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露出一个带了几分自暴自弃的笑容,落入赵珩眼中,却只觉那眉眼间充满了堕落的媚态,好似烂熟的果实一般散发着异香诱人。
感觉到赵珩松开了他的手,颜知便顺势扯落了他的腰带。
两人各怀心事,身体却契合无比,水乳交融,共赴巫山云雨。
赵珩方才没说谎,今日来时,他真是心里清清白白,没想着来做这档子事。因为颜知身体还病着,根本禁不起折腾,想来做也做不痛快。
果不其然,虽然颜知最初相当主动,半盏茶功夫后,他整个人便软成了一滩水,只剩半模糊的意识了。
赵珩见状,匆匆解决了一次,辛苦忍着,没忍心再继续折腾他。
“先别睡。”赵珩拨开他脸上散乱的发丝,道,“下人说一会儿有照食疗方子做的晚膳,你吃了再睡。”
颜知睡眼朦胧,偏了偏头躲赵珩的手,他从年少至今,一贯都是谨言慎行的模样,难得见到这般猫儿似的懒懒的样子。
赵珩看得心里发痒,回过头去:“思南。”
“……”像是没料到会在这种时候被唤出,过了好久,思南才从梁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地,“属下在。”
他嘴角的胡茬似乎还沾着点食物残渣。
“去传膳。”
影卫一向是躲在暗处,不到危急时刻都不会出马的角色,此时却得了这样一道指令。
思南是个不会想太多的人,当真一愣一愣的出了房间传膳去了。
赵珩并不是不能亲自出去传膳,只是情意正浓,不愿离开颜知半步。
他替颜知拢上中衣,然后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前,隔着单薄的衣料听着里面鼓动的声响。
“颜知。”他无意识地开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像在喊里面那颗跳动的心似的。
听见自己的名字,颜知眨了眨眼,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些。
赵珩见他回神,撑起身看他,心里竟有些不安。
他不知为何颜知还没开口提要求,这却也正中他下怀,因为他也尽可能想要延长这种虚假的温存。
可与此同时,他也很清楚,虚假的东西迟早会破灭。
颜知终于开口了,却是误解了他的意思:“哦……陛下还没尽兴吧。”
颜知会这样想,也是经验之谈。往日哪一次不是弄上两三回,没半个时辰不肯罢休?
赵珩见他又在解自己中衣,急忙摁住他的手:“可以了,今日就到这吧。”
颜知再这般诱惑下去,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
赵珩最终决定主动问了。
毕竟,做好心理准备主动撞上他的刀口,总好过像十六岁那年一样,在含情脉脉、飘飘欲仙时,被他从背后刺上一刀。
“你有话和朕说么?”
第67章 想通了
听到赵珩这么一问,颜知又一次笑了,那是和方才一样的笑容。
“陛下想听么?”
“说罢。”
赵珩早已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他知道颜知所求的无非是想要见到自己的母亲,等他开口了,拒绝便是。
很小的时候,他便听那老迈的皇帝说过,一国之君不与人做交易,因为天底下的一切本就是他的。
颜知开口,却并没有提及此事:“臣终于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赵珩被勾起了兴趣。
颜知的视线越过赵珩,仰面望着床顶:“臣文不成,武不就,本不过世上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遍寻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实在乏善可陈,也只有这身皮囊……”
听到他这样贬低自己,赵珩皱了眉,颜知却又误会了,视线闪躲了一下,道,“臣无意吹嘘,其实也不太会分辨容貌美丑……但想着能入陛下的眼,想必自己还是有几分姿色……”
赵珩才知道,颜知原是自视这样低的一个人。
而事实根本不是他所说的那样,他是实实在在寒门里走科考出的进士,十二岁能行云流水地做文章,二十岁便能一路考进殿试。
前丞相江琼见过多少名门才子,受他赏识的人,岂会平庸?
远的不说,就说七年前,如果不是看中他心思敏捷,有真才实学,赵珩早将他收入后宫。何必放他行走在外,夜长梦多。
赵珩不想逐字逐句的驳他,只是耐心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臣与陛下结识于少年,如今已有十年,容颜迟早老去。世人说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那或许……最多还有一个十年。”
赵珩脸色渐冷,只觉得颜知的话既在侮辱自己,也是在侮辱他。
天底下姿色艳丽者何止千万,赵珩甚至很清楚自己便是其中翘楚。
可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感到快乐与痛苦,就是他身下这个说着浑话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臣想通了,臣愿侍奉陛下,直至陛下厌弃。”颜知道。
没有后面的话,没有“只求陛下……”。
赵珩愣愣看着他:“当真?”
这一问简直冒着傻气,一点也不像他了,他明明知道答案的。
颜知不过在同他虚与委蛇。
可只是因为颜知没有明说,他心底便产生了期待,问出“当真”这种傻话。
“嗯。”颜知回道,“千真万确。”
“……”赵珩发现颜知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臣就心悦陛下。”颜知风轻云淡道。
颜知也真是铁了心要骗他了。赵珩心想。
可笑的是,他却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一生都秉持唯结果论,只要得到了想要的,内核是什么并不重要。
颜知想骗他就骗吧,至少他感受到的快乐是真的。
至少颜知亲口说了心悦他。
没必要在乎真相。
赵珩勾起了唇角,俯身吻他:“第一次见面就心悦?颜卿当真轻浮。只是,为何呢?”
“那是因为……那时的臣没有见过比陛下更美的少年,当然,如今也是一样。”
“你不是不会分辨美丑吗?”
颜知淡淡道:“臣只是不会分辨寻常人大抵无差的容貌,而陛下是天人之姿,万里无一。鹤立鸡群,自然显而易见。”
赵珩笑了,只觉颜知说了几句谎,便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可颜知那些话却其实是半真半假。
至少,关于赵珩容貌的那些话,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当年青麓书院的山下,那蹲在地上的少年一抬眼,颜知瞬间觉得人生过往十余载,遇到的所有人都黯淡无光。
美丽的事物会吸走人的视线。
颜知确实曾坐在晚枫堂的角落,视线几次三番从讲学的江先生身上偷跑,落在那个坐在最中央位置的少年身上,看着他芙蓉一般冷艳秀美的侧脸,看着他高贵的举止、自信的谈吐,出了那么一时半刻的神。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一切,他平凡的余生恐怕都会怀念着这个短暂同窗过的少年。
感慨自己年少时,遇见了太惊艳的人。
***
思南走了不久,下人便将晚膳送到了房里。
颜知披着单衣坐在桌前,在赵珩的注视下,将那煨了几个时辰的药膳海参汤一口口的喝下了肚子。
而赵珩仿佛又回到了在青麓书院的时候,一手托腮,一手摸着颜知垂顺在后背的黑发。
“颜知,你方才那些话,若都是真心的就好了。”
“是真心的。”颜知回答得面不改色。
赵珩自顾自喃喃道:“若真是那样……朕会一世待你好。”
“别说十年、二十年,就是六十年,七十年,朕也觉得远远不够。”
“朕要与你生同衾,死同椁,与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在一起。”
颜知静静听完,露出一丝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容。
这时,一道白色的残影从灯火通明的屋外飞了进来,一只白鸟停在桌子上收了翅膀,它头上有浅黄色的冠毛,两腮有红色斑点,长得十分讨喜,一边蹦跳着,一边侧着头用乌溜溜的小眼睛四处看。
颜知像是已习惯了,将桌上的浆果拿到白鸟跟前,那鸟儿便低头衔住,一颗接着一颗的吃了起来。
赵珩认出那是先前他带来的鸟,左丞相当初献宝一般的送进宫里,颜知倒好,直接放养。
他确实说过任由颜知处理,便也不好多问,只是好奇看着:“他不飞走么?莫非剪了飞羽。”
颜知道:“它被养在笼子里太久,已不知去哪找吃食了,只能留在这。”
事实上,他当日就把笼子打开了,可那白鸟却只会在笼子边蹦蹦跳跳,不敢展翅高飞。过了几天,它总算开始四处飞了,可每到傍晚还是会回来找吃食。
赵珩看着那白鸟低头吃食的乖顺模样,心想:这倒是个好主意,鸟笼子,又何必非得是竹编的铁打的呢?
可惜的是这一招对颜知不管用,世上的飞禽走兽总是求生,颜知若也是如此,一切反倒好办了。
第68章 孤独的鸟
赵珩伸手去逗趣,那白鸟也不畏人,反而往他伸出的手上蹭了蹭。
“朕忘了,他叫什么?白凤?”
“陛下上次来,说它叫玄凤。”颜知回答,又道,“陛下可知,玄凤并不是它的名字,而是这种禽鸟的名字。它不是大衡的鸟儿,是南方出海的客商带回来的品类。”
颜知之所以会知道这一点,只是为了了解这种鸟儿寻常吃什么,而让人打听到的。
赵珩并不是很在意颜知纠正了他,只觉得听颜知对他说话便觉得很开心:“原是如此,那是朕误会了。”
他盼颜知能一直这样和他多说说话。
颜知继续道:“这外来的品类固然稀少,在贵族商贾里却也是寻常玩意,可谭相却拿这鸟献给陛下,陛下可知,它的名贵之处在哪?”
“在哪?”
“吉祥如意。”
“吉祥如意?”
“这类鸟,原是很少说话的。”颜知双眼沉沉看着白鸟,“要教会它学舌,需得将自幼将它关在笼子里,拿不透光的厚棉布罩在笼子外,让它独自在笼子里生活一两年,期间周遭不能有鸟声,也不能有人声犬吠,终日只能听见驯鸟人口中那么一句或是两句讨趣的话。就这样,十只里头,才会有那么一两只能学的惟妙惟肖。”
“为了让他觉得,只有学会这一句,才能告别孤独么?”赵珩了然,由衷道:“真是个好法子。”
颜知疲惫地垂下眼,他又忘了赵珩没有常人的心智,与他说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自己也实在是自讨没趣了。
只是他不知道,赵珩虽没有体会到他的言外之意,却是最懂孤独的。他从幼时起便常常觉得自己被困在笼子里,笼罩在黑幕中,所以他非常理解玄凤这种鸟。
如果有能让他从这种孤独中挣脱出来的希望,他绝对会紧紧抓住,从此再也不会松手。
是夜,他时隔多年再一次搂着颜知入睡。
他一贯睡觉浅,夜里入睡时,身边一个侍奉的人都不能留,无论那是伺候着他长大的张礼,还是常年随身的影卫。
去青麓书院时,先岑皇后书信里也提了这事,所以江琼才会特地给他腾出一个大房间单独住着。
可是后来,他却亲自把颜知接去与他同住。
回到雍京后,他恢复了独自入睡的习惯,每次传颜知来也不过白日宣淫,完事便让他走,从不会留他在甘泉宫过夜。
而如今,却又一次为同一个人打破了这个习惯。
赵珩还记得在书院时,平时一惊一乍的颜知夜里睡起来却沉稳得很。
而他不同,睡觉总是断断续续。
每次睁开眼,借着月色看到眼前颜知那张睡颜像婴儿一样毫无防备,安心的笑意便不自觉的溢满了他的双眼。
可这一夜,他几次转醒,却看见颜知睁着眼睛,失眠到凌晨。
那纤长睫毛的阴影中,一双眼淡漠而无神,望着除了床幔之外,空无一物的床顶。
他还从没有这般清晰的察觉过——颜知已完全变了一个人。
***
接下来,颜知当真在府中好好的休养了数日。
与先皇不同,赵珩相当勤政,雍京三日一小朝,半月一大朝。接连两次早朝都不见大理寺卿的踪影,官员中自少不了有些微词,可看见皇帝并无怪罪意思,也不敢贸然在殿上直言。
颜知白天在府中翻翻医书,晚上陪出宫的赵珩睡觉,不用忙大理寺的事,也不用给赵珩筹备名单,清闲得很。
皇帝把颜母藏起来之后,两人的关系反而变得亲密了。同住在颜府的季立春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
更怪的是那个翰林院的年轻人,颜知昏迷时那般关切,第二天还跑来打听,可得知颜知无恙之后,却就此消失了,从未上门探望。
一个两个,都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天傍晚,颜知照旧在卧房中看书,只等着入夜后赵珩过来。
他最近成日待在府里,天气又热,便日日只在中衣外着一件开襟的单衣。
按理说,身为臣子这样迎接圣驾无异于给皇帝当面一耳光,不过赵珩私下对这些繁文缛节从来是不在意的。
暮色西沉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下人的通传:
“老爷,门外来了个人,说叫颜光仲,是您在咸阳的亲戚。”
颜知记起母亲先前的话来,合上书,一时无言,看看窗外天色渐晚,心道来得不是时候。
门外没得到回话,催促了一声:“老爷?”
“知道了,请客人去前厅吧。”颜知吩咐道。
他立刻起身,找了一件见客的燕居服换上,带好发冠,脚步匆忙赶往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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