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玩意儿,娘娘再大也大不过官家。”富贵斥道,“别叫官家在最开心的时候摘你的头。”
喜云连连点头:“干爹说的是,我没见识,不懂这些。”
富贵离殿门远了些,喜云立即跟上。
“官家近日身体越发强健,里头才刚开始,时候长着呢。”富贵道,“你先将那人打发走,待里头完事儿了,我再去禀报官家。”
“晓得,晓得,儿子这就去。”
喜云离开之后,富贵掏出棉花塞住耳朵,靠着大殿门槛继续睡。
昏天黑地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被摇醒。
“干爹,不好了干爹,娘娘她……”
“娘娘又怎么了?”
“娘娘她……她诞下的是死胎。”
……
“木贵妃诞下的竟然是死胎,这是巧合,还是……”
“殿下为何这么看着我?”
“是你吗,阿良?”激动之下,谢显一把攥住木良漪的手腕,“太医院说是个男胎,幸亏胎死腹中了,不然……”
“你弄疼我了。”木良漪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是她垂着眸掩过去了,抬眼看向谢显的时候,柳眉微皱,眼含哀怨。
“本王不是故意的。”谢显连忙将手放开,要掀开木良漪的衣袖去查看她的手腕。
然而木良漪却没给她机会,在他松手的瞬间,那纤纤玉手便从他掌中抽离了。
“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巧合而已。”木良漪揉着手腕,对谢显道,“殿下别把我看得那么神。”
“当真只是巧合?”
“当真。”木良漪道,“殿下忘了吗,两年前便有一位昭容怀孕到五个月时胎死腹中,还是个成了型的男胎。若是再往前推,皇室养不住男胎的例子并不少见,否则怎会子嗣艰难呢。”
“我当日劝殿下不要着急,是怕你自乱阵脚,谁料一语成谶,贵妃腹中胎儿竟真的没能成活。”
木良漪如此解释,谢显才慢慢信了。
除了惊喜与激动之外,心中又生出一阵快感——这是皇天厚待于他。
“仅在子嗣一事上,殿下就已经赢了。”木良漪道,“何愁大业不成呢?”
若宫中没有皇嗣,朝中自有人谏言皇帝考虑立宗室为后,而子嗣则是选人时的重要条件之一。
谢显的优势在于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廉王妃傅氏所出的嫡子今年四岁,被封为廉王世子,另有一庶长子,已经七岁了。
而跟他同辈的谢昱还未娶妻,滇南王府的孙辈中也没有男孩儿。
“阿良,以后本王都听你的。”谢显道,“即便这事不是你的手笔,本王也要谢你,幸亏有你在本王身边。”
“木贵妃没能诞下皇嗣,危机已消,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
“等。”
“等什么?”谢显不解。
“贵妃产下死胎一事,一定会让朝臣忆起先前数带帝王于子嗣一途都不顺遂的事情,从而因皇位无继而感到恐慌。”木良漪道,“台谏两院该上书官家,考虑后嗣的问题了。”
“会吗?”谢显怀疑道,“官家虽然没有儿子,但他春秋正盛。”
“会呀。”木良漪眨眨眼,“做事嘛,总是要有人带头的。一个人提起,其他人自然会跟上。”
谢显迎着她的目光,渐渐明白过来:“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
送走谢显之后,木良漪往戏园前面走,路上碰到一个人挑水回来。
“木云!”青儿一眼就认出是谁,开口唤道。
这人闻声转身,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布衣,身形带着少年人的单薄,但十分挺拔。挑着两大桶水,也没能压弯他的肩背。
他的左脸被垂下来的头发挡着,露出的右脸脸色苍白,看上去像是大病初愈。
刚好一阵风吹来,掀起他压在左脸上的发,从眉尾蔓延至下颌的伤疤能将稚儿吓哭。
“见过姑娘。”木云放下挑子,恭敬地向木良漪行礼。
青儿走近,看向他身边的水桶:“他们欺负你了?”
“我吃住都在这里,做事也是应该的,没有欺负一说。”
“你吃的用的都是姑娘的钱,姑娘都没叫你干活,谁有资格使唤你。”青儿略显强势,“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们。”
她个头还不到木云的下巴,却叉着腰要当护崽的老母鸡,这样子着实引人发笑。
木良漪不禁莞尔。
“伤怎么样了?”
“回姑娘,已经无碍了。木云深谢姑娘大恩,无以为报。”
“姑娘人很好的,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了。”青儿意有所指地道,“除非你自己愿意被人欺负。”
木云冲她拱了拱手,表示感谢。又转向木良漪:“不知木云能为姑娘做些什么。”
“眼下什么都不用做,安心等着,我再送你一份礼物。”木良漪道,“你彻底安心了,我才放心让你做事。”
第29章 掐腰
因为木先与萧明蕴有了婚约,木贵妃原本要邀林晴烟母女入宫叙话。不料产子之日出了意外,进宫之行便免了,她只从宫里遣来一位姓王的老嬷嬷,入镇南王府做萧明蕴的教养嬷嬷。
九月初七,镇南王萧重信带着萧焱启程返回边关。果然如木良漪所料,他以让萧明蕴学习礼仪为由,将她们母女留在了永安。
林岳与林飞云相继离开,林晴烟大病一场。萧燚不忍惹她多生烦忧,所以尽管伤好了以后,也不再能如以前一样经常出入勾栏瓦舍。
可是木良漪的生活还跟从前一样自由无拘,仍旧喜欢到瓦子里去看戏,到贾楼去吃酒,尤其是在萧燚的伤好了之后。
两个人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同进同出,相处的时间减少了大半。
木良漪连续多日不见身影,这日一早,萧燚与林晴烟打过招呼之后,带着金甲铁衣一起来到安宁郡主府。
却被门房告知木良漪并不在府中。
“她去哪儿了?”
“这个小的们也不知道。”门房道,“不过郡主除了偶尔听召入宫之外,最常去的也只有那几个地方。”
于是萧燚上马,从郡主府来到桑家瓦子。
穿过喧闹的人群,来到木良漪在二楼包下的座位,座位却是空的。
“许是去贾楼了?”铁衣猜测道。
金甲却道:“现在离午膳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
萧燚没说话,盯着空位站了片刻,转身朝楼下走去。
金甲铁衣连忙跟上。
一行三人离开瓦子,直接步行来到同一条街上的贾楼。
就如牡丹棚里看戏的位子一样,镜花水月也是木良漪在此处常年包下的一个包间。
这个时辰的贾楼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回廊上鲜少见人影,连负责引路的小二都还未上值。
萧燚沿着楼梯走上三楼,径直走向镜花水月。
后头的金甲与铁衣跟着她,脚步越来越快。
“将……娘子?”青儿正跟一个小丫头对坐在廊下翻花绳,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有些惊讶,“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家姑娘在里面?”
“在的。”青儿扔了花绳去敲门。
萧燚的目光扫过接住花绳的小丫头。
“进。”
里头传来一声不属于木良漪的女声,青儿将门推开,请萧燚进去。
“姑娘这腰,真要当得起‘不盈一握’这个词了。”屏风对面,怜娘双手掐在木良漪的腰上,看上去像拥她入怀,有些心疼地说道,“最近是不是又清减了?”
“你们在做什么?”
怜娘吓了一跳,转身便瞧见萧燚绕过屏风走进里间来。那生得妩媚的眸子里,含着冰碴子。
“姐姐?”木良漪脸上是看见她的惊喜,“你怎么过来了?”
萧燚没说话,视线落在怜娘仍旧搂着木良漪腰肢的手上。
怜娘留意到之后,下意识就将手拿开了。
“你们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呀,我过来找怜娘玩儿。”木良漪道,“她说我又瘦了,我说没有,她不信,非要亲自检查。”
萧燚眼睫微垂:她们的关系竟如此亲近吗?
“姐姐,你找我有何事?”木良漪问。
“……无事。”萧燚道,“二嫂在家等我一起用午膳,我先回去了。”
“姐姐。”
萧燚头也不回地大步前行。
“将……姑娘。”
金甲拍了一把跟青儿斗嘴的铁衣。
“哎等等……东西。”铁衣跑出两步之后又折返回来,把放在廊下用布遮着的笼子拿了才走。
萧燚一路纵马回到镇南王府,扔缰绳的时候看见了铁衣提在手里的笼子。
“……怎么了将军?”
“为什么提回来?”
“啊?”铁衣摸不着头脑,“不……提回来放哪儿……啊!将军你没说,我以为……”他以为暂时先不送给郡主了呢。
“那我现在给郡主送过去?”
萧燚默了一会儿,扔下一句“随便”,便转身走了。
“‘随便’是什么意思?”铁衣问金甲,“我到底是送还是不送啊?”
为什么他忽然有种被殃及的感觉?
将军为什么平白无故就生气?以前脾气也没这么差啊。
金甲只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就走了。
铁衣站在原地思考,盯着手里的笼子挠了几遍头,终于做出决定。
他重新牵了马,骑上往安宁郡主府去了。
送完东西回来刚好是开饭时间,他栓好马便往厨房跑。
酿泉居门口突然走出一个人,他差点儿撞上。
“将将军?”铁衣连退好几步才站稳,“您这是去哪儿?”
萧燚却反问他:“东西呢?”
“什么东西?”
“啊!”他猛拍脑门,“我已经送走了。”
“送哪儿了?”萧燚的神情有些怪。
“安宁郡主府啊。”
“谁让你送的。”
铁衣:“???”
“不是将军您……让送的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将军要的话,我再去给您拿回来?趁着郡主还没看到。”
“……她还没回去?”
铁衣发现他真跟不上萧燚的想法:“您是说郡主?”
“还没,我把东西送过去的时候她不在府里。”
萧燚面色又冷了几分,就当铁衣以为她要发怒的时候,她却一言不发地转身回院了。
走了几步之后有颗石子挡路,被她一脚踢到了西墙根。
……
萧燚关着房门在屋子里坐了半天,越冷静越觉得自己对木良漪发脾气真是毫无道理。
这是她自己的心魔,不该去干涉她的自由。
况且她什么也不知道。
气消下去之后,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便从心底升起来,像藤蔓一样,慢慢将她缠绕。
她该好好跟她说话的。
“将军。”
金甲敲响了房门:“有客来访。”
“不见。”萧燚以为又是朝中官员的家眷。林晴烟与萧明蕴住下之后,时常有官眷上门拜访。
“将军。”金甲道,“是郡主。”
房门忽然被打开,一阵风扇到金甲身上。
“人呢?”
问话的人等不及听到回答,就往侧门走。
“将军,郡主不在那儿,她们从正门进来的,去西院看小小姐了。”
……
萧燚来到林晴烟和萧明蕴所住的院子时,青儿正蒙着眼在院子里摸人。木良漪牵着萧明蕴猫腰躲在她身后,另有几个小丫头或蹲或站着分散在四周,林晴烟坐在廊下做刺绣,时而抬头看看他们,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
“我就不信抓不到你们。”
躲着的人捂嘴偷笑不说话,回应青儿的只有周遭绿树上不时响起的蝉鸣。
林晴烟看到了萧燚,第一反应是将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她噤声。
萧燚自跨进院落起,便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原本朝前走的青儿忽然转身,正对面就是木良漪与萧明蕴。
两人愈发小心,看着青儿越来越近,连喘气都不敢出声了。
青儿忽然伸臂一扫,萧明蕴凭借身高优势,险险躲过。
但是青儿没放弃,第一下摸空之后又反扫回来,这一次直冲木良漪。
木良漪俯身闪躲,奈何青儿离得太近,右手小指蹭到了她的衣角。
“摸到啦!”青儿大喜,“有人在这里是不是。”
她继续上前,一把抓住了木良漪的肩膀:“让我来摸一摸这是谁。”
她整日与木良漪形影不离,不可能连她也猜不出来。但她却不说,而是故意使坏,去挠木良漪的腰。
木良漪忍着不出声,去推在自己腰上作怪的手。一边去推一边又要躲,一时不防上身竟向后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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