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一趟不过五分钟,手里多了两个袋子。
梁辰敞开袋子给陈仅看:“这里面是药,我怕不对症,就买了点温和促进代谢的,还有布洛芬,发烧之前也会有浑身发冷的症状,如果体温上来的话吃它。这个袋子里是吃的,蜂蜜泡水喝,蔬菜三明治比较清淡,咖啡……这个还是算了,可能对胃造成刺激。”
把瓶装咖啡拿出来,其他连袋塞到陈仅手里,梁辰问:“要不要我送你进去?”
陈仅摇头:“不用。”停顿一下,又说,“谢谢。”
梁辰把咖啡揣外套口袋里:“那你进去吧,我走了。”
手刚摸到车门把,听见陈仅问:“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语气罕见的踌躇。
梁辰知道他不想说,自然也不欲为难:“我没有挖掘别人隐私的兴趣,如果你想说,我可以听,你不想的话,我就不问。”
“……谢谢。”
今天第三次道谢,陈仅垂眸几秒,再次抬眼时目光已近澄明。
梁辰暗自在心里松一口气。
这才是他熟悉的陈仅的样子,理智,清醒,对他有所保留,永远不会对他动心。
他应该觉得高兴,一切终于回到正轨。可是为什么,心还是揪着,喘息都困难。
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目送那道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小巷尽头,梁辰启动车子,掉头。
打开车窗,让春夜的暖风吹进来的同时,刚才没放完的歌自动继续播放——
I saw the end when we began,
(初见那刻 我就看见了终点)
You couldn’t love the way I can.
(你永远都不会像我爱你那样爱我)
等红灯的时候,梁辰拧开咖啡的盖,猛喝一大口,眉心立刻蹙起。
这种瓶装的咖啡不是都应该很甜吗?
为什么这个这么苦,让他的嘴巴,喉咙,都被汹涌的苦涩占据。
另一边,陈仅拖着疲累不堪的身体回到自己租的小屋。
本想倒头就睡,又怕空着肚子半夜饿醒没力气起来,陈仅把装有食物的袋子打开,拿出三明治,拆开包装,小口小口地咬。
他什么都没想,大脑一片茫茫的空白。
他给自己一整夜的时间,把所有事情留到明天去处理。
然而脖颈后侧有一片皮肤,一直在无声地灼烧着,企图吸引他的注意,打乱他好不容易整理好的秩序。
陈仅忍不住伸手去触摸,指尖将将触到,又仓皇地收回手。
他下意识不敢去碰那段发生在不久前的模糊记忆,可是那双唇贴上来的时候,那种被从冰冷湖水里打捞出来,整个人被温暖,被点燃的感觉,清晰得叫人无法忘记。
次日清晨,梁霄寒乘电梯到顶层,往办公室去时路过会客厅,看见门开着,里面有人。
陈仅今天穿浅色毛衣和阔腿运动裤,简单休闲的打扮,看起来不像职场人,反而像个学生。
令梁霄寒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刚从家乡来到N市的陈仅,满心满眼都是对他的崇敬和依赖。
然而现在,陈仅嘴唇紧抿,坐在椅子上冷眼看过来,梁霄寒无由地感到一阵心慌。
迅速收拾好心情,梁霄寒笑着进去:“昨晚收到消息了吧?临时接到电话要出去一趟,我就……”
陈仅没让他说完。
或许这种时候应该歇斯底里,甚至大声哭闹,陈仅偏偏选了另外一种方式。
“是故意的吗?”陈仅看着梁霄寒,平静地问,“给我喂药,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梁霄寒愣了下,显得有些惊讶:“什么故意的?你知道我当时接到一个重要的电话,不得不出门一趟……”
“所以就把我扔在花房,明知我吃下了那种药?”
“药?”梁霄寒蹙眉,一副不理解的样子,“那过敏药是从吴妈那儿拿的,你也看到了,后来你说想去花房看看,我才陪你去。”
说着,梁霄寒转身关上会客厅的门,然后上前,扳过陈仅的肩膀查看:“你吃了那药,是不是有什么不良反应?”
陈仅看着他,几乎在质问:“什么药会让人浑身发烫,只有发泄出来才能恢复正常?”
梁霄寒吃惊到瞪大眼睛:“怎么会?那药我从前也吃过,不良反应无非胃口不好犯恶心,怎么可能……按你的描述,你吃下去的药有催情作用,家里怎么会有那种药?”
陈仅盯着他,企图从他的脸上瞧出端倪,可惜他的表情里只有担心,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是他藏得滴水不漏,还是我错怪了他?
陈仅顿感无力:“……我怎么知道。”
昨晚他依约去到梁家,刚进门吴妈就迎了上来,说知道他梧桐絮过敏,药已经找出来了。
普通的胶囊药,陈仅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后来吃了点东西,梁霄寒问他大半个月没来了要不要去花房里看看,陈仅正有此意,两人便一起过去。
到地方刚发现那棵山茶花盛开一朵,还没来得及欣喜,梁霄寒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要出门一趟。
陈仅独自留在花房里欣赏那朵刚开的白色山茶花,拿起手机刚要给它拍照,突然手一抖,手机掉了下去。
那感觉来势凶猛,堪比洪水倾泻,火山爆发。陈仅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拽入情欲的漩涡,慌乱之中发现竟连对自己身体的掌控都快丢失,仅剩的一点力气,只够他推着装满泥土的花盆顶住门,不让其他人进来。
他给梁霄寒打电话,连打三个都没接通。
他坐在花房的地上生理性地发抖,意识昏聩到把自己的衣服脱了都浑然不知……后来恢复些许神志,还是使不上劲,只能孤立无援地坐在那里等,等谁来救他,或者等谁来看笑话。
只是没想到,最后来的会是他。
“现在呢,有没有好一点?”梁霄寒把陈仅从回忆中唤回来,“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抽血化验一下,说不定能知道是什么引起的。”
陈仅摇头,不想去。
总不能把他昨天吃过的东西都化验一遍,况且这种事闹大了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梁霄寒神情懊丧道:“怪我当时我在跟人谈事情,把手机静音了……那你后来是怎么离开的?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花房了,电话也打不通。”
陈仅垂眼:“后来吴妈路过,怕我有危险,把梁辰叫来了。”
听到梁辰的名字看,梁霄寒站直身体,搭在陈仅肩上的手也松开。
思索片刻,梁霄寒猜测:“有没有可能是他——”
“不会的。”陈仅立刻否决,“他没有伤害我,他只是帮我……送我回家。”
听到陈仅维护梁辰,梁霄寒的脸色阴沉一瞬,随后扬唇冷笑:“有没有可能,这个帮你的机会,也是他制造的呢?”
陈仅不愿意去思考这种可能性:“他不会这样做,也没有必要做这种事。”
笑容凝滞了一下,梁霄寒感慨:“看来小仅还是太单纯了,还是说——”
他再次倾身,“小仅其实知道,他已经超过我,甚至会取代我,坐上最高决策者的位置?”
陈仅惊讶地抬起头,正撞入梁霄寒的怀抱。
“如果我想和你温存,需要用那些手段吗?我说过绝对不会伤害你。”梁霄寒的声音是那么落寞,“可是我怕别人要伤害你,我却没有保护你的能力。”
他收拢双臂,把陈仅抱得很紧,好像真的害怕失去。
作者有话说:
歌是Dove Cameron的Sand
第18章 因为你
晚春的天气已初显夏日阴晴不定的特征,早上出门还晴空万里,刚过中午就下起了雨。
细密如织的雨,让空气都变得潮湿黏腻。
梁辰到公司楼下,又接到爷爷一个电话,问他到了没。
“到了。”梁辰简直没脾气了,“不信您打开公司的监控,我这会儿正进大堂呢。”
梁建业满意了:“先去顶层找你叔,他有话要跟你说。”
梁辰随便应下,把电话挂掉,上电梯。
按楼层的时候,他首先排除掉顶层。不是不知道老爷子打的什么主意,估计又给梁霄寒施压,让他把自己留在项目组里,那些言不由衷的“劝说”不如不听。
那么只能去工程部所在的15层了,正好还有点部门里的工作需要交接。
这样想着,梁辰按下了印有“14”的按钮。
设计部所在的14层,格局与15层大差不差,洗手间在西侧角落,出来走两步就是茶水间。
虽然梁辰一直认为这种设计很倒胃口,却还是在洗完手之后走进茶水间,找出存咖啡豆的罐子,慢条斯理地倒豆子,做咖啡。
刚磨完豆,余光瞥到旁边一道人影,梁辰不紧不慢地把咖啡粉用粉锤压平,刚要卡到机器上,又拿回来,放上一张滤纸。
到底没忍住,梁辰先开口:“你也要用?”
陈仅看着他操作:“15楼没有咖啡机?”
梁辰脸不变色心不跳:“坏了,来这儿借用一下。”
把无底手柄卡到咖啡机上,按启动键,趁机器运作的功夫,梁辰看一眼身旁的人。
脸色还行,看来已经恢复了,只不过在这样的天气里穿高领毛衣,实在有点奇怪。
……高领毛衣。
猛然意识到陈仅穿高领是为了遮掩什么,梁辰飞快地收回视线,就看见咖啡浓缩液自手柄底部胡乱喷溅,弄得咖啡机,桌面,还有他的衣服上,到处都是。
“……”
这场面,简直和他的心情一样乱七八糟。
梁辰赶紧按暂停,拽几张抽纸无语地擦拭,在心里吐槽这公司怎么连咖啡机都糊弄人,领导还能不能为员工做点实事了?
旁边的陈仅也拿抽纸帮忙擦桌子,边擦边说:“高级社区的项目已经拆除完毕正式动工了,前期你做了很多工作,付出了不少努力,现在放弃太可惜……”
说着,发现梁辰的动作停了下来。
陈仅抬头,发现梁辰正看着他,用一种难辨情绪的眼神。
下意识垂眸避开对视,等陈仅反应过来,不由得一怔。
怎么连他的视线都要躲?
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不坦荡。
而梁辰似乎也发现陈仅的口不应心,出声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顿了顿,补充一句,“挽留我,让我不要离开项目组这件事。”
陈仅抿唇,脑海里闪过上午梁霄寒交代的事。他说老爷子给他下了通牒,务必要把梁辰留在项目组,至少不能两个项目都退掉,可梁辰对他有敌意,不愿意听他的话,他实在有心无力。
“你俩之前一起处理钉子户的事,多少也算有点交情,就当帮个忙,好让我交差。”
梁霄寒当时这样说,陈仅哪还有拒绝的理由。况且在此之前,梁霄寒刚为他选择相信梁辰而感到受伤,他第一次在梁霄寒脸上见到沮丧,也知道梁霄寒多么在乎好不容易握在手中的权力。
无论出于本分还是情谊,这个忙陈仅都非帮不可。
可是,当听到梁辰问“这是谁的意思”,陈仅却没办法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心里实在矛盾,一方面并非完全不相信梁霄寒的猜测,也没有打消全部的疑虑,另一方面,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
几个小时前,他在会客厅里发出质问,梁霄寒的第一反应是关门,怕别人听见。
而就在昨天晚上,梁辰进入玻璃花房,看见衣衫不整的他,第一反应同样是把门关上。
同样的动作,源自不一样的目的。
陈仅不擅长探究人心,但至少能凭直觉确定,梁辰关门是为了保护他。
几经斟酌,陈仅回答:“是我的意思。”
“什么?”梁辰凑近,“我没听清。”
陈仅抿唇片刻,不得已重复一遍:“……是我的意思。”
梁辰把兑了水的浓缩咖啡送到嘴边,杯沿挡住表情。
他语气平淡地说:“那我再考虑考虑。”
其实梁辰今天来公司,除了被爷爷逼迫,主要还是因为担心。
眼下确认陈仅好好的,梁辰开始考虑其他问题,比如那药是谁下的?
是梁霄寒吗,情人之间何至于要用下药这种龌龊手段?就算是为了助兴,也没道理把人丢在花房里。
如果真的是梁霄寒,那么他们俩之间的真实关系就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而如果不是梁霄寒,面对未知的歹徒,总得有个人在公司和梁家保护陈仅的安全。
无论怎么看,梁辰都有非留下不可的理由。
况且陈仅说了是他自己的意思,他从来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
周遭无人的时候,梁辰嘴角上扬,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接到卓翎的电话,梁辰很快接起来,全然忘了昨天刚把人家拉黑的事。
电话那头半天没声,梁辰“喂”了两声,嘀咕:“信号不好?”
“好,好得很。”卓翎憋着一口气,“一声不吭把我拉黑了,现在装没事人?”
梁辰这才想起这茬:“现在把你放出来。”
“晚了,我已经把你也拉黑了!”
“那你把我也放出来,咱俩扯平。”
“……行。”
一场友情危机化解于无形。
被问到昨天怎么了,脾气那么大,梁辰含糊道:“心情不好。”
“这会儿跳上伞了,心情好了?”
“没去跳伞。”
“怎么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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