽搁,见萧锦屏和裴宥山在下棋,也没等人说话,开口第一句便是:“伢伢,听说你看上了身边那侍卫?有这喜事怎么不告诉我?”
萧锦屏正要说的话收了回去,锐利的目光投向裴宥山。
裴宥山呆住了:“谁?”
“君秋咯。”陈月升说。
裴宥山终于知道为什么最近府里人都怪怪的。他率先向萧锦屏解释:“郡主,根本没有此事,我并不知情!殿下,这话是谁说的?”
陈月升:“重生说的。”
重生和君秋关系不好,怎么可能传这种闲话,估计是君秋自己自导自演。裴宥山刚要把君秋叫来,萧锦屏突然摸着下巴拦住他:“侍卫也未尝不可。他人品如何?”
“郡主,这都是讹传,别当真啊。”裴宥山道。
“伢伢说的对。锦屏姐,这事还要再考虑。”陈月升说完,被萧锦屏凉凉地瞪了一眼,似乎把他心底的谋算都看穿了。他低下头,萧锦屏才移开视线:“算了算了,你们说的对。不过,山山,你要是有看上的人切记要提前跟我说!我给你们置办!”
“多谢郡主。”裴宥山硬着头皮应了。
陈月升来了,裴宥山就让开位置,让他二人下棋,自己则去书桌处坐着。他正看得入迷,榻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不明所以地看过去,陈月升低着头赔笑,萧锦屏却脸色涨红,明显很生气。
她情绪外露,提起裙子便摔门离去。裴宥山无措地问:“殿下,郡主怎么了?”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陈月升说,“我说错话了。”
他这么说,裴宥山便没多想。陈月升匆匆追上去,找萧锦屏赔礼道歉去了。裴宥山想了想,把君秋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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