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汀然忌口近十天,两人在来的路上就说好吃点辣的。
中份双拼干锅排骨和鸡柳六十八一份,周其律把菜单给他,问陶汀然要不要再加点菜。
他神色如常,陶汀然看不出对方生气与否。
“喝什么?”周其律起身。
陶汀然眼神往冰柜旁边扫了眼,放下菜单说:“我去拿吧,我问问有没有椰汁水。”
恰逢一通电话打来,周其律垂眼看手机的时候,陶汀然便自己去了。
他看着对方在冰柜前选饮料,这才转回视线。
“喂?其其吗?”
听筒传来老人闷哑的嗓音,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和笑意。
“嗯。”周其律不温不火的应了声。
对面得到回答,语气添了几分激动,“其其,我是奶奶。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今天家里杀了猪,你明天来奶奶家拿点回去啊。”
周其律对爷爷奶奶没有感情,对方在另一个偏远小镇,住在山里,一年见不着几次。
这通电话还是他爸进去后这么久以来的第一通。
干锅店正在做五十年周年庆的活动,任意消费送一把雨伞或者手套。陶汀然回头看周其律没往他这儿看,拿着两瓶椰汁水到吧台结账。
“我要手套吧。”陶汀然说。
“好的。”店长笑盈盈地给他拿了双淡蓝色露指的手套。
手套揣外套口袋捂着,陶汀然拿着两瓶饮料回去,周其律恰好挂断电话。
“给,椰汁水。”
周其律说:“不用,你自己喝就行。”
“可我已经结过账了。”陶汀然说。
菜上桌还没开动,周其律帮他拧开饮料盖。一听结过账,抬眼看向陶汀然,“有人跟你抢啊?”
“啊,”陶汀然说,“不就你次次都跟我抢么,难得赢一回。”
“恭喜?”周其律说。
两人对视几秒,都没忍住笑了一下。陶汀然进店前的那点不自在就这么笑没了。
吃完饭,周其律照常送他回去。
陶汀然边从兜里掏手套边问:“你今天不上班吗?”
还有两分钟到八点,周其律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今天不去。”周其律特意请了假。
“哦。”陶汀然把手套给他,说,“店里送的,我给捂热了,你戴着骑车吧。”
想起之前的事,他眼神飘忽一瞬,抿了下嘴唇,“刚才是因为你手太冰,我才躲的。”
周其律似乎没把这事放心上,勾了勾嘴角:“不用解释,我没多想。”
晚餐陶汀然没怎么吃,他身体不舒服,只喝了一瓶椰汁水,吃下几块排骨。
回去路上,他的脸贴着周其律的背,颈后的酸胀感慢慢消失,放松下来后倦意随之而来。
陶汀然昏昏欲睡,到出租房楼下,下了车又感觉到不适。
陶汀然无意识摸后颈,不由自主地想贴近周其律。
“你别走了。”话出口,陶汀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大胆的话,他甚至不知什么时候出手拉住的周其律。
周其律还跨坐在车上,视线里抓着他小臂的手滞了一瞬,收了回去。
“害怕那些人还回来?”
“。”
陶汀顺着话点头,“嗯,害怕。”
他病恹恹的,周其律本来也没打算这么早回去。陪着人上楼,发现家里没药后,线上下单让跑腿送药过来。
热水洗过手,拿着药和温水进卧室时,陶汀然正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瓶药抖出几颗干咽下去。
“不是说家里没药吗?”周其律过去,把水给他,拿起药瓶看,四周却一个字也没有,皱眉道,“这什么药?”
陶汀然喝了几口水,声音有点虚:“退烧的,我忘了我有了。”
吃了退烧药,其他的就先不忙吃了。周其律把水杯喝药放床头,摸陶汀然的脑袋之前先往自己颈侧贴了下。
他感觉不凉的手,陶汀然却还是说冰。
但这次没躲,陶汀然坐着,微微仰着头,眼睛是似烧红了般,一片水色。
“躺好。”贴这么一会儿,周其律手心都烫得灼人。
陶汀然从十二岁就开始吃分化导向药,父母对他寄予厚望,从小当alpha培养。陶汀然承受无限大的压力,越临近分化年龄越焦虑。
他悄悄买很多干预分化的药来吃,像以前着了魔只求生一个男孩的家庭。
但这些三无产品非但不能帮他,反而导致分化提前。
陶汀然分化成了omega。
因长期服药原因,变成了一个有信息素缺陷,腺体缺陷,对alpha的信息素极度排斥,不伦不类的omega。
这样的omega还不如beta,可成为正常人有时候也是一种奢望。
陶汀然自暴自弃,之后明知那药对身体有害,却还是时不时服用。
omega经历的发热期陶汀然也有过。
但根本意义上,他的身体像是长河堵塞的分支,碎石流沙积淤,偶尔出现的发热就像此时腺体酸胀肿热,未真正有过发热期。
倒像是一场重感冒。
每次这种时候陶汀然就会服用那瓶没法帮他分化成alpha,但好歹有点抑制发热作用的药。
以前几次都这么难受几天捱过去了,今天仿佛彻底失去药效,一点用没有。
他本能的靠近那个能减轻他疼痛的人,手撑在床边朝周其律低头,露出光滑颀长的脖颈。
“我说错了。”
陶汀然的脑袋抵着周其律的腹部,以为这人拂手要走,语气夹杂着未曾察觉地示好:“你的手不冰。可不可以摸摸我的脖子?”
【作者有话说】
我在单机的日子很想你(比心)
决定随榜更,这本数据太差了(心灰意冷版)
第20章 还吃?你想死吗?
周其律一手扶着他的肩头,一边轻轻地揉着陶汀然的后颈。
变重变缓的呼吸声渐渐藏进老式空调运行的噪音中。过了一会儿,他摸摸对方的后脑勺,低声问:“好点了吗?”
“嗯。”陶汀然点点头,像是在蹭他的肚子。
周其律推他,“那躺好,睡觉。”
尝到甜头后陶汀然离不了周其律一点,以为他要走,改口道:“我又说错了,其实还是难受。”
“你能不走了吗?”陶汀然被不由分说的按进被窝,劝人留下还没什么耐心的表情。
大有一种你敢走我就生气的架势。
但生气哪能威胁人,不在乎的人管他寻死还是觅活。
“没说走。”周其律说,“我去洗澡。”
陶汀然脸色稍霁,撑起身,殷勤道:“另一套睡衣在柜子里,你买的,我给你拿。”
“躺着吧你。”周其律又给他摁回去,把被子扯过来捂严实了。
生活用品都是周其律跟着一起买,一起收拾的,他熟门熟路进浴室,从柜子下面的小格柜里拿出一板三支装的新牙刷。
其中蓝色正安静放漱口杯里,剩两支绿和粉。
周其律挑出陶汀然不喜欢的粉色牙刷,手捧着水将就刷牙,随后冲了个冷水澡。待那股道不明的燥意平息些才回卧室。
陶汀然坐在床上,周其律进去的时候又撞上他吃药。
还是那个没字的瓶子。
又吃退烧药。
周其律皱眉,过去二话不说,掐着陶汀然的脸,硬是伸手到嘴里弄了出来。
“还吃?”他冷下声,“刚吃下两个小时不到,你想死吗?”
虽然是三无产品,但是是不会吃死人的,以前吃的可比现在的量大多了。陶汀然只是难受,周其律不在就很痛。
嘴里药丸被拿走,沾上唾液化开的苦味儿还一直留在舌尖,还有几缕周其律手上残留的海盐牛奶沐浴液的香气。
“我太痛了。”陶汀然没说假话,他看得出周其律有点生气。
对方沉默地看着他,原本愠怒的脸上有几分松动。片刻后,周其律拿过床头的水杯,出去换了热水进来。
陶汀然审时度势,顺从捧着喝干净了。他看着周其律进进出出,最后掀开被子,躺在他的旁边。
周其律面对他侧躺着,语气生硬,抬手道:“过来我摸。”
陶汀然躺下来,挪到他面前,黝黑的眼睛盯着周其律的脸瞧,还是保持了一定距离。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那么宽,周其律掌心和指腹带有厚茧,就这么搭在他滚烫的后颈,一下一下地捏揉柔软的皮肉。
周其律是无解的良药,陶汀然不知不觉地靠近,无法正常发热而导致的疼痛在对方触摸下消失,最后头抵在对方颈窝处睡着了。
翌日中午,陶汀然慢慢转醒。
天光大亮,台灯不知什么时候关了,周其律没在床上。
窗帘拉开一个缝,光束歪歪扭扭的铺在起伏不平的被褥上。他一身轻松,坐起身摸了摸脖颈,往日要持续好几天的热痛消失了。
好似昨晚真就发了一场急性高烧,醒来就退了烧。
“滴、滴滴……”
玄关门密码锁的声音隐隐约约,陶汀然愣了几秒,叫了声:“周其律?”
跫音渐近,须臾,周其律推门进来:“醒了?”
“你去哪儿了?”陶汀然看着他,对方立在床边,他不得不抬头看。
周其律好像真的是端水大师,字面意思的端水,每次进来手上总有那么一杯温水。
“喝点水。”周其律说。
陶汀然捧着水杯嘬饮,额头忽地覆上粗糙温暖的手掌。
他复而抬头,那只手只贴了几秒就挪开了。随后不经意地撩过他的头发,手指虚擦耳廓,往后兜着后颈摸了下。
大概是察觉高烧退去,周其律松开手,说:“我买了早点,吃点儿?”
陶汀然说:“嗯。”
说是早点,按时间来说,这应该算午餐,但一日三餐,论顿数,确实是早点。
南瓜粥、红枣银耳羹、清炒鸡枞茸、椰子鸡,还买了点泡芙。
陶汀然洗漱后到餐桌坐下,茫然道:“这么多吗?”
“吃不下放着也没事。”周其律进厨房拿了个汤匙放他碗里喝粥,右手小半碗蓝莓也撂陶汀然跟前。
陶汀然一脸肉疼,尽管不是他的钱。
周其律看他一眼,有读心术似的,说:“这周我不回去,吃不完一会儿我带走。”
陶汀然点点头,咽下鸡肉,后知后觉地抬头:“你不回去了?”
“嗯。”
周哑巴没进去时,家里的农活有他爸顾着,周其律只用上学,私下打点零工。他爸进去后,他不得不两头跑。
不过这个时节地里也没什么收成,所以不回去也没什么关系。
上午接到派单,他就已经跑了两家安装电器。下午还要去其他地方,晚上更是没有空闲时间。
这样夜以继日的日子周其律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陶汀然只过一遍脑子就觉得累。
下午回到家困倦难扛,或许是发热后遗症,他倒头睡到傍晚。
闭眼一片墨色,梦中逼仄狭窄的屋,他被囚禁其中。
“砰砰砰”的拍门声一声高过一声,彷如千万人被围困在漆黑的房间。他们脚踩别人的尸体,在拥挤中窒息,迫切逃出这一隅之地——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噪音如雷,陶汀然陡然睁眼,浑身汗涔涔。
四周昏暗,耳边拍门声还在继续,仿佛还在梦境。
“别敲了,小周这周末没回来。”楼下传来奶奶的声音。
陶汀然缓了少顷,循声拉开窗帘,瞧见周其律家门口有个陌生的老人,手里提着硕大一袋肉。
“你是小周的谁呀?”陶奶奶上前,打量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
老人一脸沟壑纵横,但头发乌黑,穿着厚花褂子,一脸淳朴。
“我是其其的奶奶,”周奶奶拢了拢齐肩的发,笑着说,“家里杀了猪,我让他来拿,没来。就想着给送点过来。”
记忆中屈指可数的几次碰面,陶奶奶盯着瞧了会儿才把面前的老太婆与记忆中的人对上号。她几乎都忘记还有这么一号人。
当初周哑巴出事,全是小孩儿跑前跑后。这么多年,周家人没来过一次,她还以为除了周哑巴父子,家里人全死绝了。
“孩子没在,”陶奶奶对她印象很差,转身走了,“你有事给他打电话,别在这砸门,吵我孙子睡觉。”
“哎……”眼瞧陶奶奶要走,周奶奶忙出声,不好意思道,“大姐,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麻烦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联系不上其其,我这袋肉也不知道搁哪儿,放坏了就浪费了。”
两人说话声不大,在楼上并不能听清。
陶汀然关了窗,站这么一会儿,身上的汗都快干了。他拿了睡衣去冲了个澡,出来正好听见奶奶在楼下喊吃晚饭。
陶汀然下去时,周其律的奶奶还在。到饭点儿了陶奶奶到底没赶人出去,招呼一起吃饭。
饭桌上周奶奶话很多,多是自己如何如何不容易,奶奶倒是搭腔,就是说话鲠人。
吃完饭刚撂下碗,桌下趴着的黑背突然警醒,一下蹿了出去。
没一会儿,堂屋门口就出现一人。
“其其!”
周奶奶快步过去,拉着周其律的手,面容激动:“可算给你等回来了,奶奶给你带了猪肉。”
周其律一身寒风,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手指绯红,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两分,像跑着来的。
周奶奶握了一下他的手就放开了,改为拍他的肩膀,“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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