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将驶入危险路段,请您考虑清楚是否还要继续。”
这段时间本该是她们的冷静期。
可何夕冲动之下来找了时渠,
她不可能再在冲动之下把人卷进自己的家庭纷争。
她愿意,
陈淑华也不会愿意。
总之,今天不能带时渠一起。
何夕找了无数的理由,说服自己坚定这一想法,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打开房门,她看到一只摊在客厅地毯上的行李箱。
时渠站在餐桌边:
“姐姐你醒啦,快洗漱来吃早餐。”
何夕朝她的行李箱走去:
“你这是?”
时渠擦擦手跑过来:
“啊……那个工作室有点急事我要出差一趟,你改签到什么时候了呀?我可以顺便送你去机场。”
何夕探头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顺便……只是顺便吗?”
时渠嘿嘿笑:“如果你方便的话,也可以把我顺走。”
拒绝这么多次都不死心,时小渠是这么黏人的人吗?
何夕捏住她因为笑容鼓起来的脸颊:
“就这么想给自己找麻烦?”
时渠把脸颊鼓得更厉害:
“是你叫我别那么乖的呀?既然不乖,那就要贯彻到底!还是说……”
她上前一步,眼睛直勾勾的:
“我昨天不乖的时候表现不好,所以你体验很差?”
大、大早上的,真是让人脸热。
“咳咳……”何夕往后退了一点,“没有。”
她生怕被追问,快步进了浴室。
等她再次出来的时候,便看见餐桌上摆着异常丰盛的早餐,甚至还有两盒小蛋糕。
何夕惊讶:“我们两个吃这么多东西吗?”
时渠解释到:
“都是妈妈送来的,她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品种比较多……没关系,蛋糕酸奶什么的可以留存。”
何夕的心提起来:“阿姨今天上午来过?”
“嗯嗯,她还问起你的伤,说她昨天临时有事要忙都没好好招待你就跑走了,让你不要多想。”
……
何夕的心又落了回去。
——这些听起来实在不像真话。
她没有拆穿,而是先确定:
“阿姨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知道,之前还没杀青的时候我和她说了,她是真的支持我们的!第二天我就想去找你,结果出了热搜那些事就没顾得上……”
何夕真的很想当这些是真的,可是:
“我们昨天见过面的。”
我知道她对我是什么态度。
时渠走过来蹲在她身边: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会害怕吗?她有时候就是看起来不好讲话,其实心很软的,她有对你做什么吗?还是说了什么……真的对不起,我昨天应该把妈妈送回家再出门的。”
这样你们就不会遇上。
何夕揉揉她的头发:
“阿姨没有对我做什么,昨天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但你要是跟我走,她肯定不会同意,你要怎么和她说?”
也是撒谎吗?
时渠埋头趴在她腿上:
“我就说是去出差,这也不算假话,只是换个时间,我迟早是要出差的嘛。”
陈淑华也迟早会接受何夕的啊。
何夕明白,她将时渠从地上捞起来,抱坐在怀里:
“但是现在没有,对不对?”
她触到她有些发凉的指尖,捏在手里:
“别让妈妈伤心,她很爱你。”
“可我也很爱你。”
时渠真的怕,要是这一次没有跟上去,下一次、下下次遇到问题,她们更不会朝对方开口,长此以往,两个人之间会越来越远。
她抱住她不撒手:
“我真的非常非常担心你。”
何夕始终不忍心直白地说出拒绝的话,甚至她内心深处也渴望她陪自己一起。
两人就这样静默着相拥,仿佛一场告别仪式。
旁边晾着一桌子的早餐。
突然,门开了。
小公寓面积不大,走进来一眼能望得到头,
几步之间,何夕还没来得及抬头,时渠也没来得及从她身上下来,来人已经放下手里的东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门合上的声音有些大,提醒她们这不是幻觉。
“刚刚是……我妈妈来了?”
何夕拍拍她的腿,将她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好好和妈妈说说吧。”
她起身去换衣服,
时渠站在原地看着几个被放在地板上的袋子发呆。
妈妈来干什么?
来抓她?
她忐忑地给陈淑华打电话,对方没接。
微信弹出消息,
——陈淑华:说吧,这次走是什么借口,要去哪里?
陈淑华一进来就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到了,非礼勿视,结果转头又看见客厅的行李箱。
还有昨天,时渠说是要找人对工作,结果何夕突然出现在家门口。
陈淑华怎么能猜不到女儿在干什么?
她叫她谈个恋爱体验体验就算了,别陷得太深让人卖了,
她有听进去吗?表面好好好,其实早就把自己卖了,还在给人家数钱呢。
她还瞒着她,没有当面气她,已经很好了。
陈淑华有什么办法?
她不接受,她也阻止不了。
时渠由于视角局限,还抱有一丝侥幸:
——时渠:妈妈我们就是回去工作。
——陈淑华:你当我不上网?
——陈淑华:出了这么大事你们工作没黄呢?
——陈淑华:事情解决之前别给我打电话了,怕我忍不住骂你。
——陈淑华:东西跟你女朋友分一下,多带点衣服,别感冒了给人家添麻烦。
一连串的消息砸过来,时渠按在表情栏里的指尖一个不留神点了一堆表情包发出去。
她赶紧往上划拉,反复阅读那几条信息。
没看错的话,陈淑华这是明知道她要去干什么,还同意了?!
时渠打开那两只袋子,一袋是新做的甜品,一袋是针织围巾。
都是双份的。
她拎起来去敲卧室的门:
“姐姐!妈妈只是来送东西的!”
何夕的声音通过门传出来:“不是送过了吗?”
时渠扒着门向她坦白:“桌子上是假的,这些是真的。”
门打开,她迫不及待地抱着东西撞进何夕怀里:
“看!都是妈妈给你做的!”
那几条能证明自己现在没说假话的消息也拿给她看:
“她还叫我多穿衣服不要生病了给你添麻烦!”
“我能去了吗?何夕姐姐,妈妈都同意了,我能去了吗!”
何夕亲吻她凑上来的额头:
“先去换衣服。”
“记得穿厚点,那边在下雪。”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原来不只开头难,结尾也难!怎么收!我感觉我能一直写到她们一百岁!开玩笑的嘿嘿。
第79章 破局
D市的雪停了,温度比下雪的时候还要低一些,接待室开着暖气,时渠堵着鼻子晕乎乎地翻资料。
除了诉讼准备,公关也还远远没有结束。
十四页PDF文档的杀伤力实在太强了,概括起来其实就是一段话: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妹妹在高考后消失了,直到看见她的广告我才知道原来她在做演员。我们好不容易在经济公司的牵线下重新与她取得联系,她却不允许我们以任何方式承认与她的亲属关系。
何晨有意避开了自己犯罪的事实,极力渲染他与以他为代表的家庭对何夕的养育之恩。
然后急转直下,写何夕离家后家人对她的担忧、自己独自撑起家庭的压力。
他的遣词造句并不追求真实准确,甚至很容易看出带有主观情感的渲染,但这并不是缺点,反而成为引起共鸣的利器。
时渠读的时候强烈怀疑何晨找了写手帮忙,因为他把人的心思抓得太准了。
作为一个男人,他太知道怎样让人对一个女人产生审判欲和猜忌心。
他那代表着父亲和兄长的男性立场更是让他事半功倍,
许多人通过他的文字立刻能想象出这个家庭日常相处的经典场景,并迅速与自己生活中的某些现象进行对应,然后开始长篇大论地借此抒愤。
——不是我说,一个女孩瞒着家里去做演员,她怎么出道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难怪何晨会疯到去搞诈骗呢,这换我我也疯,好好的妹妹说不认这个家就不认了,我真的会怀疑她到底在外面做什么。这么个情况,她给钱我也不敢要。
——那些追星的看看吧,你拿钱养的就是这么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有钱不如多孝顺孝顺自己父母。
这个话题下的每一条博文都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偶有一两条质疑的声音,立马被扣上成千上万顶帽子,还要挨赛博爹和哥的电子巴掌。
何夕这两年转型,粉圈生态变化,没有反黑组和控评组洗广场,与小荷包缠缠绵绵打了十几年的黑粉闻着味就来了。
这群发言一股反串味儿的人机比真人网友骂得还直白,也不知道背后的人工智障从哪里找的词库。
有了它们的加入,词条下更是毫无下脚之地。
时渠很直观地感受到了绝望。
一种微博被V染色体病毒入侵的绝望。
她的手机都要被熏坏了。
庭审那边的材料涉及很多受害人还有举报人的隐私,时渠大部分时间是跟何夕工作室公关部的姐姐们打交道。
她们很耐心地宽慰她说,类似的谣言团队处理过很多次了,这次也能顺利平息。
时渠提出要帮忙,就会有人给她派任务——联系某家媒体,或是整理造谣者的信息。
她都照做。
只是没人真的指望她能帮上什么忙,她们给她同步进度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顺便见缝插针地向她保证,新剧播出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来D市的这两天时渠大概了解清楚了公关部目前的工作,知道她们的重心现在放在延伸出来的谣言和维/稳粉圈上,
针对那份实实在在的真人爆料,现有的澄清反击力度太小,解释甚至可以说是苍白。
譬如何晨说,何夕上高中那年母亲被辞退,投资也失败了,家中经济紧张,蒋霜萍早出晚归地找工作,他们的父亲则为了项目和升迁频繁地去应酬,有时甚至领人回家来直接搬走值钱的物品。
在这样拮据的情况下,读大学的何晨主动去勤工俭学,就是为了何夕的生活不被影响。
澄清里对这件事的解释是,何夕当时正在上学,还没有为家庭解决财务危机的能力,她并非坐享其成,她承担了家务劳动,尽力为家庭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并且从工作后,她有多次往家里寄钱。
这根本没有起到反驳的作用,因为在某些人眼中这些都是她该做的。
那要说到多细致才算反驳呢?
说她一整天都给家里干了哪些活?
公布她当年所有的花销证明她不过是个花费再平常不过的高中生?
别说这些记录找不到了,就算真的找到,也不过是跳进新一轮的自证陷阱。
两拨人各说各话,没有路人真的有心力去给陌生人的家事断案,大部分人就是看个热闹。
打得越凶抖出来的瓜越多他们越兴奋。
那怎么办?
还是沿袭圈子里常用的那套,靠话术洗地、营造新的曝光点或是把别人的瓜挖出来顶热搜?
都不适合。
时渠觉得,这件事不该被避重就轻,它该被单独拿出来,好好讨论。
何夕已经被这些幽魂缠了许多年了,这正是一次光明正大反击的机会,要是这次能彻底摆脱,就再也没人会拿家庭攻击她。
她不是空求热度的流量明星,她接下来走的每一步都需要口碑和路人缘。
时渠把那份文档翻来覆去地看,觉得唯一可能的突破点还是钱。
数额准确、去向明晰的钱。
这是何晨那篇偏重情感的故事里极少出现的东西。
毕竟爱意可以凭空捏造,财产可不行。
她整理了一些自己觉得有用的资料,在发给公关部做讨论之前,先和姐姐们要了齐玥的联系方式。
接待室的门被推开时,她和齐玥的交谈才刚刚开始。
进来的是何夕,她手里提着她们两个的背包。
“怎么不休息?在处理工作吗?”
时渠是跟她一起出来的,律师团队那边开研讨会,听得她昏昏欲睡,就找了间没人的接待室小睡了一会儿。
“嗯……刚刚都处理好了,谅谅那边在准备杀青物料,我就帮忙看看。”
时渠没有说自己那个还未成型的想法,她结束聊天框里的对话,抬头对上何夕的视线,
“姐姐你那边结束了啊。”
何夕走过来,先是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好像有点烧起来了,还有力气站起来吗?”
“可以的。”时渠把电脑合上,接过她手里自己的挎包,“我们现在回去吗?”
何夕把她扶起来:“先去医院看看。”
时渠下意识抗拒:“不用了吧……只是小感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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