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问候,周镜合意料之中的皱了下眉。
两人一块上楼,周镜合一身高尔夫着装,肩宽背阔,但看上去柔和了很多。
下午厨师做了桂花乌梅汤,周镜合给裴桥盛了一碗。
“明天就进组了?”
“是。”
汤有点甜,周镜合只尝了一口,但看起来很合裴桥的胃口。
他殷勤着对人说:“有样东西,想穿给您看。”
周镜合思忖片刻:“嗯。”
裴桥像是没有预想过他会答应的这么痛快,随即点头转身回房去换了出来。
一套珠光身体链,在利落冷白的高个子身上尤为夺目,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水滴成串,波光粼粼。
“周总,这次拍摄大概要三个月,您、”
裴桥停顿了一下。
周镜合顾自欣赏着,悠然问那他辗转往下咽的话:“近一点,转到侧面,我什么?”
裴桥一令一行,侧过身镇定道:“您允许裴桥做最出格事情的上限是什么?”
周镜合让他转到背面,蜿蜒的水滴挂在脊背上莹莹闪着光,灯光流转形如溪流沿着股缝从臀腿交际处流出,周镜合手指悠闲的敲着腿,还是少了点什么。
“不要留疤。”
裴桥背对着他,双手垂在两边:“您这句话,或许能让我尝到一丝权力的滋味。”
周镜合问:“权力是什么滋味?”
裴桥答:“可能是,桂花乌梅汤的味道。”
有人不爱喝,有人刚好解热。
第十七章 四合院时光
剧组租用的场地是一大片四合院胡同,裴桥一大早就到了剧组安排的酒店,放下行李直接去了片场化妆间,化妆师很英俊,没有那种男性化妆师的刻板印象,但总是格外的客气。
裴桥开玩笑叫他礼先生,却没想到他真的姓礼,叫礼恕。
礼恕不是一般人,曾经在时尚圈也是一条大腿,但近两年不见了踪影,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裴桥第一次挑大梁,经常神情绷着,维持表面关系就已经费尽了心力,工作人员多多少少会谈论他跟李成功的传闻,他不在意,但礼恕每次都很温柔的过去打断,说绝对不可能。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斩钉截铁,但裴桥还是因为这份维护动容。
礼恕经常拿着自己的相机到处拍,拍完洗出来厚厚一沓放在化妆盒旁边的包里,裴桥问他要了一张。
“你喜欢这里?”
“是,有人带我来过几次,这里她小时候住过几年,给我讲了很多历史。”
裴桥顺着问:“那剧组这一片也包括她家的场地?”
礼恕说:“这一片都是她家里的。”
裴桥抬眸微凝,直觉的敏锐似乎直接穿过了礼恕感受到了什么。
“那是一段很美的时光,”礼恕没遮掩,他问裴桥,“你活到现在,是觉得过去更美好,还是觉得未来更美好?”
“现在的话,我既不愿怀念过去,也不想展望未来。”
礼恕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下午有一场跟关系户的戏,反反复复NG了无数次,从不甘心诉衷肠到含泪忍耐再到控诉质问,对手演员唯一做到的就是干巴巴流了几滴泪。
裴桥觉得很麻烦,又忽然想起那天周镜合要看他哭,他也哭砸了,他没有周镜合那么有耐心。
这天气还算好,夕阳余晖也还在,肖程在不厌其烦的给人讲戏,他不是名导,大不过投资人,不敢对她说什么重话,有意无意的总往裴桥身上看。
裴桥精准解读:救命。
肖程是个狠扒细节的人,专业能力绝对不低,任何镜头都不可能从他这里敷衍了事,但他势单力薄,不太敢惹有背景的人,这时候如果有一位有话语权并且还愿意配合他的人出现,那他简直跟救命稻草没什么两样。
裴桥只一句话就让她找到了状态:“如果我抽你一耳光,你会代入吗?”
角落里的金黄彻底淡下去的前一秒,这一场过了。
裴桥回到休息室,礼恕给他卸完妆,他换回自己衣服,今天的戏已经拍完,肖程特意来告诉他可以回酒店休息,感谢的话不好明说,只是承诺戏拍完一定会请裴桥吃饭,裴桥应下,等人走后拿出手机来看了眼新闻。
赵始没得奖,奖颁给了另一部电影的老戏骨,五十多岁,演了一部悲剧,饰演一位德高望重的艺术家。
镜头扫过几位提名的演员,赵始仍然微笑着,对人表示祝贺。
裴桥五味杂陈,自己出去透气,绕过这一片四合院再往前就不属于剧组地界,
那地方前前后后的院门都上了锁,裴桥走到头,只有一个小木门还开着。
他向里面望了一眼,一位穿着旧老式钟山装的老头在院子里一边吸烟一边扫地。
人到暮年,连扫把音都是孤独的。
裴桥在他身上看到过世爷爷的影子,心猛的泛起涩,走进去打了声招呼:“大爷,我给您扫院子,分我根烟抽,行吗。”
老头精神矍铄,中气十足:“呛嗓的烟,抽吗?”
“抽。”
院子不大,十来分钟的事,老头给了他一根烟。
“在你这里坐一会,抽完就走。”
裴桥扫了一眼跟家徒四壁没什么区别的小院,一口烟吸进去咳了几声,他看了看烟,又想了想上了年纪的人的习惯,问道:
“要水瓶吗,我攒着,明天给你拿来。”
老头一口地道的烟嗓,一脸质疑:“什么话!”
他也不驱赶裴桥,就那么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的盯着人问:“看上我这老头子家里什么了?”
裴桥不矫饰:“你家有什么好看的,看土砖墙掉皮吗?”
他适应了烟的味道,深吸了一口。
老头找了个马扎给他,自己坐在石墩上:“自己买不起烟?非得抽我一老头子的。”
裴桥过去一屁股坐下:“尝尝味儿。”
“你是干嘛的?”
“前边有拍电视剧的,天天乌泱乌泱的,在这也能听见一点,我是工作人员。”
裴桥听到一声冷哼,接着就看到老头那张一点也不面善的脸。
“那还不赶紧拍,拍完了赶紧走。”
“才拍了不到一周,早着呢,我天天来给你扫院子,给你拿一袋子水瓶,你给我根烟抽,成不?”
老头背着手,花白头发分向脑后,法令纹向下坠着对年轻人胡闹的凌厉:“去别地闹去。”
裴桥被粗烟浸的嗓音低沉:“没闹。”
他继续说:“请你下馆子?喜欢吃什么?”
他又拒绝:“不去。”
一根烟抽完,裴桥站起来:“有高血压糖尿病吗?能吃肉吗,明天给你带一份。”
老头表情严肃起来:“听不懂话?”
裴桥大概是被拒绝惯了,他没什么情绪,只是说:“给你放门口,我不进来。”
第十八章 浮萍无力
在NG了数次的挨打戏份终于过了之后,裴桥回了化妆间,礼恕拿冰袋替他敷脸,他闭着眼睛,簌簌眼睫垂在脸上拉出长长的阴影,高大宽薄的骨架潇洒的贴在椅背上,让礼恕联想到曾经听过的整首流畅并且干净收尾的交响乐,心底会有种积郁的杂气被一口吐出的畅快。
礼恕说:“裴桥,明天下午我有事,已经安排了小张给你化妆。”
只要不是跟那天起了冲突的几人对戏,进展都格外顺利,晚上还有一场戏,剧组临时调整,明天可以休息一天。
这两天天气都很不错,虽然已经立夏,暑气并没有直接落下来,还留有春天的清风在侧,他拿了两份不一样的盒饭放保温盒里,出了剧组场地径直走到昨天的木门前。
门仍旧开着,老头仍旧坐在石墩上,真可怜,连个电视机也不看,肯定没孙子。
裴桥看了半刻,把保温桶放在门前,敲了敲门示意,随即离开了,一个字也没有说。
戏拍到七点,休息空档裴桥手机狂震不止,上面全是礼恕的电话,裴桥一阵冷寒,他的手机号码拨打接听都会给周镜合提示,这么狂轰滥炸的打法,周镜合肯定注意到了。
裴桥打回去。
“裴桥,是你吗?”
礼恕声音有些克制,他甚至从那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希望得到肯定回答的隐隐急切。
“怎么了?”
“请你联系李成功,周镜音喝醉了,在丽丹。”
简单一句话像是藏了无量的信息。
“裴桥,”礼恕恳求漫出来,“求你。”
李成功接的很快,还有点惊讶:“裴公子,有何贵干呐?”
裴桥长话短说:“周镜音喝醉了,在丽丹。”
“你不是在拍戏吗,周镜音的事你怎么知道?”
“礼恕让我找你。”
那头沉默了半秒,正经的声音绕成电流传过来:“知道了,马上过去。”
李成功行动很快,执行主管看人来者不善也不敢阻拦,对李成功大开绿灯直接请了进去。
他来不及客套,厉声让礼恕带他去私宴包间,他正装都没换,怒气蒸腾的周围空气都在发烫。
李成功推门而入,周镜音坐在中间,桌上酒瓶歪七扭八躺了不少,菜倒是一点没动,李成功警告性的环视了一圈,径直走向周镜音座位半跪下来,她的眼神好似醉成了一摊水,李成功满眼心疼难自抑。
他半跪下来,温柔低声哄道:“镜音,该回家了。”
周镜音酒醉中认出了他:“成功哥……你怎么在这儿、”
李成功将周镜音抱起来往外走,他刚走到厅外,轰然涌进来的人将丽丹围的水泄不通。
礼恕没有想过,他还有第二次见到周镜合的机会。
周镜音歪头贴在李成功肩上,他将人抱的死死的,明显能看出这人的紧张跟愤怒,可他这时看到周镜合也有些心悸:“周爷,我、”
他还未说完就听见人嗯了一声:“带她回去吧。”
周镜合派助理去处理周镜音这一堆酒友,礼恕还等在门外,他叫人上了车,这才听到一声恭敬的称呼:周先生。
“听镜音说你前阵子不知道去了哪儿。”
礼恕自知瞒不过他,索性诚言:“是,我去治病了。”
周镜合一直都是揣着答案问问题,他对礼恕的态度不算冷漠,还主动问了一下。
“有效果吗?”
礼恕化妆水平一流,伪装自己情绪也是一流,他一贯的笑答:“最近好些了。”
周镜合给了他一张名片:“以后可以联系我。”
礼恕没接:“不会了。”
周镜合对她妹妹这个情人没什么意见,周镜音身边人换了又换,礼恕已经十年有余,仍然还在。
裴桥拍完回到酒店九点钟刚过半,本来疲惫的身体在看到椅子上端正坐着的人时猛的一颤。
周镜合双腿交叠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裴桥佯装镇定过去矮下身子:“周总。”
他卸了妆的脸上眼底铺了一层乌黑,强行振作精神也掩饰不住的疲态尽显,还有一点紧张。
除去满屋杂乱无章的尴尬,他脸上还有上了点实彩的拳头印记。
他能明显感觉到周镜合的凝视。
“拍戏没注意,对不起。”
周镜合不置一词,良久过后才说一句:“你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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