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徐明珠的母亲——拥有海盛集团6%股份的包兰病入膏盲,临终前想要召唤离家几十年的女儿见一面,到了这时才发现徐明珠早已在六年前离世。
包兰在病床上修改遗嘱,将自己6%的股份平均赠予徐明珠的两个女儿,律师门还未出,被徐昌自勒令停步,要求更改为全数赠予“徐”珍。
包兰已经无力与他辩驳,又见一边原本的继承人小儿子徐明理低着头,她只能借着徐明珠去世的冲击,尽快将6%的股份归属确定下来,担心再生变故,便立刻点头了。
这份遗嘱的出现改变并加速了卓曼的计划,2019年年末,卓曼代持姐姐的6%股份,提出进入海盛集团参与事务。
2020年初,卓曼第二次来到宁波,第一次踏入徐家老宅,第一次见到徐昌自与徐明理。
哪怕是徐明珠的亲生女儿,哪怕改革开放几十年,外姓女子入主家族集团事务依旧困难重重,徐昌自以考验的名义给了卓曼远舶这个小项目,卓曼胆大心狠,为防止事成后变卦,要求签定对赌协议:收购远舶成功,卓曼进入海盛集团,否则,此生远离。
徐昌自当然拉不下脸和卓曼签订这样的协议,显得他斤斤计较,不给小辈机会,便当着卓曼的面差遣徐明理:“你这个做舅舅的就给她立个字据吧,省的她不放心。”
徐明理也笑:“行,”他一边差律师准备,一边安慰卓曼,“远舶这个项目本来也是给你表弟练手的,给你就是大材小用了。”
甚至笃定卓曼这对赌协议只是走个过场,畅聊起她进入海盛的工作:“明年回来挺好,我这正愁没有信任的人才。”
卓曼曾试探性地请求她这外公和舅舅帮过几次忙,每次都能得到满意的结果,她有时觉得他们只是固执一些封建观念,实际上让她拿着股份干点无关紧要的活也能接受,有时又觉得他们并不如表面那样云淡风轻,自有暗流在等着自己。
比如远舶收购里出现的启恒。
卓曼从不在正面争斗里怯场,却十分恶心背后插刀。
她就是要把小人行为摆到小人面前,看看小人是要一装到底还是把这背后插刀变成正面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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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来先进行一小时的跑步或游泳是黎越洋的日常惯例,和很多所谓的精英人士一样,到了她这个年纪,运动只是为了保持精力与维持身体健康。
但从广州回北京的第一个早晨,黎越洋有更关注的事情。
她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是伸长手臂去捞地板上的手机,直奔邮箱查看秘书们连夜加班整理的信息,关于海盛集团,关于卓曼。
昨日在广州,黎越洋虽未露面,却是一整天都扑在了远舶的项目上,她在楼上的酒店房间内,终于有空细细研究每一家公司的背景及团队。
黎越洋在业内的资源、人脉以及她多年对团队的高标准严要求,造就了她关注的每个小项目都会有非常全面扎实的信息梳理。
每家公司核心人员的所有亲属关系、上下游投资关系,详尽至极,黎越洋的记忆力极好,且敏锐非常,很快发现了启恒康岩与徐家有着一丝半缕的关系。
她知道卓曼今年刚回徐家,必然会有人不想要她回去,却没想到连一个小小的远舶都会有这样对标性的绕弯拦截。
卓曼虽然看起来性子骄傲,其实最是贴心,天塌了都能自己站得倍儿直硬扛,只有把身边人都踹趴下,确认他们不会被砸着了,才肯弯一点腰。
黎越洋想到自己几次三番劝卓曼退出远舶的并购,以卓曼的聪明,必然能意识到远舶对黎越洋的重要性,在这种情况下,按照卓曼的性格,惯会做的应当是假装敲诈自己一笔,然后“勉为其难”地退出。
可在远舶这里,她却从头到尾丝毫不松口,这也许不是卓曼要强。
除非她不能松口,除非她没有选择。
理清背后的可能性时,黎越洋突然想起那日麦当劳门口,卓曼在寒冷空气里轻叹的一口热气。
热气上升,卓曼的眼睛低垂。
如今长大的卓曼依旧有最鲜明真实的性格,有她的小任性、有她的小脾气,也有她不动声色照顾他人的细心。
昨日沿海公路开回机场的路上,窗外海风依旧,黎越洋从发现启恒开始,便立刻让乔景书组织收集海盛集团及卓曼的信息,她有许多渠道与方式获得信息,但向来不愿这样对待身边人,而如今,她迫切地希望了解更多。
因为想要从卓曼那死撑要强的嘴里问出什么,怕是没有可能了。
黎越洋想念卓曼那嚣张的得意与霸道——低垂眉眼的卓曼虽有柔顺,却无生命力。
黎越洋看着窗外被海风吹歪的一棵棵路边棕榈,久违地感到压抑。
她轻轻按下一点车窗,风噪声立时冲满车内。
乔景书自电脑前抬头,看了打开的窗口一眼,又看了一眼黎越洋那风也吹不开的眉头,最后抬手探过去将车窗按上。
风声停止,黎越洋一愣,惊讶地回头看向自己那一板一眼的小秘书。
乔景书严肃认真道:“忘了转告您,刚刚卓总嘱咐:‘雨天风大,她的头要少吹风’。”
这个“她”是指谁自然不言而喻。
黎越洋又是一愣,随即转过头轻笑,没有多说什么,但也没有再开窗。
而此刻的黎越洋躺在温暖的床上,迅速看完整合出来的邮件,又一次感到无力。
除了知道卓曼的代持股份比例以及她过去几年的项目经历,关于远舶、关于卓曼的境遇,竟没有任何可供探查的来源,便也没有任何可以解释其中种种的缘由,
更没有任何方向,能让黎越洋知道,自己该如何帮助她,又该如何破眼下的远舶之争。
作者有话说:
乔景书:卓总口谕在手,黎总吃饭我都敢转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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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祝小读者们发财(鞠躬
第 11 章 玄学
黎越洋的角色与定位不允许她花费太多时间在无用的思索上,她每天待处理的事务繁多,一年到头几乎没有休息,平日里有忙不完的工作,逢年过节又是各种聚会走动的高峰时期。
她虽然已三十有二,在资本市场里顺风顺水地走过十年,但这样的年纪与阅历在她的资产量级里其实还算非常年轻,多的是四五十岁甚至未退下的老一辈在掌权,弯弯绕绕盘下来都是她的前辈。
商业往来上的权力关系是一回事,人情交往的礼貌谦虚又是另一回事,是以黎越洋即使再有资本,对外展现的形象总是大方周到,但她在工作环境里又是另一番严于律己也严于律人的形象。
回北京的第一个早晨,黎越洋办公室外的开间冷冷清清,昨天她连夜要资料,两个秘书组熬了个大通宵,黎总还有一丝人性,早晨让他们都休息了。
李桐来的早,没想到黎越洋比她还早,9点不到,那人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好一会儿工作了,也许是自小养成的良好习惯,黎越洋工作时总能坐姿端正,脊背挺直,聚精会神起来又面无表情,旁人看着总觉得十分有压迫感。
李桐轻轻叩门,黎越洋抬起头看到是她,抬了抬下巴,李桐这才推门进去:“黎总,早。”
黎越洋继续低下头看文件,随口安排道:“昨晚让他们加了班,下午看看怎么犒劳犒劳吧。”
李桐心里明白,其实黎越洋并不是个多么关心下属的老板,她所有看似面面俱到的贴心都是一种游刃有余的不走心,笼络人心,施恩放利,黎越洋非常擅长,并且也确实如她所愿的获得了忠诚与爱戴。
又或许这些愿意跟在她身边的全国最聪明勤奋的员工也不在乎她是否真心关爱,像黎越洋说的“实实在在”便是最好的回报。
作为黎越洋的大秘书,李桐惯会为她铺垫,每次都会用心安排,说些场面话,她像往常一样记下这个小事项,才转入正题:“启恒的事情,黎总心软了。”
李桐昨日代表黎越洋去谈另一个重大合作项目,既不在广州也不在北京,但黎越洋总裁办里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
黎越洋头也不抬:“有的对手需要的是你输我赢的结果,有的对手需要堂堂正正的尊重。”想到卓曼那充满对抗性的拒绝,她又平淡道,“我和卓总也算故交,就如她所愿,最后一轮见吧。”
理解了黎越洋自有计划,李桐放松一些,但想到卓曼资料里显示的项目履历,又难免担心黎越洋小看卓曼:“也许不用你提醒,我们和海盛集团还是会在最后一轮见。”
黎越洋终于抬起头来,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有点拿不准卓曼的脾气,无奈道:“得,可能好心做错事了。”
卓曼大概又要觉得黎越洋不够尊重她。
但好在黎总终究是做了件好事。
中午时分,黎越洋收到了卓曼的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谢谢”,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一个。
黎越洋盯着手机里这简单的两个字看了半天,她知道卓曼已经解决了问题或者已经获得了解决的方法。
她迟疑了好几秒,最终没有回复,只将手机锁屏,放回李桐处保管,又很快投入工作中。
李桐注意到她的一系列举动,并不多言,只心中惴惴,盼望着远舶项目能够加快进度,尽早结束,以免再生波折。
坠入爱河之所以被称之为“坠入”,是因为它的速度极快,且在人的无知无觉间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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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曼确实感谢黎越洋的提醒。
即使她已经感知到启恒的不对劲,仍需花很多时间与人脉去探查不对劲的背后原因,而黎越洋的提醒让她在第一时间验证了假设。
回到宁波,当面对质,她几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启恒拦在了三轮评审前。
就算徐明理再不喜欢卓曼,也不至于使用这样小家子气的手段,不过是小辈愚蠢,自以为是。
卓曼的堂弟被徐明理找人从被窝里掀出来,又一路连拖带拽地扯到了徐家老宅,徐明理也不解释,进门就让人跪下。
徐明理在卓曼面前一向和气,没想到等徐广华跪下了,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直接把人打地躺到一边。
卓曼本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冷眼看着,见人动手了,突然出神地想起凤蓉之前疑惑她那冷不丁的武力值是哪里来的。
卓曼现在猜测:大概是有点家族基因在的。
那边徐明理在骂人,这边卓曼在出神,她正想出面阐述诉求,无意间发现她的外公在观察她的表情。
见卓曼瞄过来一眼,徐昌自又收回眼神。
卓曼暗自心惊,一时不知该如何表现,她试探徐昌自对自己的态度,徐昌自又何尝不会怀疑她回徐家的目的,仅仅要一份母亲没有得到的补偿,抑或有多余的敌意与目的。
不过一瞬间的心惊,卓曼很快冷静下来,人类的情感复杂,她应当在徐家展现出愿意融入的态度,也应当适当保留自己的不满与防备,纯粹的友好等于纯粹的敌意,都无法让徐昌自放下怀疑。
于是卓曼开口劝架,语气略微嘲讽:“舅舅,差不多可以了,咱们还是解决问题。”
卓曼没有留下吃午饭,她离开徐家老宅时,又一次回头看了眼弯曲尖锐的大厅门头檐。
南方建筑与北方不同,江南多雨,多做斜顶,便于排水;北方干冷,多做平顶,便于晾晒。
出了冬日,南方便要进入雨水季节。
卓曼想,她这在北方平坦房顶上晾晒了许多年的性子,也需要习惯南方的雨水天气,堆堆砌砌搭个斜顶,才能在一场场雨中轻快排水。
回上海的“专车”和上次一样,安静地在一旁等待,卓曼回过头,在上车前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
发送给黎越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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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曼再一次见到黎越洋是在两周后了。
人与人的交集有时奇妙,她们过去十几年碰不到一回,而今年短短一两个月内已经见过两三次。
仍然是在上次见面的大楼,电梯上升的过程中,黎越洋不由想到上次就是在这里碰到了卓曼,出了电梯便不自觉地扫了一圈,果真看到沙发上仰头半躺的熟悉身影后,竟有一丝说不出的隐秘惊喜。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远舶二轮的结果昨晚刚刚公布,卓曼一大早来和团队开会,又因昨夜失眠,这会儿午饭也不想吃,只想躺会儿。
黎越洋也是是因为昨晚公布的结果而来,她坐了最早的一班京沪高铁,一路上都在处理工作,片刻不停歇。
看到卓曼同样疲惫的样子,黎越洋微微侧身与周围陪同的人道谢:“你们先上去吧,我和熟人打个招呼,一点会议见。”
黎越洋没有时间吃午饭,乙方团队本来在会议室里准备了点简餐,这会儿也不便多说了。
李桐在黎越洋身边多年,在某些方面恐怕比黎越洋自己都更了解她,看到远处的卓曼,便也明白了八分。
黎越洋这话只是通知,根本不在意他们做何反应,挥了挥手,径自像向休息区走去。
卓曼侧仰着头,眉头紧皱地闭着眼,外套反搭在身上,却没盖住肩膀。
黎越洋轻手轻脚地坐到卓曼对面的沙发上,又摊开一只手臂搭在沙发背上,只笑着盯人看,甚至在想要不要给她拍个照,回头多一个“把柄”。
其实卓曼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目休息,感知到对面有人落座,微张开眼瞄了过去,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黎越洋那张笑得好看的脸。
卓曼愣住,将头从椅背上拔了起来,睁开双眼确认对面确实是黎越洋,很快便想明白她来上海、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两人上次在餐厅说开,后来黎越洋的提醒也确实帮助了她,卓曼对她已经非常随意,张口就是一个阴阳劝退:“小小远舶,劳您什么尊驾呀,赶紧去看看赚钱的大项目。”
黎越洋又笑,并不正面应答,见她那边有阳光,贴心道:“太阳晒吗?坐到这边来?”说完又觉不妥,“我们换一个位子?”
卓曼没有在意她的措辞,只认真摇了摇头:“不行,这个方位风水好,利我。”
黎越洋被她的回答整得一愣,又很快笑着点头:“哦……现在流行玄学。”
卓曼歪了歪头,好像想到什么,故意道:“是的,我们90后是这样的。”
某85后:“……”
看到黎越洋被噎到的真实表情,卓曼这才露出笑容,坐正身子捡起家常来:“早上刚过来的?”
黎越洋姿势不变,也一本正经道:“嗯,新加坡飞上海的航班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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