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怜娘道,“奴家知道您事务繁忙,都做好等到晚上的准备了。”
“所以你高不高兴?”
怜娘嗔他一眼:“明知故问,真讨厌。”
杨文德哈哈大笑,揽人入怀,迈入室内。
“给你的生辰贺礼。”他状似完全不在意地将匣子递给怜娘。
怜娘笑着将匣子接过来,问:“我现在能打开吗?”
“给你了就是你的了,想怎么处置随你。”
怜娘万分珍重地将匣子打开,里头静静地躺着一支并蒂莲花金簪,点缀两颗红宝石,贵重非常。
“这……这也太贵重了。”
“这算什么,小玩意儿而已。”杨文德道,“你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再多打几支。”
“这支就够了,奴家知道指挥使对奴家的心意,已经很知足了。”怜娘将匣子合上,放到一旁,“奴家蒲柳之姿,能得指挥使真心相对,真是既开心,又惶恐。”
“以后别再妄自菲薄。”杨文德道,“你是我杨文德的心上人,我自不会再叫你受半分委屈。”
“奴家晓得了,以后不说了。”
杨文德就喜欢她这乖顺的性子,不论他说什么,她都奉作圣旨一般。
“指挥使,要不要尝尝奴家新酿的梅花酒?今年第一批梅花花开的时候奴家特意去摘的,特意存着等您来品呢。”
“怜娘美意,怎么推辞。”
……
“你这两日是故意躲着我。”
在镜花水月里看到木良漪之后,萧燚立即就想明白为什么她连着两天去找她,都被青儿以睡觉不想见人为借口拦在门外。
“哎呀,我不是怕你看见我病没好,就不会答应跟我一起出来了嘛。”
萧燚在她对面坐下:“你咳嗽这么厉害,确实不该出来。”
“太医院的人到底有没有用心?前几天见你咳嗽还没这么厉害,怎么忽然加重了?”
“姐姐别念了。”木良漪用一双眼望着萧燚,“我想这里的汤锅想好久了,今日咱们就开开心心地吃饭,其他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想,好不好?”
她刚说完紧接着便咳了两声,因萧燚在场还故意压着,不一会儿脸就红了。
萧燚抿唇,道:“不要憋着。”
木良漪闻言立即展露笑颜,用帕子捂着嘴咳嗽,都能清晰看见她含笑的眉眼。
“青儿,你去喊怜娘过来。”
“是,姑娘。”
青儿去请怜娘的空隙,小二将汤锅与一应配菜都送来了。
木良漪拉着萧燚从软塌移到餐桌旁。
“姑娘,怜娘那里来了客人,来不了了。”青儿回来禀报道。
“什么客人?”木良漪道,“她既答应了我,断不会轻易失约。”
“是侍卫马军司的都指挥使大人。”
“杨文德?”
“姐姐认得?”
“有过几面之缘。”萧燚道。
木良漪闻言不再多问,只道:“来不了就算了,咱们吃。”
桌上本就备着青儿的碗筷,木良漪叫她坐下,又问萧燚:“金甲和铁衣来了吗?”
“我叫他们另外叫了酒菜。”
木良漪闻言点点头:“大冬天跑一趟怪冷的,吃些热酒热菜才能驱寒。”
“你也知道外头冷。”
“哎呀,说好了不说了,姐姐怎么言而无信。”她往汤锅里扔配菜的手停下,捏着筷子看向萧燚。
萧燚拿她没丝毫办法:“……我的错,吃菜吧。”
因木良漪在病中,所以这一餐没有饮酒。二人一餐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木良漪喊着吃撑了,饭后躺到铺着厚褥的软塌上消食。
一刻钟后萧燚再望过去,人居然已经睡熟了。
软塌窄小,萧燚担心她着凉。
“青儿。”她轻声对坐在炭盆旁专心烤栗子的青儿道,“去叫小二再送个脚炉过来。”
青儿回头看了眼睡着的木良漪,笑着应了,起身前将炭钳交给萧燚,小声交代说:“将军你帮我看着我的栗子,别烤糊了。”
不多时她捧着一个脚炉回来,萧燚接过放到床上,却把被子抱在了怀里。
青儿不解。
只见她示意她扯住被子一头,两人将被子在炭盆上方展开来。
待将被子烘热之后,萧燚将其拿到床上放好,转身来到软塌旁,把木良漪连人带盖在身上的毛毡一并抱了起来。
青儿在床边将被子掀开。
萧燚轻轻地将人放到下,仔细地替她掖被角。
许是吃的药有安神的作用,木良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梦中被人抱到了床上。她的脸睡得红扑扑的,在萧燚为她掖被角的时候蹭了蹭,轻轻地蹭到了她的手指。
“姑娘进来因服药所以比较嗜睡。”青儿小声道,“这一睡,恐怕要到天亮了。”
“你叫小二再开间房,也去休息吧。”萧燚道,“我来照顾她。”
“今夜在此处过夜,明日再回也不迟。”
青儿也不与她客气,点了点头,又问:“那金甲和铁衣呢?”
“叫他们回去吧。”
“是,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房门关闭后,整间屋子便安静下来。
萧燚还不困,她替木良漪将床帐放下,然后四周瞧了瞧,在床位靠墙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书架。
走近大致浏览一遍,便知这不是楼里备的。
上头摆了四排书,加起来至少百余本,看排列有些杂乱无章。话本、戏词、游记还有读书人必备的四书五经,都混放在一起。
萧燚的目光一本一本掠过去,还发现了几本道家典籍,以及一本兵书。
她将兵书轻轻抽出来,见上头有朱砂笔批注的痕迹,说明它并非摆设,而是被人认真翻过的。
翻到最后,发现书里夹着一张叠起来的纸。展开来看,居然是永安城的舆图,上面详细标注了每一条街道巷陌、河道桥梁、望楼官屋,甚至连皇宫的内外诸司都画的清清楚楚。萧燚挑了几处她熟悉的,发现位置丝毫不错。
这份舆图绝非出自等闲人之手。
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她藏这样一份舆图在酒楼包间里做什么?
天凉之后屋子里的床帐由青纱换成了更为厚实挡风的棉布,里外垂下两层,萧燚看不见帐子里面床榻上的景象。
她静默片刻,抬手将放在兵书旁边的一本话本道家书目抽出来,把舆图折好放进去。然后拿着兵书,走到空了的软塌旁,曲腿靠在上面开始翻阅。
时间在满室的静谧中悄悄流逝,待她将书合上准备歇歇有些发酸的双眼时,忽听窗外传来路过之人的说话声。
下雪了。
贾楼的夜晚到的比外头至少迟两个时辰,是以即便是冬日里,在深夜,楼中的小二仍忙着给各个包间的客人端茶送水。
永安的雪不常见,萧燚听见临近包间的房门依次被打开,原本安静的走廊上多出许多人声。
萧燚丢下书,犹豫着要不要将床上的人叫醒。
永安下的雪向来留不住,一夜便能化干净。即便她醒时还在,若是雪已经停了,便错失了飘雪之景。
她一定会遗憾。
“下雪了。”萧燚站在床帐边,“你要起来看吗?”
然而里头的人睡得太熟,没给她回应。
她想了想,将帐子掀了起来,床上的人面朝里,几乎将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萧燚伸手去戳被子:“小……小九,醒醒。”
连唤了好几声,被子里的人才有反应。
“嗯……姐姐,怎么了?”她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慵懒,被子仍旧遮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润的眼睛。
“外头下雪了,你要不要出去看?”
“下雪了?”木良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掀被坐起来,“真的吗?我要看!”
“我的鞋子呢?”她低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鞋子。
“在外面,我去拿。”
萧燚将绣了梅枝的鞋子从软塌旁拿过来,鞋头朝并齐外放到床边。
木良漪都不正经穿上,趿上便要往外跑。
“先别开门。”萧燚拿了斗篷在后面追,在门后披到了她身上。
木良漪迫不及待地将门打开,扑面而来的冷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哇,真的下雪了,还有雪花。”
她跑到走廊上去,扶着栏杆往外伸手。
萧燚走到她身后,把斗篷帽子盖在她头上。
“姐姐你喜欢雪吗?”
“喜欢。”
“我也喜欢。”木良漪道,“我喜欢它的洁白无瑕,可以掩盖世间一切污秽。被大雪包裹的世界,那么干净,也那么安静。”
第36章 兵乱
天井里种着两棵桂花树,昨夜雪太大,其中一棵被压断了。
萧燚醒得早,站在廊下看着下面的人将断掉的树冠抬出去。
她脑子里全是木良漪昨夜赏雪的画面,跟平日里的她有些不一样,但是她又找不出哪里不一样。
那张舆图又被她放回了原位,她不准备询问它的来处跟用处了。
就像木良漪说的,被大雪覆盖的世界太安静,人处在这样的世界里,要么跟雪一起静下来,要么则是另一个极端。她现在就是后者,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事,很多人,还有很多困惑。
萧燚一直站到整栋楼慢慢在大雪后的清晨醒过来,才转身走回镜花水月。
“姐姐,我以为你走了呢。”木良漪正在对镜理妆,扭头看向萧燚。
萧燚看见她微湿的额发:“你用冷水洗的脸?”
“青儿不在,我以为你走了,又懒得自己出去叫小二送热水。”
萧燚瞧了眼炭盆,出门前她刚加过炭,此时火焰正旺,房里很暖。
她没再就冷水一事接着谈论,自己也走到水盆旁,掬水洗脸。
“那是……”木良漪刚要阻止,萧燚第一捧水已经泼到了脸上,“我用过的……”
“无妨。”萧燚扯了巾帕擦脸。
“早膳去下面用还是让小二送过来?”
“去下面用吧。”木良漪道,“在一楼大堂吃,边吃还能边赏雪景。”
“好。”
萧燚坐下,等她将头发打理好,又简单点了妆。
她看着那银盒里的胭脂。
然而木良漪用完之后却把它盖上了。
萧燚默不作声地将视线收回来。
收拾妥当后两人一起来到一楼大堂,择了一个临窗的位子坐下,点了几样清淡的茶点。
吃到一半,青儿找了过来。
“姑娘,你们怎么到外头来吃饭了,多冷啊。”她哈欠连天,像是熬了一夜没睡一样。
明明昨夜赏雪时也不见她。
她跟在木良漪身边,不像女使,倒更像是得她纵容的小妹。
青儿刚坐下不久,一楼大厅突然响起议论声——有大批官兵正从外面大街上经过。
“大早上的调兵干什么?”
“不知道啊,哪里出什么事了吗?”
“这是哪个营的兵?”
“认不得。”
萧燚往旁边去两步,走到正对门的位置,看到了街道上连成长蛇成队前进的士兵。
青衣黑甲,是侍卫步军司的人。
赵仓这个时候调兵干什么?
“要打仗了吗?”青儿夹着一只包子跟着木良漪一起靠过来,嘴角还沾着油腥,“他们往哪里去?”
“常欢呢?”
萧燚忽然发问,把青儿问的一愣。
“哦……我刚才看见他已经吃完了,去驾车了吧。”
“去叫他,你们立刻回府。”萧燚看向木良漪,忽然又改了主意,“不,不用叫了。”
青儿刚把包子塞进嘴里准备出去叫人,闻言又收势,鼓着脸颊奋力咀嚼。
“你立刻回房,我回来之前不要出来。”萧燚对木良漪说。
“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需要出去看过才能知道。”萧燚道,“走,我送你回去。”
木良漪由她拉着上楼,重新回到镜花水月。
萧燚又叮嘱了两句话,便匆匆离去了。
木良漪站在三楼的走廊上,望着她一路穿过天井,走出贾楼。
……
萧燚策马跟随军队往前走,走到半路却被拦了——御街之上横放了朱红杈子,只容官兵通过,而不许行人继续向前。
萧燚侧转马头,拦了一个从封禁区里面跑出来的人。
“里面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啊。”这人是在宫门外开店的商户,平时专供大内采买的,“茶酒局的贵人正在店里验货,宫门忽然关了。一群官兵冲进店里,看到宫里的人就抓,不是宫里的都被赶了出来。”
“抓人的人甲胄里面是什么颜色的衣裳?”
“这……这我哪能记住。你是什么人啊?”
“我是萧燚。”萧燚抓住要跑的人,“劳烦你再仔细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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