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我再去切点水果来吧……”
“不用,您别忙了。”
时清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先说事吧。”
陈淑华给时清打电话的时候,先是问她近来还好吗,没说上两句就开始哽咽。
然后突然问她时渠最近有没有交什么新朋友、工作是不是很累。
又说自己最近去了哪里旅行,给她带了哪些东西。
总之有点颠三倒四。
陈淑华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时清决定来安市找她,以防万一,她带上了岁婉。
一旦话题里出现何夕,岁婉在场会帮上很多忙。
陈淑华长出一口气,再三确定:
“你这个朋友是可信的哈?”
岁婉举指对天抢答:
“绝对百分百可信。”
陈淑华这才继续:
“你们接触的东西多,我想问……女,女同性恋现在被接受程度怎么样啊?”
时清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是这件事。
岁婉在旁边吓得大气不敢出
——嫂子一上来就聊这个话题啊!
她看向时清,人正端着杯子喝茶呢。
服了,这人可真会装淡定。
时清:“被接受程度挺高啊,就……正常生活,现在很少有人去评判人家性取向的。”
接受程度高……
接受程度高你还那么胆小。
岁婉在心里横她一眼,面上却附和到:
“是的淑华姐,我是演员嘛,现在都有很多同性题材的影视剧啊,我都接到好几个这样的剧本。”
“是吗?我不怎么看电视都不知道……”
陈淑华语气轻松了点。
“那她们没有法律支持,如果要在一起的话……这个日子要怎么过呢?
财产、人身安全、家庭矛盾这些要怎么处理……如果想要孩子的话又怎么办?这段关系会有保障吗?
我在网络上查了一些,但现在很多营销博眼球的,我也不敢信。”
她自己就是做自媒体的,知道现实和网络上呈现出来的差距有多大,也见过太多盲目跟风的乱象。
时清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些问题:
“其实有法律支持的婚姻也不是那么有保障的,异性缔结的婚姻关系您也不是没经历过。”
陈淑华拿那些问题问自己:
财产是扼住她咽喉的借口,
人身安全根本没法保证,
家庭矛盾永远靠她忍让,
孩子……
孩子几乎算是她一个人生养。
时清:“所以日子还是照常过呀,两个人之间要是有问题就自己去解决。真心在一起的人,有没有法律支持都无所谓,她们会自己支持自己的。”
岁婉点头:“没有真心的人,有法律支持也会过得一团乱。所以还是看人的。”
对啊,得看人。
陈淑华也点头。
“说了这么多话,口渴了吧?我还是去切点水果来。”
岁婉见她离开,灌了一口茶,拍着胸口顺气:
“淑华姐特意喊你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些?那你把我带上干什么?”
时清给她续茶:
“你以为她是为什么会问这些的?顾忌隐私没有说具体的事件罢了,待会儿回来你就明白了。”
果然,陈淑华端着果盘回来,开始问她们的近况:
“你们两个在一起工作好多年了哦。”
气氛恢复正常,岁婉开启社交状态:
“对的,我们好多年的老朋友了,经常听时清提起您呢!淑华姐,听说你在做自媒体,你会剪视频啊!”
“哎呀一开始都是时渠帮我的啦,我觉得她自己工作也忙,就自己学着点,学着学着就会了……”
她们从近况聊到从前,
讲起时渠和时清小时候的事,陈淑华忍不住感叹:
“你们都好好地长大了,身体健康,事业有成,还陪在我身边,我还能要求什么呢?”
求也求不来的。
再看吧。
也许真没她想得那么糟糕。
聊到兴头上,岁婉突然说:
“哎呀,时渠最近不也在安市嘛,咱们可以一起吃个饭呀,她回过家了没?”
陈淑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脱落了:
“没呢。”
时清脚下碰了碰岁婉:“她们快杀青了,这段时间是最忙的,肯定都没时间休息。”
岁婉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跟上找补:“对对对,这个阶段经常熬通宵的,她肯定是不想你担心,等稍微空一点肯定就来看你了。”
陈淑华听到这些又开始心疼:
“她是累啊。”
“那……她最近除了工作,是不是还认识了新的朋友?小清你不是认识她好几个朋友和同事吗,她们人都好吗?”
第74章 接受
终于进入第二个正题了。
——她的朋友们,人都好吗?
时清先用膝盖碰了碰岁婉,才开始回答这个问题:
“经常和她在一起的几个,汪谅、岁芊和施予,都是她的大学同学,您都见过的呀。新的……新的就是剧组里的同事了,都是演员。”
陈淑华对汪谅印象比较深,其他的都不太了解,就像时渠分不清她的朋友们一样,陈淑华其实也分不太清这些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
大学同学如果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吧?
时渠和汪谅是怎么相处的陈淑华知道,她俩不可能。
那就是剧组里的同事了。
大概率是个演员。
陈淑华感觉天塌了一半。
刚说要看在一起的人,
现在说跟她女儿在一起的很可能是个演员。
演员呐,演员能有正经谈恋爱的吗?
岁婉感觉对面气压有点不对劲,连忙上场:
“淑华姐,我就是演员呀,小渠她们这个戏的女主角何夕,是我很好的朋友,她有自己的工作室,业务很优秀的,就这剧选女主角的时候,小渠她们面了好多都不行,愁死了都,结果何夕一去——哎呀!选角组都满意得不得了呢!”
“何夕?”
陈淑华记下了这个名字,但岁婉的话她听一半信一半。
这媒婆样的语气准掺水了。
“除了你这位朋友,组里你还认识其他演员吗?”
岁婉:“认识的,林惜青,她要年轻一些,现在也更有名,她在大公司里呢,工作上相对而言不会有自己开工作室那么自由……”
一连聊了几个,陈淑华都默默记下了名字。
等再多就记不住了,她就把话题拉回来:
“岁婉,所以小清是入股了你的工作室吗?”
“是啊,多亏她。”
陈淑华看着她们:
“像你们这样就挺好的,十多年的伙伴在一起,这样的情分很难得。”
时清笑笑:“小渠也快了。跟她一起的伙伴也是快十年的。”
陈淑华:“哎呦,她们毕竟还年轻呐,还不够稳定。”
对话自然地转接到时清和陈淑华手里。
岁婉空下来,她们后面说了什么一句也没听。
就栽在那句:
“小渠也快了。”
也。
也字的前提是:
“你们这样挺好的。”
哪好了?
哪快了?
怎么不是
“小渠她们挺好的。”
“我们也快了。”呢?
啊?时清?
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呢?
我等你等得内娱都能拍双女主了。
你还在这跟我演姐妹呢?
怎么没人来给我们助攻呢?
哦,何夕。
我俩说好是互助来着。
可她有什么好指望的?她不让我返工我就跪谢了。
岁婉卯着劲,把果盘里的奇异果全吃光了。
走的时候嘴唇都有点发麻。
“淑华姐再见。”
“再见,你们路上小心啊。”
“哦,对了,这个是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喜欢。”岁婉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什么礼物?”
陈淑华这才看见门边开着的礼袋,她回身拎起来就要还:
“你带什么礼物,就聊会儿天……”
她站在屋里伸着手,可那两个人早穿好鞋跑得没影了。
陈淑华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拆开盒子,发现是一樽琥珀石摆件。
她这次出去旅游,到天市看了一场琥珀展。
她喜欢这种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化石,她喜欢一切亘古不变的东西,认为历经星移斗转、沧海桑田,仍旧能保持原样的东西是值得尊崇的。
她希望她的女儿能安稳地过完一生。
淌几次浑水玩玩可以,及时脱身就好,
长久地置身洪流之中,迟早被冲刷得支离破碎,变成随风飘散的沙石。
-
时渠连着给陈淑华发了三天的消息,没有一条得到回应。
她只好去找时清,姑姑说妈妈一切都好,并且就在安市。
今天正是时清带着岁婉去见陈淑华的日子,时渠问她聊得怎么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时清又说没什么大事,让她有空的话多陪妈妈说说话。
姑姑是这样的,大人之间的事总不想让她知道。
于是时渠去问岁婉,岁婉说她吃多了猕猴桃有点过敏在医院输液。
“时清,真的一点都不透露吗?时渠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回去,她们会不会吵起来?”
岁婉坐在单人输液室,说话有点大舌头。
时清握着冰袋给她冰敷红肿的下半张脸:
“以她们俩的个性,有准备了才更容易出问题,不如直接一点。”
岁婉:“什么叫有准备了才更容易出问题啊?淑华姐明显是不太能接受,那能瞒着一点是一点嘛。”
时清:“可是我们不知道淑华姐到底看见了什么,现在提醒时渠也只能模糊地说一句‘小心’,这只会让她凭空发散,更不敢回家,她工作又忙,少不了为这事焦虑内耗。况且,这么做还容易把我们扯进去。”
时清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这样的矛盾她也没立场出来说话。
帮谁呢?
帮陈淑华,违背了她的本性。
帮时渠,又容易暴露她的秘密。
她觉得促成今天这场谈话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时清,你真是……工作上那么雷厉风行,生活里恨不得每件事都细细思虑,偏偏又不爱说出来,该说你考虑周到呢,还是说你心眼子比蜂窝还密?嘶……好冰。”
时清:“我考虑周到?我要是考虑周到你就不会在医院了,你之前是没吃过猕猴桃吗?”
岁婉想挠自己的脸,见时清盯着她不好下手,转手摸了摸脖子:
“没吃过这么多……以前吃过一点感觉嘴麻麻的就不爱吃了,我以为这水果就这个味儿呢,谁知道是过敏。”
不爱吃还吃这么多。
时清也挺无奈:“你这个月不是要进组?以后小心一点。”
岁婉扭头躲过她的冰袋:“你就这么怕我耽误给你赚钱啊?”
时清面无表情地把冰袋贴上去:“是啊,不然这么多年,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岁婉再次扭开,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来:
“行,我都这个年纪了,马上都退圈了,到时候咋俩就掰,我躲山里清修去!”
“别动。”
时清一手掌住她的脑袋,另一手依旧是不由分说地往她脸上按冰袋,
“你没听过吗,四十岁正是闯荡的好年纪,你不是还有好多感兴趣的题材没拍过?”
岁婉哼笑了一声:
“四十岁,闯荡,那五十、六十呢?”
时清点头:“也是好年纪。”
岁婉这下是真笑了:“咋?你要跟我捆在一起一辈子啊?咱俩致死方退休?”
时清耸耸肩:“也没什么不可以,我这个人就是爱赚钱。”
-
时渠终于收到了陈淑华的回信。
她说自己这些天忙着整理旅行带回来的纪念品,有好些准备摆到小公寓去。
时渠发的消息她一条条回复。
关于跟时清的那场见面,她解释是因为要送些东西给她,恰好许久没见,就邀请她过来见面说说话。
她还提到岁婉,说她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一切都好正常。
除了陈淑华突然提出要来剧组照顾她:
“我这半个月没有其他计划,又正好在家里,我哪哪都熟,你别吃剧组盒饭了,我给你送饭去。”
时渠试图推拒:“不用这么麻烦吧?”
陈淑华忽略了这句,接着说自己的安排:“你不是住在小公寓里了吗?我也过去陪你住,你一忙起来肯定屋子乱糟糟的,我打理那么久的房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
不是不放心女儿,
是不放心她的房子。
熟悉的妈妈。
陈淑华乐意这么做的话,时渠没有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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