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见她拒绝得这么干脆,弯唇逗她:“小渠怕打针啊?”
打针有什么好怕的,眼睛一闭就好了。
她只是相信自己的免疫力而已。
“先吃点药试探试探,要是好不了再去医院也不迟嘛。”
时渠推着何夕往外走,
“走啦走啦,我想回去睡觉。”
-
她们现在的住所是一间带全景落地窗的大平层。
蒋霜萍习惯催促自己的孩子买房,这是她给何夕挑的“小房子”,当然,钱是何夕自己出。
这间“小”房子,一共有五间卧室,时渠洗完澡推开一间新的:
“何夕姐姐,我今晚睡这里吧,不然会把感冒传染给你。”
何夕点头:“那你明天好好休息,别跟我跑出去了。”
工作室还有一些项目也接连受到了舆论的影响,
她晚上要工作,早上又很早出门,也怕打扰到时渠。
“好。”
就算何夕不提,时渠也会提出单独行动的,她想和齐玥碰面,那些事线上讨论太麻烦。
刚和齐玥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何夕拿了药和水进来,把装满热水的保温杯放在床头。
“晚上不舒服的话就打我电话,我能听见。”
她语气很正常,
可时渠看着她,突然咧嘴笑起来。
何夕戳她的脸:“怎么了?”
时渠牵住她的手腕:“想起以前为了和同学上课讲话,用纸杯和棉线做传声筒。”
也是喊一声就能听见的距离,偏偏要借助工具。
何夕没懂她的笑点:“这能听见吗?”
时渠笑得更厉害了。
因为她由传声筒想起了更多好玩的事。
想起她们用硬币展现水的张力,结果浇了满课桌的水被叫出去罚站。
想起她们在窗台上养小盆栽,没事就往里浇水,浇多了就去讲台偷粉笔磨成灰撒进去吸水……
那是最无知又无厘头的年纪,偏偏接触着人生中最精细又庞杂的教育,头脑和身体都处在疲惫崩溃的边缘,显出异样的兴奋和疯态。
那个时候,她和身边的伙伴一样,认为自己未来的某一天会改变世界。
任谁也不会想到,她进了娱乐行业。
时渠进入这个行业后,强烈地感觉到自己与从前的生活脱了节。
她的同学们除了工作室里的这几位,没有人的工作与她沾边。
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资历尚浅,还是这个圈子就是跟外界有壁,她前二十年学的所有知识在这里都不适用,甚至受到轻蔑和排挤。
在这里,她的三观一刻不停地接受着冲击。
娱乐产业的每一环都塞着荒唐和靡乱,明明烂得没边了,偏偏最后示众的台子搭得比谁都高贵。
她之所以愿意站在这滩烂泥里,就是因为何夕。
而现在她遥远的、未经一点污泥的中学时代因为她的一句话再次鲜活地挤进她的脑海。
好微妙的感觉。
好微妙的联系。
就好像被她刻意斩断的那些触手重新活了过来,兴奋地粘在了何夕姐姐身上。
它们不同于在影视行业内浸染多年的迂回肮脏的手段,
它代表着赤诚、直率、迎风急进不甘束缚的青春。
它们催着她,一定要为这次的舆论做点什么。
太阳穴处轻微的晕胀感迫使她微微眯起眼睛,
何夕的轮廓在光晕里一点点模糊。
犹如一轮嵌入薄云中的皎月。
时渠脑中的计划又清晰了一点,她看着何夕,突然想,要是那些想法成功被付诸实践,大家会不会觉得她小题大做。
毕竟除了时渠,好像没有人如此在意何晨安给何夕的罪名。
就好像人们习惯了月亮的身边是黑暗,只有时渠想把她从漆黑冰冷的天幕上拽下来,永远抱在怀里。
时渠靠在床头,后脑勺轻轻磕着木板,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不知道能不能听见,我们刚把绳子展开就被发现了,因为它绊住了老师的脚。”
何夕仍然好奇她的脑回路:
“从打电话想到传声筒……有这么好笑吗?思维这么跳跃,头疼不疼?”
是疼的。
不过不是因为从电话想到传声筒。
时渠再三思量,还是决定先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何夕。
她先试试看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
“不疼,因为是头自己要想的,我没费什么力气。”
何夕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真的不去医院看看吗?”
这个状态很像是已经烧迷糊了。
时渠看她一幅理解不了但真心忧虑的神情,第一次想用“呆呆的”来形容她。
她在开玩笑而已,何夕姐姐没听出来吗?
真是的,要不是现在感冒,时渠就能坐起来,去亲亲她的脸了。
条件不允许,那就换个方式吧。
她抓过姐姐的手,放在自己微热的脸颊上,歪头蹭了两下:
“我没事,姐姐别担心。我保证接下来什么都不想了,只想睡觉。”
她蹭完像只餍足的小猫,放开她的手,滑进被子里:
“姐姐晚安,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喜欢你一本正经地照顾我,喜欢你认真地听我说胡话。
日常生活里的每一件小事、每一场对话,都在加深我们的联系。
我看到越来越多剥离虚拟包装后真实存在于现实世界里的你。
这远比团队精心打造出来的人设结合体更加吸引人。
所以我决定要帮你打赢这场舆论战,虽然会费点功夫。
时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何夕读不出多余的意思,手心是脸颊柔软触感的余韵,耳边是最后一话的回音:
[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突如其来的告白,甜得像突然塞进嘴里的水果糖。
“……晚安。”
何夕抬手关了灯,直愣愣地往外走。
她今天处理了太多信息,有点跟不上时渠的脑回路,接话都慢半拍,怎么还会被说“喜欢”的?
带上门,靠在门板上,她听见自己不正常的心跳。
脸好像也有点发热。
像是被传染了感冒。
她甩头挥走转身进去一起睡的念头,几步跨过走廊,进了自己的房间。
时渠闭着眼睛听外面细微的响声。
听她在门外停留,然后可疑地沉默,
想象她靠在门板上深呼吸的样子还有冲进对面房间的动作。
好像,一不小心引诱到姐姐了呢。
啊——幸福和药物都让人眩晕。
时渠蜷起身体许了个小愿:
何夕姐姐啊,真希望我们能一直生活在一起。
喜欢你的每一种情态。
做女演员的时候可爱,
做女朋友的时候尤其可爱。
作者有话说:
因为没有谋篇布局,所以想了很久要怎么描述然后去处理这个家庭矛盾,一不小心容易写成为虐女而虐女,这不是我的本意,我的想法是把日常中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拿出来大肆谈论,痛苦是有的,但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主角的逃离和反抗成为正面的案例。
蠢恶的人也能伪装地良善,正常的人也可能被磋磨成恶鬼,好哥坏妈组合不成立,虽然前期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我会一一讲清楚!
写这篇文的时候自己的思想和意识慢慢在变化,全文完结之后会从头进行修改,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小伙伴!每次觉得自己写得很烂发现还在增点击量就满血复活!(虽然也可能是我自己或者朋友们点的啦)
生活让人抑郁,写文使我快乐!
第80章 织网
齐玥推开咖啡店的门,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时渠。
她穿一件雾蓝色的毛衣,短发在耳后绑成两个丸子。
不工作的时候,她看起来真的和七年前没什么不同。
——清澈中带点愚蠢,一看就很不靠谱。
几个月前,陈集优陪何夕去试戏,回来激动地和她分享盛青工作室的三位创始人,
说到匆匆一面的时渠,意犹未尽地把她评价为禁欲霸总。
齐玥当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呵,霸总,时渠怎么可能和霸总扯上关系,她一个为了看偶像拍戏能抗一晚上蚊子的傻粉丝。
结果后来在开机仪式上见到,果真总模总样的。
本来藏信就心虚,看她带着墨镜一幅不好惹的样子更心虚了。
还好她们现在是处在同一战线的伙伴,以前的嫌隙就当过去了吧。
……
话虽这么说,
齐玥还是停在原地做起了心里建设,准备为如今的自己和时渠选择一个合适的相处模式。
直到时渠朝她招手,她才走近,一走近,就发现她手上贴着医用胶布。
“你生病了?”
时渠这时也看到自己手背上还没来得及取下的胶带:
“不好意思有点感冒,这个距离应该不会对你造成影响。”
桌面确实够宽,能摆下她们带来的资料和电脑。
齐玥原本以为她找自己是经过何夕同意的,至少何夕是知道的。
现在看来却更像是她自己的主意。
病号一个,还敢在陌生的城市里瞎晃悠。
倒是比小时候胆子大多了。
齐玥卸下背包入座,想到她们的会面不会传进何夕的耳朵,心理负担减轻了一点,笑着开口调侃:
“夕姐那边这么忙吗?居然放你一个人来找我?”
时渠实话实说:
“来找你这件事我暂时没让何夕姐姐知道,因为我不确定能不能做成。”
齐玥点头,不再废话,开电脑给她共享文件:
“我能给你提供的资料就只有这些,可能还不全,夕姐在星海那些年,家里人找她都是通过经纪人余鲸,最完整的记录在她手里。
余鲸控制欲是强了点,但是很护着手底下的艺人,有她在,何夕被吸血那么多年,不至于惨到被掏空积蓄。”
时渠问齐玥要的是这些年何夕给家里寄钱的证据,但她的目的不是为了卖惨。
“这些支出很多都没有说明原因,转钱就是那边说一句,你们就转吗?不问他们用来干什么?”
齐玥笑她天真:
“问了也不会说实话呀,买房子、治病、添置家用……人家要了我们就得给,毕竟是血亲,握着你姐的脊梁骨呢。”
她说着,隐隐猜到时渠想干什么:
“你想通过这个抓何晨的短处?他是用这些钱进行了经济犯罪,可能还有别的非法行为,但用了多少、怎么用的,还得等警方调查。”
时渠:“等法院开庭审理,这些东西才会公之于众,那太慢了。”
齐玥:“所以……你也不是想帮忙掌握他的犯罪证据?”
时渠揉了揉鼻子:“不是啊,这些证据在舆论场上没有什么用,他的犯罪事实已经被通报了,依旧有大批的人同情他,而且,这些事有律师在搜集,我不是专业的何必多此一举。”
齐玥有点怀疑自己被叫过来的价值:“原来你是想扭转舆论……不过就凭我手上这些记录?它们除了能说明何晨吸何夕的血过得分外滋润以外,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甚至还会暴露何夕这些年与家人的联系全是被动的,
最初要不是鲸姐接到何晨的电话,第一个接手何夕的艺宣姐姐是按孤儿给她立人设的。
这姐当时也没反驳。
时渠摘下口罩灌了几口热水,嗓子总算舒服了点:
“其实仅仅凭这些还不够,我找你是因为目前计划里能联系上的只有你……齐玥姐,我其实是想知道何晨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从你的角度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玥从何夕进星海就一直和她在一起工作,这么多年何晨在她心里的印象一直在变。
所以她的表情有些纠结:
“他是个……很矛盾的人。我对他所有的认知都来源于夕姐,以及极少数的几次通话。
你知道,何夕当初学表演是瞒着父母的吗?钱都是何晨悄悄给她的。”
时渠当然知道,PDF里把这件事描绘得很详细。
详细到有些虚伪。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呢?”
齐玥:“所以他有理,极端一点,要不是他,夕姐根本不会走上演员这条路,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其实他给出的那份PDF之所以这么难反驳,就是因为里面很多事是真的,真假参半,最难回应。
他小时候对何夕真的蛮好,姐刚签星海的时候才不到二十岁,但她说自己欠了很多钱,应该主要就是欠的何晨。
何晨有时候还打电话来,劝我们不要总听何文林的话,家里其实没那么缺钱,后来他应该是被他爹教训了,再也没单独打过电话来。
一直到七年前,我都觉得他人应该挺好的,至少比他爹好点。
后来嘛……你知道那一年何文林生病了吗?就是录节目那年。”
时渠想起那年秋天何夕姐姐来学校找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刚刚喝的那口水已经失去效用,干燥红肿的咽喉让她疼得缩起肩膀:
“是九月份吗?”
齐玥有点担心地望向她:
“还好吧?你看起来病得有点严重。”
时渠又灌了几口热水:“没事,烧已经退了,就是嗓子有点干。”
齐玥松了口气,她还挺怕人家跟自己见面见到一半进医院的。
毕竟她有“前科”呢,时渠总不能每次见她都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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