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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我入睡(近代现代)——迟不到

时间:2025-01-16 10:27:01  作者:迟不到
  陶汀然忙搭了把力,震惊又有几分局促地说:“我自己背。”
  “走吧,不重。”周其律让他走前面。
  这块地在一家没人住的房屋后,后靠山,出去要经过一片小树林和坟地。来时路上只有陶汀然自己,回去的时候却多了黑背在前引路,周其律在其断后。
  他频频转头看周其律,看见对方被压弯的脊梁,额头上的汗水黄豆一般往地上砸,每一颗汗水都让陶汀然觉得欠着别人,他并不喜欢这种情感。
  因为很少感受到,所以不习惯,不知如何回馈。
  “换我背吧。”陶汀然走到周其律身旁帮他拖着点背篓底部,以此让对方轻松些。
  周其律说:“没事。”
  经过房屋前院下到路边,周其律的板车在一旁停着,陶汀然这才发现他还没回去过。
  但是周其律为什么来帮他呢?难道是为了他爸爸那件事?
  可是赔了钱也坐了牢,周其律还欠他们家什么呢?
  人总是为心里过不去的坎去赎罪,陶汀然其实不太能解这样的人,这样生活未免太辛苦。
  周其律将背篓里的两袋玉米一起放他车上,两家尿素口袋虽说都在村口养鸡场拿的,但颜色不一样倒也不会抱错。
  他将空背篓给陶汀然背着,像春耕时候的牛一样套上绳子,拉起车返程回村子。
  路太窄,陶汀然只得在后推车。
  漫山遍野的玉米地,有的收得早有的收得晚,陶汀然经过一段平路时,忽然想起周其律刚才给他砍的玉米梗。
  一直在前面的黑背突然停下朝后看,尾巴一摇一摇的,周其律停下,这才发现车后的人好像没跟上来。
  “汪汪!”
  黑背歪着舌头跑进玉米林,周其律看见消失的陶汀然拿着一根削得干干净净的玉米梗从地里钻出来。
  陶汀然脸上青紫痕迹比到恙塘的第一天淡了许多,身上沉闷的气质依旧。
  陶汀然不善于情绪外露,高兴了伤心了都差不多一个表情。除了奶奶没人对他好过,他也不善于对别人好,所以有样学样。
  陶汀然几步跨下玉米地,到周其律面前,递给他玉米梗,“给你吃。”
  这是这一块地里最绿最直,长得最好的一株。陶汀然想,应该会很甜。
 
 
第3章 被打到了没?
  不是所有的玉米梗都是甜的,糟蹋别人家地里玉米还会被骂。
  但这些周其律都没说。
  回去近十一点,村边靠田那户人家旁的小水凼边有两个大婶在洗菜,陶汀然还没走近便听见两人在说他们家的闲话——
  “周哑巴把陶宏江脑袋都开瓢了何淑芬还这么帮着他们家,”短发大婶说,“陶宏江这么多年和周哑巴不对付,你说周家那小孩儿是不是何淑芬生的哟?”
  “哎哟,这个话乱说不得,”另一个大婶说,“何淑芬大好多岁,咋可能。”
  “咋不可能?这次说不定就是何淑芬指使周哑巴砍死陶宏江,两个后面好在一堆过日子噻。”
  看不见周其律的表情,但陶汀然肯定他听见了。两位大婶聊的投入,话题中心人物的儿子孙子走到身后都没察觉。
  陶汀然捡起袋子装不下,单个卡在车后的玉米扬手扔进水凼。
  夏天池塘、水凼里都晒干了大半,陶汀然这一砸下去,水里带泥巴溅了两大婶一身泥点子。
  “哎哟哪个不长眼……”
  “不好意思。”陶汀然道歉没一点诚心,“手滑。”
  背后唠人闲话心虚,短发大婶讪讪笑笑,从水凼里捡起来还他,“没事没事,婶捡给你,粮食来得不容易。”
  “哎哟小陶真是懂事,大早出去帮你奶奶忙活到这阵儿才回来,真能干。”
  “现在城里小孩儿哪会儿做农活,粮食长地上还是树上都不知道。”
  两人面不改色地吹捧他,却对周其律视若无睹。陶汀然知道她们不过是因为陶川东有钱,他家还有人,所以不敢欺负。
  而周其律家里没钱没人,撕破脸也无所谓,因为巴结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陶汀然轻扫大婶一眼,没接水淋淋的玉米,“不要了,嫌脏。”
  大婶愣了愣,等两人走了才问短发,“他是不是听到我们说话了?”
  “没有吧?小周都没什么反应。”短发大婶说,“哎呀,城头来的娃儿是这样,有点洁癖。”
  “啧,小周是个聋子要什么反应?我看陶家孙子八成是听见了。”
  进到村子里路变宽敞不少,地势平坦陶汀然不用再在车后推,他踌躇片刻,上前与周其律并肩走。
  车停在陶家门前的空地停下,周其律放下两袋玉米,重新拉起车从小巷回去,“走了。”
  “嗯。”陶汀然放下背篓,跟在车尾同去。
  周其律大概察觉到他跟着,回头看了眼。
  “有东西忘拿了?”周其律停下来。
  “没有。”陶汀然说,“帮你卸货。”
  陶汀然其实想问他有没有事,但却没说。他以为周其律会拒绝帮助,叫他回去,但是也没有。
  下午的时候奶奶的眩晕症已经好多了,陶汀然见她可以下床,提出带她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不去,已经不晕了。”奶奶看了眼院里铺开晒着的金色玉米,心疼地给陶汀然胳膊和脸上的划伤消毒。
  陶汀然说:“不晕也要查,不能不拿身体健康当回事。”
  “大哥别说二哥,你先拿自己的脸当回事吧。”奶奶嗔怪地瞪他,没唬住两秒就笑了。她实在心疼陶汀然,“要是破相了怎么办。”
  “我就说不让你去扳玉米,你非要去整。”
  从没做过农活的人能在一上午把玉米地收完是陶奶奶意想不到的,她拍拍陶汀然的手说:“辛苦了,我孙子真能干。”
  陶汀然实话实说:“周其律帮我一起收的,大部分都是他。”
  邻里和睦是相互的,两家一直互帮互助。陶宏江牌瘾大,成天在养鸡场那边的麻将馆里打牌,家里收榨菜、胡豆、打油菜或者播种的时候基本都是陶奶奶一个人忙活。
  有时遇上大暴雨,周哑巴恰好经过他家时,会顺手帮他家簸箕里的干辣椒端到屋檐。
  农民一生都在做同一份试卷,陶家播种的时候,周家也在埋下秋收的种子,两家有块田离得近,周家父子插完秧子要是看见陶奶奶还没种完,会一起插完才回去。
  农忙时候过去,周哑巴外出找活,有时候一个月都不回来,周其律读书住校期间,黑背便是陶奶奶在照顾。
  她快七十了,身子骨还很硬朗。陶奶奶知道周其律家种了很多地,靠粮食卖钱过活,周其律自己家都忙不过来还来帮他们。
  她叹了口气,道:“他家好几块地,今年又只有他一个人,还帮我们……唉。”
  这口气不知叹到哪里去了,也可能是找到了合适的谈话时机。
  奶奶忽然喊他:“然然。”
  她的语气比谈论周其律的时候多了一分惆怅,只这一声,陶汀然突然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你这次回来是和爸爸闹矛盾了吧?”奶奶问。
  睫毛微颤,陶汀然转开眼,手也从奶奶手心抽了出去。
  奶奶疼惜地笑了笑,没有苛责的意思,“你爸爸说你叛逆、不听话,还打老师,他说你装抑郁症逃避问题。”
  装病的字眼钻进耳朵,陶汀然突然感觉脖子僵硬而沉重,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无法转动。
  信了吗?陶汀然想问。
  “我不信。”奶奶重新握住他的手,枯老如树皮的手轻轻拍了拍陶汀然的手背,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他又好似看向了小时候的陶汀然。
  “我记忆中的乖孙子活泼可爱又懂事,不知道为什么他那里养几年就不爱说话也不笑了,成了他口中的混小子。”
  陶汀然转头看向门外,抿唇不言,喉咙哽涩。
  “我乖孙生病了,奶奶看出来了。”陶奶奶感受到手中的微凉的手僵硬得不自觉发颤,用力握紧了几分。
  恙塘青山绿水,是个养病的好地方。她真希望陶汀然快快好起来,可以像六七岁时那样无所顾忌地大笑。
  在她印象中,陶汀然到这里十来天,除了她以外,就第一天的时候和周其律说过话,其余时间都在房间封闭自己。
  陶奶奶开导他交朋友,如果没那么害怕,尝试多出门散心。
  就像今天一样。
  “其律是个好孩子,要是有什么不好和奶奶说,你就和其律说说,交个朋友。总要有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不是?”
  “你小时候最喜欢跟在人后面跑,”陶奶奶笑了笑,说,“咱们这里的小孩儿就你俩玩得最好,没谁能挤到你们中间去。”
  近几年服用大量乱七八糟的药,陶汀然记忆力有时混乱,对于以前早记不清了。
  转过头时眼眶那点红早被压下去,他看着奶奶,神情疑惑,他不知道他与周其律原来打小就认识。
  “哐啷。”
  翌日清晨五点,陶汀然听见房屋后方传来的关门声,昨晚没吃药,辗转反侧到三点才睡着。他睡眠极浅,醒了就再难入眠。
  二楼这间房的窗户斜对周其律家,他拉开窗往下看,果然看见背着满满尿素袋出门的人。
  这个点还很清净,窗户拉开的声音格外突兀,周其律闻声抬头。
  八月正盛夏,天亮得早,此时天边已然泛白。
  陶汀然与他对视,抿了下唇,问道:“去地里吗?”
  周其律还是看着他,没有回答,似乎没听清。陶汀然又重复了一遍,对方隔了几秒,问他在说什么。
  其实不用周其律回答陶汀然也能猜出对方就是去地里收玉米。他换了身长衣长裤下楼,周其律这会儿在他家门口等着。
  “才五点过,怎么这么早起?”周其律说。
  比他更早起的人怎么好意思问别人?陶汀然面不改色地说:“生物钟。”
  周其律静静看着他几秒,点了点头,问道:“刚才在楼上和我说什么?”
  陶汀然说:“我问你是不是去地里。”
  “嗯。”
  “一起吧。”陶汀然说。
  清晨露水重,周其律说:“扳玉米没什么好玩的。”
  扳玉米确实不好玩,但是他不去,等奶奶起床,她这个即将满七十的老太太可就来了。昨天下午还特意去储物间找口袋和大背篓,说今天要下地给周其律帮忙。
  “挺好玩的,”陶汀然先发制人往前走,生硬道,“我想吃你上次给我找的那种玉米梗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句话,周其律扳玉米的速度肉眼可见降了不少。也许是天气过于炎热,又或者玉米太老,已经没有甜梗可吃了。
  陶汀然虽说被允许跟来,但周其律却不准他进地里。陶汀然非要进玉米林,周其律就摘了帽子和袖套给他戴好。
  草帽有遮挡蚊子的布,同时可以防止脸被划伤。自打昨天奶奶说起他和周其律小时候同吃同睡同一个盆里洗澡后,陶汀然对这人的距离感就淡了些许。
  但隔了十年,这种不生不熟的关系,想要靠近似乎也不比陌生人容易,依旧别扭。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周其律,偶尔问一句这根玉米梗可不可以吃,那根看着能啃。
  周其律往往会瞥一眼然后说不能吃。
  之后过了几天再去地里,他背篓了除了一大瓶水,还多了两截甘蔗。
  两人熟悉一点后,陶汀然天天出去滚露水,跟着周其律扯野地瓜、捡板栗吃。他俩负责搬运玉米回去,奶奶负责拿机器剥成粒。
  周其律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就像以前陶汀然从来不知道树上、地里那些不起眼的小果子是能吃的,不知道蝉脱的壳一斤七百元,一只蝉单价八角。
  自此之后,陶汀然再听蝉鸣全然变了味儿。
  这片林子有七百,那片震耳欲聋,两千。
  在人类社会中,一旦涉及利益,就算是屎都会变得稀有。村里不少人都在捡,捉活的去卖的也不少,周其律劳作时顺带捡了些壳,卖了四百五十元,刚好够稻收时割谷机的费用。
  立了秋蝉声依旧,却难以寻到踪迹。天气炎热高温不下,周其律去探监那天,村里来了收稻谷的。
  收粮食的老板不会在恙塘停太久,四点半从双龙河那边收着过来,途径恙塘,只停留一个小时。
  周其律上午才把晒干的谷子装袋,下午一点才上城里。
  从恙塘到镇上再转车去城里要花上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奶奶没给周其律打电话,和陶汀然一起搬运到村口集中等老板来收。
  “大娘,你家今年种了这么多啊?”路边麻将馆老板数了数,一共二十六袋。
  一袋六七十斤,他估计,“一千五百斤应该都有了。”
  只要卖粮食的基本都在小卖店路边一带等着,人多热闹,抛出一个话题,你一嘴我一嘴可以唠上一个时辰。
  “哎呀老马,你大娘每年都种自己吃的,什么时候卖过粮食了?”一个中年妇女笑着打趣。
  陶奶奶坐在老马拿出来的凳子上,擦擦汗水,裹住头部的白巾,笑说:“是,这个是其律家的。孩子平时叫我一声奶奶,没在家的时候我就搭个手帮帮忙。”
  上次在水凼边洗菜的短发大婶也在,她推自家小孩儿一把,玩笑似的说:“快去喊陶奶奶,说不定哪天也来给咱们帮忙。”
  小孩六岁多点的年纪,晒得黢黑,怯生生地过来喊奶奶。
  “乖,”陶奶奶笑着应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编织小钱包,问小孩儿,“小圆头想不想吃雪糕?奶奶给买。”
  陶汀然倚在水泥柱边,盯了阴阳怪气的大婶好几眼。
  见奶奶真掏钱给小孩儿,他喊了奶奶一声,先一步到小卖店买了冰棍给小圆头。
  “谢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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