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君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在连着和阿蛮出去了四五天后,终于将京城逛得差不多回来的他们,迎面撞上了屠劲松。
这位中年太监平时稳重老道,少有这般严肃的模样。
他朝着两人行礼,而后匆匆对阿蛮说:“夫人,十三先生出了点事。”
阿蛮微微蹙眉:“他受伤了?”
他一边说着,人已经往里面走去。
少司君看了眼自己被松开的胳膊,再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屠劲松。
屠劲松身上一冷,情知大王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今日在阿蛮等人离开后,太子派人送来了东西。
那正是替代春风愁解药的药丸。
原本跟着楚王进京的那些人都被送到了太子那般,连带着试验品也一并被送过去,在夜以继日的钻研下,到底还是有了突破。
这新的替代品在试验品身上,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所以太子顺手就让人给楚王这送了一份。
东西送来的时候,楚王和阿蛮都不在,倒是十三刚好撞见,得知了这件事。
十三显然对这件事很上心,一一问过了先前的尝试情况。
只可惜原本那几个试验品也垂垂将死,就算有效果也不足以明确。
十三若有所思,就此离开。
听到这里的时候,阿蛮就已经知道十三要做什么。他苦恼地按着自己的额角:“所以十三是将那药物吃了下去,自己去做那个试验品?”
屠劲松抹了把汗:“正是。”
阿蛮:“……”
这个混账。
他大步流星走到十三的屋舍外,正有几个大夫迎面出来,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纷纷行礼,又说了十三的情况。
大体上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药物冲突后很是伤身,所以才上吐下泻。
阿蛮谢过他们,匆匆走了进去。
看到虚弱躺在床上的十三。
十三趁着阿蛮气沉丹田,还没说话前,就虚弱地竖起一根手指头:“如果不是我吃,早晚也是你吃,差别何在?”
阿蛮被十三这句话堵住,一时间倒是没能反驳。
十三这才笑了起来:“以你的性子,肯定是不与我说自己去做那个试验品……”他的目光落在了阿蛮的身后,对上刚刚进来的少司君,“也就只有你男人会拦着你。”
阿蛮:“……什么你男人你男人的,说得真难听。”
十三好笑,他都说了好几次了,这时候才来不满?
十三低低咳嗽了几声,神色很是苍白。
幸运的是,这替代品还真有效果,就是吃完后人会虚弱一段时间,而且也只能缓解部分的毒素。
日积月累下,到底还是比不上原装。
却也说明短时间内性命无忧。
他们短暂的生命,肉眼可见延长了不少。
这就是十三哪怕身体虚弱躺在床上起不来身,看着还是很高兴的原因。
阿蛮到底还是臭骂了他一顿,而后才气鼓鼓地出来。
少司君也被拽走了。
阿蛮:“你盯着我做什么?”
哪怕他在生气,还是能感觉到身边这个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少司君:“很少看你这般。”
阿蛮:“我不也冲你发过几次脾气?”
是人就会有情绪,哪有可能一直稳定如初的。
少司君:“你在冲着别人发脾气。”
阿蛮:“那你也会冲着太子发脾气,对亲近之人所做的蠢事发火,本就是正常。”
说话间,阿蛮那情绪也淡了下去。
他说:“只是寻常人会有很多亲近的人,而对我们来说,这样的人有些少了。”
少司君摸着阿蛮的头,淡淡说道:“你想要有更多的朋友?”
“没有这个必要。”阿蛮平静地回答,“现在这样就很好。”
更多的家人,更多的朋友,更多的眷恋……或许以前是有过这样的想法,可他现在有少司君。
他伸手在少司君的掌心挠了挠。
“光你一个,就已经应付不过来了。”
谁让少司君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阿蛮都没有因为他对太子的关心吃过醋呢,可他一天天醋些乱七八糟的。
少司君:“那阿蛮为何不吃醋?”
阿蛮:“吃谁?不会是你和太子吧?”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正常兄弟情,我吃这个醋干嘛?而且你在太子身上吃的醋已经够多了,咱家真的不需要更多的醋了。”
就连太子和他亲近了些,少司君都会小发雷霆,一把将他薅走,这哪里还需要阿蛮多余吃醋?
那位太子大兄自己都心酸酸将楚王怒骂了一遍。
少司君听着还是有些不大高兴:“那也可以吃别人的。”
终于走到了自家门外,阿蛮翻了个白眼将少司君拖了进去,将门关上后转身将他压在门板上——虽然这个身高对比是有些好笑——阿蛮保持着壁咚的姿势认真地说:“可能近你身的人本来就不多,我吃谁的醋呢?”
认真讨论起这个话题虽然有些好笑,可阿蛮却觉得很放松。他笑嘻嘻地像是个登徒子那样去挑少司君的下巴,还轻轻搔了搔。
可少司君的心思却已经不在这吃不吃醋上,而是一脸新奇地注视着他们现在的情况。
阿蛮是个性情内敛平和的人,性格好,自然也少发脾气,换句话说,日常相处中他也并不强势。
在与少司君的生活里,多数时候,也是阿蛮在包容少司君那冷硬的脾气。
像是现在这般,阿蛮主动强制少司君,甚至还挑着男人的下巴摸来摸去的动作,是以往阿蛮不曾做过的。
“阿蛮想对我做这样的事?”
少司君的声音听起来冷冷淡淡。
可不知为何,阿蛮觉得自己的后背毛毛的。他警惕地看着少司君,下意识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强行留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少司君慢慢悠悠地说:“阿蛮做什么?继续呀。”
阿蛮:“……”
继续,继续是什么?
他微微后仰看着他们现在保持的姿势,陷入了更多的沉默,这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像是一场正经的对话。
好像在很久之前,阿蛮曾见过纨绔子弟就是这么调|戏良家姑娘的。
阿蛮打了个颤,那手挣扎更用力了:“不成,这后面的事想想都有些……”
“从来都是我追着阿蛮跑,难道阿蛮不想反过来对我做这些事?”少司君的声音带着某种诱|惑,“当我被困,却怎么都挣扎不了,只能任由阿蛮施为的时候……”
随着少司君的讲述,阿蛮不由得想起每次少司君装可怜的时候……哪怕他每次都清楚那只是伪装,可阿蛮还是控制不住会被蛊惑。
毕竟少司君可怜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很令人怜惜,根本压不住那由心底萌发而来的情绪……
阿蛮,冷静。
他在心里劝说自己。
要冷静些啊!
一刻钟后,他们撕扯着滚进了床榻。
又一刻钟,那种神秘的嘎吱声又响了起来,同时还伴随着少司君轻声的话:“……嗯,这样很舒服,阿蛮再往下坐些……”
阿蛮用力抓着少司君的肩膀,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克制的颤抖:“……你这,是不是不太对?”
他有些脚软,更有些迷糊。
这种就算是强制?
少司君理直气壮地说:“阿蛮逃跑前,不便是这么做的吗?”
骑在他的腰上,主动将东西吞下去。
这可是阿蛮给少司君的启迪。
阿蛮撑着少司君肩膀的手一个发软,人又往下滑落几分,到底完整地坐在了少司君的腰腹上。
那一瞬间的冲击,让阿蛮整个人都迷失了片刻。
被强制的、可怜的少司君闭上眼,再缓缓睁开的时候,眼底满是暗沉的渴望。
只他却没有主动,只是用那好听的,淡淡的声音一再蛊惑着阿蛮。
床帐上的影子起起落落。
时而缓,时而急。
不知休。
…
等十三缓过来的时候,又有一件大事发生。
天启帝死了。
原本依着太医的推算,就算天启帝要死,应该也还有好几个月可活。
可今日清晨,负责伺候天启帝的宫人入内,原本是想为皇帝擦洗身体,再接着灌药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入手温热的身躯变得发冷发硬。
这人吓得半死,颤巍巍伸手去试探天启帝的鼻息,发现真的没了。
手里的东西摔了一地,他吓得瘫软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的小命呜呼。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了些许声响。
宫人隐约听着,那像是太子的声音。
太子?太子!
比起最近得了权势的福王,宫里的人还是更习惯于温和仁善的太子殿下。一听到外头是太子的声音,这宫人连滚带爬就跑了出去,扑通跪倒在太子的身前。
太子每隔几天总会来探望天启帝,不过最近福王禁止外人探视,所以太子刚刚就是被拦在门外。
哪怕一贯涵养十足的太子在听到这个命令时,都有几分动怒。
他正想去找福王的时候,却看到寂静的殿宇内急匆匆扑出来一个宫人,哭嚎着跪倒在他身前。
“太子殿下,陛下,陛下他,宾天了……”
一听这话,太子的身体有些晃悠,还得是身后的宫人齐齐上前来一把搀住,连声道“太子”“殿下”。
太子将他们推开,大步朝着里面走去。
原本拦着太子的侍卫在这个时候也有些无所适从,竟是没能及时将人拦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进去。
很快,负责皇帝的御医都被召集了过来。
福王收到的消息慢了一步,他赶来的时候,太医刚好赶到,正在检查天启帝的身体。
福王稳了稳心神,蹙眉说道:“大兄,我方才听说,父亲出事了?”
正站在床榻几步开外的太子冷冷看了过来,微红的眼睛足以说明他的情绪:“你自己不会看?”
难得被太子顶了一句,福王沉默了一瞬,看向众人围着的地方。
“父亲,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确定天启帝真出事后,福王的眼睛当即就红了,声音也跟着哽咽了起来,“太医,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父亲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吗?”
福王情绪激动,就朝着其中一个太医扑了过去。那人原本正在探查天启帝的身体,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太子急急走了过来,将福王给撕扯开,厉声说道:“福王!放开他,眼下父亲故去原因不明,合该让他们安静检查。”
福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连声道应该的。
两尊大佛在这,这些太医战战兢兢,不敢放松。而就在这当口,听到这个消息赶来的后宫妃嫔甚多。
太子一并让人拦在了偏殿,只说太医正在检查,不得擅入。
皇贵妃听到这话,一边用帕子擦拭着眼,一边不满地嚷嚷起来:“陛下宾天,合该让我们这些人去瞧瞧陛下的最后一面,这般拦着我们是要做什么?”
为首的宫人轻声说:“陛下走得急,这也是为了让娘娘们放心。”
这话说得隐晦,皇贵妃的心口一跳,面上却是不依不饶,一心只想着要见陛下最后一面。
有她在闹着,其他人也是不加收敛,一个两个都闹着要去殿前。
这些哭闹声吵起来,可就是久久不曾停歇。
“吵什么吵!”
一道威远老成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而后一位被别人搀扶着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皇太后。
这位太后已经久居深宫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外出了,就连之前皇帝昏迷之后,她也只来过殿前看过几回,然后就面色忧伤地回去了。
皇贵妃一看到皇太后出现,便哭着扑倒在她的脚下哭哭啼啼地说:“太后娘娘,听闻陛下出事了,我们特地赶来就是想见陛下一面,可是太子却一直阻拦着不肯让我们进去……我们也不做什么,只是在边上看着,看看最后一面也是不行的吗?”她哭得梨花带雨,着实伤心,那一滴又一滴的眼泪往下掉,很快就把地面打湿了一片。
皇太后眼皮子耷拉着,声音有几分低:“太子既然有令,听从就是。”老人家的语气有些淡,浑浊的眼睛扫过这偏殿内的所有人。
“皇帝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太后平静地吩咐下去,“传哀家懿旨,将朝中六部尚书,并大将军……”
这位皇太后虽然身居后宫多年,却对朝中的重臣如数家珍。
“传他们入宫共商太子登基一事。”
皇贵妃在听清楚太后说的话之后,猛地抬起了头,那几乎是她下意识本能的动作。虽然在这之后她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又低下了头,用帕子擦拭着眼泪哭哭啼啼起来。
可是刚才那一幕还是落入了不少人眼中。
皇太后那句话说得很清楚,召集朝廷重臣入宫是为了商议太子登基的事……显然在这位老人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把福王当做人选。
当这消息传到福王耳边的时候,他的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只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做出任何的动作。
一来是因为那些都在检查的太医,二来也正是因为在他下达的禁令。
福王发誓,他在禁止别人探视皇帝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老皇帝送上西天。他是想过这么做,可起码在这个时候不能这么做,因为只会将这脆弱的局面打破,引起更多的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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