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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神书(穿越重生)——麦客

时间:2025-01-16 10:37:28  作者:麦客
  商恪并不说话,也不回头,纵然知道江宜就在自己身后。他只是站在国都大道中央,只要让开一步,风雨就会摧毁这座百世名城。
  灵晔似有讥嘲之意,清光日再度点亮。
  天外那写字的太史官一声喝下:“莫要执迷不悟!”
  月中又飞出“伏诛”二字。
  眼见一场争斗在所难免,江宜抬头望天。他主要看的是慈光院方向,却见深邃的夜色里现出一道接天的虹彩。
  霎时间,众人目光皆为那虹彩所吸引,犹如一位绝世美人的裙裾,轻轻拂过名都城上空,一扫众人心头沉闷,只觉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唯有江宜见到这一幕,面色凝重。
  “我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要一个打两个,”灵晔谓商恪道,“原来还有帮手。”
  商恪也看那天边虹霓,收回目光道:“天弓不是我的帮手。”
  “你可要想好了,到了这地步,还要一力维护?今日之所以落得这局面,都是此人阴谋造成。秽气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如今的他恐怕已经不是你从前认识的那个人。如果你不肯动手,自然由我去杀了他。”
  江宜被他言语中的杀意激得心头一冷,露出无可奈何一笑,心想就算商恪此时让开路,也不是不能理解,否则这两个人要打起来,这座城数万民众就都要遭殃了。
  灵晔得不到回答,再也没有耐心,护体金光化作战甲,铁指握住清光日,分明是武神将军重临战场。看来已准备好与商恪一战。
  商恪是神曜皇帝的佩剑,神曜与灵晔究竟谁于武学上更甚一筹,似乎并没有人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毋庸置疑的是,当年李桓岭集天下百兵,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铸以为名剑阙,阙剑就是百兵之首,即使清光日也不能搦其锋芒。
  两把名剑蓄力的光芒照彻名都长夜,气势可怖。
  “商恪!”江宜忽然出声喊道。
  灵晔喝道:“商恪!你不要忘了,是谁赐予你生!”
  商恪道:“陛下也不会愿意看见名都毁在你我一战中!”
  灵晔冷冷道:“那陛下要你去取他性命,你可听令?!”
  “商恪!”江宜又喊。商恪始终不肯回头。
  “罢了罢了,还是让我来收拾残局吧……”江宜喃喃,一手伸进褡裢中,摸出一物,迎风招展。
  于是,夜幕微起涟漪,好似那只是涂满墨汁,铺展在城池上空的一张画纸,天边赤月化作纸上一滴丹红,宫城民舍成为笔锋刷出的重影。宫墙里的人、飞楼上的盲童、少年祝史与众道人,皆缩小成一粒墨人。
  街道飞快向后,退入画中。
  商恪与灵晔终于察觉到不对。灵晔使剑来劈,剑气却被吸入画卷中,成为纸上一道添彩。
  那张覆盖了半边天空的巨画,画的中心是一棵树,树上开遍鲜红如火的花,花瓣四散零落,那是云峤在戏馆中所作。紧接着沉重的吸力传来,国都大道坠入画中。
 
 
第173章 少年祝史
  梦老一脉乃是凭借蛇瘿之骨制作的笔绘制画境,引人入梦,便如这面覆盖半边天空的画作,入梦之人身在梦中,便如被摄去心智,除非勘破自我,否则不会有清醒的一刻。
  云峤在戏馆中所画的,乃是一株参天花树,其时他对狄静轩说过,那是他心中所见之景。原本那时候,商恪就应该注意到。树上飘落的,是绯红如血的槿花。
  茶几上一壶温酒,一只酒盏。
  清酒注入漆红的斗笠盏内,微波潋滟,托起一枚小小的花瓣。
  酒盏被推到商恪面前,他茫然执起,回忆自己为何会在此处,才想起是夜赴名都看戏饮酒,无意在席间遇见了江宜。
  对了,他是想找到江宜的。
  “你找我做什么呢?像谢若朴那样杀了我,还是把我抓起来?”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商恪说。
  “那你想做什么?”
  商恪一口饮尽杯中酒:“我只是想见见你,再问问你。”
  酒水斟满,清明的液面中映现他自己的面容。商恪惊讶发现,自己竟是一张困惑的脸。
  “问我,沙州和且兰府的事么?问我为什么要煽动可汗,或者,为什么要杀了谢书玉?……很多人因我而死,现在如此,未来还会更多。”
  商恪只觉酒水都变得苦涩:“为什么?”
  “哈哈,你不是已经听说了么。因为我想翻覆这王朝啊……”
  槿花凋落一地,戏台上响起噒噒丝竹之音,平添萧索。
  “你说谎。”商恪说。
  “嗯?为什么,我说的就是真心话。你不相信,还是不想相信?”
  一股黑色雾气涌现,包裹住槿树,顷刻间便只剩下一堆枯枝烂叶。那雾气犹如蛇瘿所化,遍地游走,吞吃着地上的残花,弦音呕哑嘲哳,如锥刺耳。商恪顿时感到难以忍受,他生于青天之上、尘世之外,由清气塑造,这些污秽对他而言不堪入目。
  “做戏非有殊,观戏乃各异。这或许就是我现在心中的景象吧。”
  商恪听着这话,蓦然感到一阵怒火,扬手泼出盏中酒,驱走黑蛇。
  秽气散去,露出戏台周围四方的厢座。座中各自亮着灯盏,光影晃动,发出微弱声响,似乎有人在其中活动。
  商恪问:“谁在那里?”
  “台下的人,自然是看戏的人。我们有我们的戏看,他们也在看他们的戏。”
  有的厢座,坐的似乎是文人墨客,正挥洒墨笔,在屏风上挥毫疾书;有的厢座,则似乎在经历厮杀,影壁上尽显刀剑斫戮的痕迹;有的厢座,升起青烟徐徐,经乐声声;有的厢座,则山呼万岁,重重人影顶礼膜拜……
  细数之下,半个名都竟都纳入了此画境之中。
  酒盏空了,这一次没人再为他添杯。商恪下意识道:“别走。”
  “可是,我还有事要做。”
  “如果你是去做那些颠覆天下的事,我不会让你走的。”
  “你想怎么做,把我留在你身边?可我是个活人,也会跑的。”
  商恪捏着酒盏,听着熟悉的带笑的声音,脸上没什么情绪:“失去双腿,就不会逃跑。失去了嘴,就不能狡言。失去形骸,就什么也做不了,终其一生只能受困于方寸之地……”
  “就像你的陛下?”
  当初李桓岭以凡人之躯登临仙京,世外天诸神畏惧于他的威严,削夺了他的肉身,这是一种变相的囚禁。
  戏曲的咿呀声里,好像有什么离去了。商恪立即伸手,将一截手腕捞在掌中——江宜还没有走,穿着一袭桐叶槿花织就的华冠鲜服,好像个官宦人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公子,面色雪白,目如点漆,乖乖地任由商恪将自己攥在掌心。
  “别走。”
  “我不走。”
  “别走。”
  “我不走。”
  红衣的人偶机械重复:“我不走……我不走……”
  国都大道空寂无人,夜幕已深。先前毁天灭地的一幕犹如发生在另一个世界。戏馆的画卷掉落在地,江宜俯身捡起。乌衣巷里,吴珠跌跌撞撞跑出来。
  “我失手了!”
  他脸上全是血,一抹之下,露出一对属于狄飞白的飞眉吊眼。
  名都一行,意在盗取慈氏阁中鲛公甲。趁着江宜引起城中注意,狄飞白便浑水摸鱼潜入陵园中,怎料还有天弓镇守慈氏阁,出手击退狄飞白时神力现出一道虹彩。江宜一见之下便知狄飞白失败了,只好祭出入梦之画。
  此画乃用蛇瘿之笔所作,早在云峤于戏馆中落笔时,就已准备好了梦境,只待众人粉墨登场,江宜以秽气之水作墨点上人影,便可使人顷刻入梦。这是他留下的后手,如果事态一发不可收拾,二人就凭此脱身。
  在那画里,方才还在名都城中大显神通的人都坐在台下看戏,商恪、灵晔、盲童祝史师兄弟、狄静轩、布警语、李初……角落里还有个笑嘻嘻、一脸好奇的天弓。
  梦里真仙的手段,当初连雨师都一时魔怔,将这些神仙留住个把时辰,应当不是问题。
  “人间天子有紫薇护体,本来奇门异术莫之奈何,今日却被困在这画中,看来李家的气运也已经到头了。”
  江宜也不带上那画,信手抛开,与狄飞白抽身离去。
  却说这夜万籁俱寂,城门紧闭。王城天军未闻异动,值守夜班如常。江宜二人到得凤翔门外,正计划挨到清晨出城,却有一辆牛车从身后青石路轱辘驶来,狄飞白满身狼狈,一看就不是良民,下意识避开那驾车人的目光。
  牛车却不走了,近前停下。驾车人裹在斗篷里,打量目下二人——一个秀才,一个伤兵。
  狄飞白亮出腰际剑柄,眼含警告。
  驾车人掀了兜帽:“是我!”
  牛车慢悠悠驶向凤翔门,尚未走近,王城天军已打开城门放行。独角青牛拖着篷车,在侍卫恭敬的注目中悠然出城,方入郊林,青牛草下驻足。车夫跳下车辕,掀起帘幕,幽暗中亮起两双眼睛,自然是狄飞白与江宜。
  二人皆是一副哑然失语的模样。
  车夫脱了斗篷,露出一张似是而非的脸——描了粗眉、修了鬓角,长发藏在巾帻里,扮作男儿相,但那确实是重华的五官无疑。
  “师父师公!果然是你们啊!”
  狄飞白一脸隐忍,往旁边一让,一个人形倒下来——车里还有第三个人——不过是个业已晕过去的人。身上穿着宫中使者的青缘领、赤罗裳,脑袋鼓起半个拳大的包,眼见是被打晕过去的。
  江宜与狄飞白下得牛车,重华道:“别在意,这人是宫里的采买,本来奉我皇奶奶的懿旨出宫办事,被我半路劫了他的车。”
  拉车的青牛额心长着一枚独角,与狄飞白烟花信号的兽首一般无二。牛身皮毛鲜亮,幽深洞黑的眼睛静静盯着抚摸他的江宜,那双眼里竟然流露出与人相似的情绪。
  “这是我皇奶奶养的,”重华见江宜似很喜欢青牛,解释道,“已有五六十高寿了,宫里宫外都认得,只要坐这车,一定能顺利放行。”
  “你今夜怎么会出现在城门口?”狄飞白问。
  重华道:“自从你们离开名都后,父皇对我管束得愈发严厉了,哪里也不许去,还让狄静轩派人盯着我。狄静轩那家伙我打不过,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离开。所以我找了个借口进宫去陪皇奶奶,就等今天这个机会呢。今天采买出宫,我劫了他的车,本来打算出城之后就溜了,经过国都大道时候,看见狄静轩调集皇城禁军前往慈光院护驾,就躲进了一旁的偏巷里。那会儿天上竟然是红色的月亮,一会儿又挂起彩虹,太常寺的道士都来了,那情形当真是骇人!可是没多久一切又消失不见,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我看见师父从乌衣巷里出来,和师公一起往城南去了,就一路悄悄跟着,这才在城门口相遇。”
  狄飞白闻言,看了江宜一眼。
  江宜两手一摊道:“我忘了还有她,没将她画进去。”
  狄飞白狐疑:“你是故意的吧,当真没看见她?”
  “道士们用风水罗盘移山填海,”江宜不好意思道,“连路都看不清,哪还看得清人呢。”
  “你们要去哪里,带上我吧,师父!”重华道,“我有钱!”
  狄飞白冷笑:“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事?明天一早,兴许我们就变成通缉犯了,这样你也要跟着?”
  “通缉犯?哈哈哈,你和师公?”
  重华忍不住发笑,却见狄飞白一脸严肃认真模样,一时反应不过来,脸色渐渐变了——江宜与狄菲白,一个是朝廷命官,一个是她堂哥,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狄菲白道:“不然你以为,在国都大道看见的真是一场梦?”
  重华:“……”
  江宜笑道:“回去吧,殿下,兴许还来得及救你父皇。”
  重华:“…………”
  更深露重,林梢孤鸿远去。江宜挎着褡裢,挥手与重华作别,走向林深处。重华还想说什么,狄飞白看了她一眼,额角伤口溢出鲜血,淌下眼皮,那血淋淋的眼神似乎是个警告。重华定在原地,一手怔怔发抖。
  数息后,车内宦侍醒来,一摸头上硕大个包。
  “走!”重华猛地掉转牛车,驱车返回城门,宦侍脑袋再次磕在壁上晕了过去。
 
 
第174章 少年祝史
  画境之中,台上彩衣频舞,台下看众枯坐。
  商恪一杯接一杯饮酒,来者现身其后,见他手中紧抓着一个人偶,禁不住笑道:“你也有做梦的时候。”
  来者落座,取过商恪手中酒盏泼了个空,和悦道:“现在可不适合一醉解千愁,抓着镜花水月不放,最后落得一场空的人可是你自己。”
  商恪似乎才发现握在手中的不过是截苍白坚硬的木头,蓦地一阵头疼,眼前景象渐渐清晰。他回过神来,来者却已经不见了。那是什么人?
  邻座,李初正端坐上首,接受宴席上臣民的恭维,来者一瞬出现在他身前,一根手指点在眉心:“皇帝,太阳已经升起,梦该醒了。你的江山还需要你。”
  这一指犹如一轮硕大的红日撞入李初脑海,李初两眼一翻,瞬间被吞没全部意识。来者脚下不停,又到得另一厢座,此间主人正是灵晔,他一脸恍惚持剑在四面插屏上乱砍,四壁绘的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像他前生征战沙场的写照。
  来者悍然握住剑锋,一掌劈得灵晔倒飞出去,撞翻屏风,爬起来时还在发懵。
  “真没出息,不知与我入梦了多少回,还会被这种小伎俩困住。”
  灵晔听得这话,一个激灵,识海顿时清明过来。
  来者抓起灵晔,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被他随手丢了出去——灵晔跌出画境,再现身时已在名都国都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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