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水的石板越来越多,慢慢的整条路都被水给打湿,连她们的裤子和鞋子也没能幸免。
可谓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这不得起一身疹子?
“小心点,路越来越滑呢。”言书越提醒着。
崔北衾挠了挠眉毛,心下有些奇怪,左右望了眼什么也没看到,灰茫茫的一片,就连海水也只是倒映了月亮的影子。
“我怎么记得刚才不是这个样子?没这么湿吧。”
这地滑溜溜的,就像那什么大鲶鱼大泥鳅在地上滚了一圈似的。
崔北衾这话让言书越留了个心眼,抬了抬下巴让她走前面,慢慢踩上她的步子跟着走。
她像是闲不住一样,小嘴叭叭说个不停。
“越姐,你说我们会是最后一批进来的人吗?”
言书越小心踩着步子,颇有些邯郸学步的样子,让人感到一阵滑稽。
“你的意思是入口那四个守门人吗?”
崔北衾轻轻嗯了一下,脚上一个踉跄,差点摔河里去。
她回头冲言书越道了声谢,要不是这及时伸来的手,她肯定得和这水来个亲密接触。
“如果没人结伴的话,那我们肯定不是最后一批进来,不过怕就怕在他们搞联盟。”
理着她说的话,崔北衾默默叹了声,确实和她说的一样,要是对面的人联合起来对付他们,不见得能讨到好处。
眼下只希望那人再孤傲一点,别成了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
又走了好久,依稀看到前面传来的微弱亮光,崔北衾情绪明显高涨起来,指着前面那团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的东西,声音带上喜悦。
“越姐,就在前面,再走几步就到。”
走路确实比跑步慢了些,不过眼下看到光亮,给疲倦的眼睛多添了一丝色彩。
还有几步,就只剩几步。
喜悦暂时麻痹了感官上的警觉,松下心来的人没注意到突发的动静,聚集的海浪直接拍打在两人身上。
海水糊了眼,让视觉模糊起来,崔北衾强忍着痛睁开眼想要回头看,被言书越喊着往前跑。
情况出现的很突然,崔北衾下意识拔腿就跑,根本没有注意身后没跟上来的人。
“去找海楼!”
崔北衾一脚踏进干燥的地面,听到身后的大喊,忙回头看。
灰茫茫的视线里,那突然出现的长右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缠住言书越的手脚,噗通一声被带进水里。
“越姐!”
伸来的一只手拦住崔北衾往前的脚步,她扭头看着出现的人,声音染上焦急,“我要去救她!”
“我去救,你就在这儿等。”海楼目光落在崔北衾身上,说了句又回头喊蔡佑山,“老蔡,看着北衾。”
“可是...”崔北衾有些不放心,想跟着一起去。
海楼回头看她,摇了摇头,只说,“人多更救不了她。”顾此失彼的道理应该牢牢记在脑子里。
再耽误不得,海楼走到刚才言书越被带进水里的位置,目光停在离岸三十米左右的距离,水面颜色更深。
站在界线边的崔北衾看着海楼停了步子,心下着急就想上去,被蔡佑山给拦住了。
找准位置脱了鞋子,纵身一跳直接跃入水中。
水里长右还在死死缠着言书越,想把她淹死在水里,不过好在这家伙只束缚住了她一只手,给她留了喘息的机会。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这家伙趁着海浪落在她们身上的功夫,悄无声息的落在身后给了她一招。
长右身上皮毛蹭着言书越裸露在外的皮肤,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看着就要被带进更深的海底,言书越赶紧祭出陌雪,一刀刺在了它身侧。
疼痛让长右张大了嘴,想要大声嚎叫却没有声音,只有耳边不断往后的水流表示它的痛苦,言书越拼命晃着脑袋,生怕它一个不小心就把她耳朵给吃进去了。
手握上刀柄,又用了几分力把刀往里插了几分。
长右手上失了力,言书越趁机挣开它的束缚,蹬着它的身子拔出陌雪。
眼睛在海底根本分不清红与黑,只知道刺入眼角的疼让她分不清流的是海水还是泪水。
趁它安抚自己的疼痛,言书越赶紧往水面游去,她只怕在待一会就得溺死在这里。
一边拼命摆腿,一边用力划开缠绕在周围的水,她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也跳进了水里。
是人吗?
与海楼擦身而过,扭头看了她一眼,酸涩的眼微微睁大了一分。
还真是人啊。
言书越仅给了几秒的停留,而后继续往上游,眼下最重要的是去换口气,不然她得憋死。
海楼见她安然无恙,停住往下游的动作,浮在海里看着那同她对望的长右。
鲜血染红了它周围的海水,它冲海楼无声咆哮着,最后转身往更深处游去。
言书越猛地冲出水面,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嗓子的疼痛让她皱了一张脸。
正要在扎猛子下去找海楼,注意到身后水面泛起涟漪,那人紧跟着也钻出水面。
两人往路边游去,顺利爬上礁石才上结实的石板路,才松了口气。
头发沾了水混成了一股一股,湿答答的披在身后。
海楼捡起扔地上的鞋子,目光在她身上晃了好几圈,最后问道:“你没受伤吧。”
至少露在外面的皮肤是干净的,也不全是。
她看到了言书越泡的发白的指腹,那里伤口沾了水正翻着皮,那么好看的一双手,结果全是伤。
“你的手?”
言书越低头看了眼,迟来的疼痛让她溢出一脑门的汗,下意识藏了手开口解释,“陌雪太长,握着刀柄没办法刺进去,所以。”
“所以你就握着刀身缩短距离,给它来了这么一下。”
海楼接着她的话说,言书越瞥了她一眼,想硬气一点结果又泄了气,嘟囔着,“没下次了。”
“嗯。”
替她捡起地上的陌雪,也没打算还给她,自顾自往前走。
言书越在身后叹气,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也没什么可以说。
崔北衾瞧见走来的两人,松了口气,除了越队看起来有些不开心,别的倒是啥也没看出来。
从湿滑石板路踏上结实的土路,言书越心也跟着松了下来,回头看着还在波涛翻滚的水面,又跟着海楼去了那火堆旁。
迈过那条线,就像是跨过象棋里的楚河汉界,一面是多水的涝,一面又是少雨的旱。
周遭可见的景色里,只有干枯的树和风化的砂石,干的不能再干了。
他们坐在两座砂石形成的山坳里,挡住了南来北往的风,偷得了半日闲。
安顺正坐在小土块上安静的烤着衣裳,瞧见走来的人起身迎接。
“老大。”
不知道是不是时候到了,小孩儿困顿的都快要睁不开眼,说句话打了两三个哈欠。
她一张小脸沾上了煤灰染得黢黑,左一块右一块,像只小花猫。
言书越揉了揉它的脑袋,头发摸来是干了,不知道衣裳烤了这么久能不能穿。
“困了吗?”轻声问她,在黑夜里,一点声响也会被放大很多倍。
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着,晃动的火光扯着影子,一会儿像人形,一会儿似鬼魅。
衣裳也烤干了,给她穿上找了块儿干净的地方让她歇息。
看着她慢慢入了眠,言书越起身朝火堆走去。
昏黄的颜色看得人摇摇欲坠,崔北衾手撑着脸颊晃了脑袋,半合的眸子模糊了视线。
“北衾,你陪着阿顺去睡会儿。”
混沌的脑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眯缝的眼望着言书越,“啊?哦。”
打着哈欠起身,踉跄着步子朝那儿走去,坐在安顺身边,靠着有些硬的石壁,慢慢合上眼。
言书越望着火堆又添了些柴,看她燃得更旺盛,身上的冷慢慢被驱散,困意慢慢找上了她。
眨巴着眼盯着不停晃动的火苗,海楼的突然出声吓了她一下,扭头看去。
“你害怕的不是长右,对吗?”
她很明确这话海楼不是对自己说的,所以扭头朝蔡佑山看去。
那火落在了他眼底,小小的一团,就像他瞳孔本来的颜色。
“那家伙不是唯一一个跟着我们的东西。”
嗯?言书越下意识直起身子,迷糊的脑袋一瞬间清醒,吹来的一阵风激起了她后背发凉。
海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透过火光看着他。
蔡佑山咽了下喉咙,声音有些发抖,还藏着害怕,“我只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让人害怕的眼睛。它就在我们身后,一直跟着。”
言书越拧了下眉,手指绞在一起扣着手背,而后抬头和海楼望来的眼睛对上。
“就只有一双眼睛?”言书越出声问他。
“只有一双眼睛。”
他的声音沉闷着在山坳里响起,平静却又藏着恐慌。
没再问什么,言书越让蔡佑山去休息,她和海楼留下守夜。
手举在火上烤着,缠了布条的手落在海楼眼里,是一阵一阵的疼,偏偏她跟没事人一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嫌痛。
“你挺聪明的,还知道用左手。”
言书越抿唇觉得有些尴尬,不是因为她聪明到用左手,而是当时的情况下只有左手可用。
“那不是情况紧急只有左手能用嘛。”
看她蹭了下鼻子,知道这是她心虚的表现,扭头看着火又添了几根柴。
“你知道饵兽吗?”她轻声说着,声音穿过燃烧的火灌进她耳朵。
烤火的手指下意识蜷缩进掌心,言书越垂了眸子落在自己白净的袜子上。
“知道。一种钻地兽,长得像蛇却有角,会说人话,有一双血色眼,能放大人心里的恐惧。”
支在树枝上的衣裳被风吹动,海楼拉了下袖子免得被火给引着。
“知道对付的法子吗?”
又是几根柴火扔了进去。
沉默了半晌,海楼扭头看她,晃动的火苗同样也落进了她的眼里,和她的瞳仁一起瑟缩着。
“知道。”
她的回答落在海楼耳朵里,引来了她注目的视线,那没藏住的颤抖被她听见了。
有时候知道,也是一种罪过。
第41章 打架
后半夜起了大风,一阵一阵卷着沙石,幸好这位置刚好挡了风,不然得吃一嘴,都不用担心会饿。
夜里,醒来的崔北衾和蔡佑山接替两人的位置,换她们去休息。
安顺翻了个身,头从枕着的干净外套滑了下去,言书越小心扶着她脖子又放回去。
躺在地上抬头是繁星,甚至不需要仰望,全部落在了眼底,纷杂的颜色在天空的幕布里,留下了属于它自己的画作。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睁着眼一直望着天,偶尔眨一下眼,又继续盯着看。
海楼不在看她,转身面向了右边,头枕着胳膊,合上了眼。
又是个让人难过的梦,梦里依旧寻觅不到那个不见了的背影,希望与失望不断交替出现,可终究还是失望占据了上风。
猛地睁眼望着呼喊自己的人,脑子还在混沌中,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瞧见这模样,言书越勾了下嘴角,笑容就那么清晰的绽放在眼前。
“你这是还没睡醒?”她一边绑着鞋带,一边问海楼。
手撑在地上慢慢坐起身,活动着有些发麻的手,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醒了。”抬眼望了一圈,临时营地里就只剩下她们俩,“他们人呢?”
扯了扯鞋带,似乎闲这样不牢靠,又绑了个绳结,听到她的问题,朝之前的来路偏了偏头,“观望水上风景去了。”
海楼抬头望了望天,云层遮住了本来的蓝色,倒显得有些刺眼。
观海的三人慢慢走了回来,言书越正捧着沙子往火堆里扔,瞧见起来的海楼,出声打了个招呼。
“你们刚才聊什么呢?”言书越拍掉手上的灰,又在裤腿上蹭了两把,转头看向他们。
休息了一晚大家精气神都还不错,蔡佑山也没了那股害怕劲儿,又带上憨厚。
他挠了挠自己那光头,把安顺提的问题又说了一遍,“阿顺问我们,为什么那水那么蓝?我和北衾姐也回答不上来,不过越姐你知道吗?”
言书越边斗上拉链头边想了想,结果也只是摇头,她的知识储备里并没有关于这一点的信息,只能说大脑空空一片白。
路两侧的水面都是一种接近黑色的深蓝,偶尔有阳光落在水上,还能折射出好看的颜色。
倘若在现实世界里,这样颜色的水面多半伴有奇异的味道,只能让人望而却步,哪敢靠近。
站在言书越身后的海楼轻声开口,那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说:“那是因为这是条悔河。”
“悔河?”言书越喃喃了句,眉头拧了下,回头看她,“后悔的悔?”
迎上她的视线,海楼笑着点头,“嗯,想起来了?”
原来不是记忆里没有,而是掩藏在了深处,需要有人来唤醒。
带着狐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好像很肯定自己一定知道这东西,明明自己才是身体的主人。
“所以,到底什么是悔河?”
不知情的三人看着打哑迷的两人,想要得一个问题的解释。
言书越看向海楼,同她眼神交汇,最终将由她来解释这个问题的答案。
“悔河,就是悔恨之河,传说只有穿过悔河的人,才能触摸到彼岸奔向新生。生前的悔恨流入河中,悔恨越多,水的颜色就会越深,他们说这是洗涤灵魂的必经之路。”
崔北衾挠了挠眉毛,眼角微扬还是带着不解,“可听起来这河应该在地府,而不该在梦阵里。”
她这个问题就彻底触及到了言书越的知识盲区,她扭头看着海楼,也想得到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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