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陶汀然内心毫无波澜地看了眼小圆头。
超扁头。
还真是越想要什么越叫什么。
陶汀然冷冰冰道:“去你后妈那儿吃。”
小圆头抹了把鼻涕,说:“那是我奶奶。”
“那去你后奶奶那儿。”
几句话把小孩弄哭,对方跑回去告状,说陶汀然说他的奶奶是后奶奶。
短发大婶瞬间炸了,声音尖锐地骂陶汀然没教养。
陶汀然不为所动,神情淡淡地回道:“嗯,我没有。”
“大婶你的教养倒是挺好的,人后说闲话,偷人东西。”
“放你的屁!”大婶怒气冲冲冲过来,被旁人顺势拦下,像一条挣不来绳索,无能狂怒的狗。
“老娘偷什么了?!”
陶汀然说:“蝉壳,周其律家门口的那袋壳。”
大婶愣了一瞬。
陶汀然说:“记起来了吗?”
不多,可能净重一两多点,陶汀然每次出门捡的几个。上周三刚放周其律家门口的窗户上,出了巷子没两分钟,便看见短发大婶拿着那袋小透明袋子出来。
人的本性恶劣,没抓到现行就不会认,大婶让他拿出证据。
“何淑芬你看看你孙子,成天跟周哑巴儿子鬼混,像个地痞流氓一样!”
“周哑巴差点砍死老陶,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还上赶着帮他们家。”有些话头脑发热说出口只会越说越起劲儿,不管旁人如何劝。
短发大婶挥开拉着他的人,眯眼咬牙地恶毒猜测:“我看就是你指使周哑巴的吧?砍死老陶好跟他过后半辈子!”
在场的人脸色大变,没想到这妇人这么口不择言。
陶奶奶脸色也不好,对谁都笑脸相迎的老太太,此时气得嘴唇发抖。
陶川东虽然人品差,爱动手,但陶汀然偶尔也会觉得他是对的。暴力才是解决问题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烦躁冲破阈值,陶汀然的太阳穴跳动了一下。
那么多人光顾着拦嘴碎的,忘防陶汀然,大婶被踹了之后朝陶汀然扑上去,扬手就要打。
就当这时,“砰”的一声闷响,一辆摩托车从马路那头飞速驶来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车轮撞倒了路边稻谷,大伙儿躲避不及,忙往两边散。
大婶三魂吓飞七魄,大气好一会儿都没喘上来。
车轮扬起地面的谷子灰,周其律单腿撑地,上下打量陶汀然几眼。
看不出什么,他问道:“被打到了没?”
第4章 我也是beta
不单是黄婶,陶汀然也吓愣了几秒。
他和黄婶之间最多隔两人的距离,毕竟在肉搏。周其律冷不丁出现,他看到人时,对方连人带车怼面前来了。
“没事。”陶汀然心里一紧一松,瞥黄婶一眼道,“没打到。”
“其律回来了?”陶奶奶生怕一个眼神不对又打起来。趁机插话领周其律认自家谷堆,自然而然地牵走陶汀然,
本想息事宁人,黄婶却不依不饶,火气更甚,冲过来指着周其律和陶汀然骂。骂周其律有妈生没妈教,是杀人犯的儿子,骂陶汀然神经病,没家教。
当着周其律的面说陶奶奶不守妇道,一把年纪还倒贴周哑巴。
收粮食的大货车来了,周其律在黄婶辱骂他之前情绪都还挺平静,直到对方骂陶汀然,造谣他爸和陶奶奶,周其律上一秒还在和货车上下来的老板谈价钱,下一瞬捡起谁家放备用袋子旁的剪刀猛地揪起黄婶的领子撞墙上。
“啊!!”黄婶惊恐地尖叫,顾不上背部的疼痛,大喊,“救命啊!杀人了!”
古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周哑巴在前,谁也拿不准周其律会不会真的朝黄婶心口捅一窟窿。
“其律!”
“周其律,你别冲动!”
老板都愣住了,拿下嘴边的烟,看热闹道:“啥子情况哟?”
没人敢上前一步,怕刺激到周其律。
黄婶一边抖一边哭,“救命!救命呐!”
“要把你这张嘴剪掉吗?”狂风暴雨藏匿眼底,周其律这时候无论说话还是表情都平淡到诡异,没人能从外窥探到他的心思。
他开口之后黄婶就不敢说话了,捂着嘴巴哆哆嗦嗦地摇头。
收货老板拿起手机拍视频,有人想起来报警,陶汀然按下那人的手机,随后,他明目张胆地上前拿周其律手中的剪刀。
周其律并未马上松手,可能还没转头看见他的脸之前以为是别人。陶汀然与他对视,看见对方眼中明显的戾气渐渐缓和了一点。
“别划着手。”两秒后周其律松开手,这么叮嘱了一句。
这之后闲言碎语消停了,没人再敢在周其律和陶家人面前嚼舌根。但因为周其律过激反应,恙塘大多数人家都减少与他家的来往,虽说之前也没什么交集。和他们家有来往的,一直只有陶奶奶。
现在还多了一个陶汀然。
秋收之后再过一周便要开学,周其律忙完田里的事就不常在家待,有时两三天才回来一次。
恙塘吃狗肉,黑狗最滋补。奶奶担心黑背出去乱跑被人宰了吃,让陶汀然去周其律家喂狗的时候拿吃的骗回来拴养家里。
在周其律身上占不着便宜,那些人把火气宣泄在了狗身上。黑背性格温顺,从小放养长大,它亲人,可这两天明显可见怕人。陶汀然替奶奶来喂饭时,它都夹着尾巴躲阳沟那里,一有不对马上往厨房那边跑。
家里没人,厨房也关着,黑背进不去,通常蜷缩在门边藏着。
这会儿倒是没跑,但是也唤不过来。它垂着尾巴摇摇,想靠近又不敢靠近似的躲更远。
“黑背。”陶汀然端着一盆冒了尖的筒子骨萝卜拌剩饭,谨慎蹲下唤狗。
“嘬嘬嘬”半天,眼见黑背有过来的迹象,巷口突然冒出一人,沉冷醇厚的声音陡然响起——
“在干什么?”
夜晚,逆着光,陶汀然转头望去。
他这个角度看周其律真的很像来索他命的使者。
在陶川东左一句他妈,右一句日狗的潜移默化下,陶汀然依然没学会脏话。他抿唇缓了几秒,看似淡定,其实后颈的汗毛都吓立起来了。
黑背受到惊吓逃窜到阳沟后方去躲着,没了狗影。陶汀然前功尽弃,有点窝火。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点事儿。”
周其律大概看明白是什么情况,说了声谢谢,弯腰端盆到窗下,把饭倒进狗盆里唤黑背来吃。
陶汀然见他眼下泛青,一副十分困顿的模样,不多留,转身回家。
“陶汀然。”周其律叫住他。
陶汀然回头:“?”
周其律轻晃了下手中的不锈钢盆,说:“碗。”
他开门进屋,叫陶汀然坐会儿,“洗干净了还你,等一下。”
上次来的时候周其律给他拿了瓶矿泉水,这次是可乐。
周其律平日节俭得过分,衣服换来换去都是那两套,领口都洗起毛边了,这不像是他会买来囤冰箱里的东西。
“你不喝?”陶汀然看见周其律从厨房过来,手上除了洗干净的碗,没其他东西。
暂时将碗放八仙桌上,周其律左手伸进裤子口袋掏出一个方壳子,随口道:“不爱喝可乐。”
“那你为什么买?”陶汀然不太能解他在想什么。
“为了收瓶子卖钱。”
周其律回答得很不走心,陶汀然虽说不太了解废品回收的市场价,但是一瓶可乐三块五,三斤塑料瓶都回不了本吧。
“怎么不说话了?”周其律拉过桌边长凳坐到陶汀然旁边看说明说,半晌没听到陶汀然说话,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陶汀然一噎,不知道说什么。
两大口灌完剩下半瓶可乐,视线落周其律手上,他问:“那是什么?”
“去疤的。”
“?”
一支只有20g的软管,出口的尖头比普通药膏长,白管银盖子。陶汀然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其律脸上身上,并没有看见疤痕。
“陶汀然。”
陶汀然莫名:“嗯?”
“我脸快被你盯穿了。”周其律说。
明明垂着眼皮,居然还能发现有人在看他。陶汀然略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正想起身回去,周其律突然抬头,眼神温和地开口道:“手给我。”
陶汀然皮肤白,又是易留疤体质。他第一天来的夜晚脸上带着伤,快两个月,眼尾还有点淡淡的疤痕在。
先是在手腕试过不过敏,随后周其律才往他脸上抹。
温热的指尖点在眼尾,陶汀然隔着凝胶感受到周其律指腹的粗糙。
陶汀然反感与人肢体接触,以前有人碰到他的手,他都会掀桌子。但是很奇怪,奶奶抱他的时候,陶汀然从没想过躲开。
周其律摸他的眼睛,他也没有觉得被冒犯。
这是为什么呢?
脑海中陡然浮现一个猜想。
“你是beta?”陶汀然问。
这是挺私密的问题,现社会虽是alpha至上,但普通人依旧是主流人群。
说来可笑,性别歧视愈发猛烈,遭受不公待遇的不在少数,所以有的分化者会隐瞒或造假自己的分化结果。
问出口后陶汀然顿了顿,后知后觉不太礼貌,“不想告诉我的话可以不说。”
“没不想说。”高凳子不方便,周其律上次给陶汀然冲脚就注意到他脚腕内侧有道长长的疤,于是蹲下身往那处上药。
周其律还没碰到腿,陶汀然陡然缩脚,一脸防备。
脚踝上的伤疤比身上任何地方的痕迹都重,是他鲜少暴露在别人面前的丑痕。
下意识的阴戾神色使两人都怔愣少倾。
一只蚊子围绕着他俩飞来转去,刚落在陶汀然手臂上就被周其律隔空扇走了。
陶汀然眸色微动,动了动嘴唇。在他犹豫要不要解释,以什么由揭过这个插曲的时候,周其律似乎也在想着什么。
对方比他坦率多了,比他先开口。
“你讨厌beta?”
陶汀然立马摇头:“不是。”
周其律看他一眼,说:“那就是讨厌alpha或者omega?”
不然怎么问了隐藏性别后就不让碰了呢。
大概是猜对了,他看见陶汀然的表情忽地又小雨转阴。周其律坐回凳子,拧紧药盖子让陶汀然一会儿带回去自己擦。
巷子里的路灯坏了一盏,忽明忽暗的。虫鸣声中狗盆惊响,陶汀然蓦地扭头,黑背不知何时趴在大门边舔干净盆,这会儿才跳进屋来。
黑背用脑袋蹭周其律的腿,要摸。周其律敛眸摸摸狗头,嗓音温吞平静地说:“我爸妈都是beta。”
“我也是普通人。”
不知为什么,得到答案的那一刻,陶汀然悄然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从未有过朋友,得到的真心太少,周其律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又是到恙塘至现在唯一认识的人。
虽然一直半生不熟,但陶汀然并不想和对方断交。
你是beta真的太好了。
像是交换秘密般,陶汀然说:“我也是。”
陶汀然十三岁分化前就开始吃分化转向药,爸妈寄予厚望,认为他一定会是alpha,不曾想吃了一年的药,还是分化成了Omega。
分化是噩梦的开始,陶汀然此后也是药物不断,导致他现在身体各方面受影响,闻不到信息素,没有发热期,也不会被alpha信息素引诱、压迫。
他没骗周其律,抛开医学检验劣质Omega的结果不谈,他现在确实更像一个beta,是一个普通人。
第5章 阿然,别讨厌我
开学日子将近,奶奶打电话让陶川东给陶汀然办转学手续,就在县二十四中。
一个坐车去镇上赶集都晕车的老太太,为他读书的事情前前后后跑了三趟学校,老太太惯会使苦肉计,抹着泪眼婆娑的眼睛劝他把剩下一年半熬过去,毕业再说。
“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谁要是欺负我孙子,老太太我第一个到学校收拾他。”
从陶汀然到恙塘的第二天,陶奶奶就悄悄拜托过周其律能多带陶汀然玩,开学也一样,早半个月前就和周其律说过陶汀然上学的事了。
“到学校了不要害怕,”奶奶安排得妥妥当当,说,“其律和你同校同班,打架他会帮你的。”
读书的事奶奶铺垫大半月,陶汀然既烦躁无可奈何。他对奶奶发不出脾气,只能妥协。
听到奶奶的意思,周其律像个打手,陶汀然逗趣道:“给我请的保镖吗?”
周其律是那种会在小事上搭把手的,一旦涉及招惹是非,陶汀然觉得对方肯定会一脸冷漠地绕路走。
“我意思是奶奶和其律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不要真去打架。”
今早起晚了些,这会儿快十点了,奶奶拿了把太阳伞和蒲扇给陶汀然,催他出门,“路口坐农运车,到镇上转211公交车,在美津园吃。”
村长家在县城买了套房,今天乔迁宴,奶奶晕车去不了,让别人带礼信的事小老太太非让陶汀然跑一趟。散心的同时顺带采购后天开学要带的床上四件套。
“好,记住了。”
奶奶操不完的心,摇着蒲扇送陶汀然到路口等农运车。核载八人,实载十二人的面包车差点挤不下,奶奶在门外还搭了把手推推,末了叮嘱他买床单要去县东门家居批发市场,那里比较便宜。
“行,别送了奶奶。”陶汀然矮身挤进车里,朝奶奶挥了挥手。
村长家的乔迁宴离得近的基本都叫了,不知道周其律去不去,陶汀然早上起床拉开窗帘看了眼,周家大门紧闭,好似没人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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