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况嘉一就是说了。
他说:“现在我不喜欢你了啊,谢绥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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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无事牌
当年的喜欢好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每当况嘉一说话时就被这根刺困住,提醒他哪些话不能说。
这么多年过去,况嘉一终于把这根刺吐了出来。
没有想象得轻松,喉管空空 ,弥漫着被刺卡伤后冗长的余痛。
但至少况嘉一说出来了,而且他发现,说不喜欢比说喜欢容易太多了。
这里山路偏僻,谢绥抑不带他走,况嘉一找不到路回去。
他看谢绥抑半天没有说话,只好先打开手机把票改签,况嘉一估计自己是赶不上那趟车了。
“你从临池开车过来的吗?”况嘉一收好手机问他。
“曼城。”
况嘉一不了解那个城市,“那要开多久?”
“九个小时。”
所以早上况嘉一挂了谢绥抑电话后,谢绥抑就起身开车来了。
开了一天的车,在傍晚前赶到况嘉一身边,带他看了一场日落,顺便解释完当年的事。
况嘉一想了想,“你是不是累了?换我开回去?”
谢绥抑摇头,他重新启动车子,况嘉一又看见他手腕上露出的纱布。
“你手怎么回事?”况嘉一问。
谢绥抑看了一眼,事不关己地说:“受了一点伤,不严重。”
他这么说,况嘉一就不追问了。
车子行驶在路上,来时的树林现在在夜色下宛若鬼影,迅速地略过车窗。
“你可能会赶不上车。”谢绥抑说。
“已经改签了。”况嘉一支着脑袋,前面是看不到头的路灯和车辆,他们又回到城市里了。
“今天的晚霞很好看。”
谢绥抑嗯了一声,“夏天更好看。本来那天是打算带你去看的。”
况嘉一低低啊了声。他想起来了,那天傍晚谢绥抑说骑车带他去买蛋糕,还特意强调了是摩托车。
“那边有一条环山小路。”谢绥抑说:“从山底骑上去,可以追看整个日落,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还行。”前车尾的红灯透过玻璃倒印在况嘉一眼底,他淡淡地说:“以前可能会喜欢吧,可惜没看上。”
蛋糕也没吃上,况嘉一当时应该还想好了他要许什么愿望,不过现在况嘉一已经不记得了。
反正也不会实现,无所谓了。
谢绥抑刹住车,停在接况嘉一上车的地方。
“那就到这吧。”况嘉一解开安全带。
谢绥抑坐的很端正,眼睛看着前方的街道,落叶被风卷起,送出去一段路。
“走了。”况嘉一反手关门。
门合上的声响里谢绥抑叫了况嘉一一声,他以为况嘉一没听到,但况嘉一回头望他。
谢绥抑不知道说什么。
“放心。”况嘉一大方地许诺,“我们这样也算好散,以后有事需要我也可以联系。”
“没事呢?”
“没事,”况嘉一刮了下鼻子,“没事就别联系了吧。”
晚上外面温度有点低,况嘉一裹紧外套,弯下腰,对车内的谢绥抑说:“开车注意安全,再见。”
他后退几步,转身直起腰走了。谢绥抑从反光镜里看着况嘉一的背影,抬手重启车子。
轿车像弹发出去,声浪震彻两边的街道。
也只开出去不到一段路,谢绥抑就停了下来,正要横穿马路的人似乎被这辆车吓到了,伸长脖子准备骂人。
谢绥抑车窗没按上去,那人看清谢绥抑的脸,疑惑地皱眉,想认又不敢确认的样子。
“你是谢..绥抑吗?”穿着薄棉服的男人问。
谢绥抑从车窗里看他,表情漠然,他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
“好吧,可能我认错了。”男人看了眼他的车,“小伙子晚上开车别开这么快啊,这道上人多,容易出事。”
男人说完,锤了锤他的右腿,往路边走。
谢绥抑在车内叫他:“杨叔?”
“你认得我?”男人回头。
谢绥抑把车停一边,走下来,“我是谢绥抑。”
“结实了很多。”杨树林笑呵呵地把一杯热茶递给谢绥抑,“我记得那会你和嘉一两个人,跟两个小树苗似的,主要是你,你比他高,显得更瘦。”
谢绥抑坐在板凳上,望着那边堆满杂物的仓库,以及另一栋紧闭的屋门。
八年前那里曾经是驿站,存了他和况嘉一一个夏天拣货上货的记忆。
“驿站五年前就关啦,我忙不过来,上货规范又一改再改,好多人都不乐意自己来取,要求送上门。”
谢绥抑往上看,屋门上面挂着一个大大的招牌——树林百货超市。
“超市生意好吗?”谢绥抑问。
“凑合。”杨叔搓了搓手,又絮絮地锤他的腿,“你们上学那会我们这还是主城区呢,后来那边经济开发,又修了商场铁路,倒是把那边经济带上去了,这边就差了点。”
谢绥抑点点头,目光转回来,落在杨叔腿上。
杨树林的腿一直有个小毛病,他自己说站久了就会酸痛,去医院查也查不出来,所以他没事的时候就喜欢锤腿。
因为他的语态和这个习惯动作,谢绥抑才在刚刚街头认出了他。
“这么多年,杨叔的腿还没好吗?”
“老毛病啦。”杨树林笑了笑,谢绥抑坐在一个矮板凳上,身穿着一看材质就很好的长风衣,眉眼锐利,与身后脱落的灰墙形成强烈反差,看起来格格不入。
“当年嘉一求我帮忙加高你的工资,说你人很好,有能力,以后肯定可以把钱还给他。我当时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嘉一眼光比我好。”
“加高工资?”
“嘉一难道还没告诉你?你那时可是二百八十一天,这个数现在其实也不算很低。”
谢绥抑低嗯,他其实有怀疑过,但那段时间兼顾的事情太多,实在很累,他就没有细想。
“谢谢杨叔了。”
“你还是没明白。”杨树林摇头,“你的实际工资是一百一天,加到二百八,多的那一百八是况嘉一给的。”
谢绥抑顷刻直视过来,杨树林坦然与他对视,“说到底我也算个老板,亏本的事我当然不会做,招不到你我还可以招别人,我不会为了让你做这份工作就把工资提高。是嘉一想让你做。”
说到这杨树林又笑了,“我记得有天况嘉一还跟我抱怨,说我太坑人,他以为只要上上货什么的,很轻松,结果每天累的半死。我说他一个小孩这点苦都不能吃,然后他看到你走过来,就不说话了。”
“我就猜他应该是怕你做的太累了,他跟他妈妈一样,心思都很细。”
谢绥抑赞同地附和,“他很善良。”
“他是善良,但换个人他也会做到这一步吗?那会我就看出来,他很照顾你,但不是因为你不会说话而照顾你。”
杨树林说到这打止,跟小辈不说太多走心的话题,今晚气氛在这导致他才多说了两句。
他站起来,“七点了,我还没吃饭呢,你吃饭没?”
“嗯。”
“那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与他告辞,谢绥抑从店里出来,走到车边,没急着上车。望向路灯下的十字路口,谢绥抑慢慢走过去。
在远溪况嘉一还有个家可以回,而谢绥抑确实没地方去,当年他住的地方早换人了,他跟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当时租的房子楼下,窗户是黑的,护窗栏上锈迹斑驳,很久没有人住的样子。
门口贴了出租告示,纸张泛起黄边,尾端翘起,谢绥抑伸手碰了下,尾部便断裂掉了下来。
应该是被打湿又风干太多次,脆化了。
谢绥抑没有上去,他又回到街边,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风吹起他的衣角,谢绥抑想到况嘉一今天穿的短夹克,手一抬,腰线就露出来了。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况嘉一还是喜欢穿这种宽松又不保暖的衣服。
再抬头时谢绥抑走到谢坪住的地方。
谢绥抑是初二搬走的,那时快生地会考,要债的总找上门,谢坪时不时发酒疯,还撕谢绥抑的卷子,谢绥抑便收拾东西,自己走了。
谢坪当时已经不敢再轻易打谢绥抑了,因为谢绥抑站起来快和他一样高,他说谢绥抑要滚了就再也别回来,谢绥抑求之不得,于是再也没回来过。
此刻大门紧闭着,谢绥抑没钥匙。
大概是今天谢坪这个名字出现太多次,一股冲动促使谢绥抑伸手,在格窗的第二层里,他摸到了备用钥匙。
打开门腐湿的空气先涌了出来,谢绥抑跨步进去,屋里像被洗劫过一遍,椅子倾倒在地,桌上落了一层灰。
林株说谢坪带着钱跑了,这么多年毫无音讯,不知道是死是活。
谢绥抑对他已经没有感情,谢坪的死活也不关他事。
再往前走几步,右边的房间是谢绥抑曾经住的地方,门开着,里面堆着一些杂物。
谢绥抑没什么兴趣环视一周,转身想走。
门口的旧鞋架上有个锦囊袋,它像是被支架不小心从行李里勾出来,从而挂在那,底下的穗被门边的夜风吹得轻轻飘动。
谢绥抑垂眸打量它,不像是谢坪会有的东西。
浅黄色多边形福袋,上面用金线绣着祈福健康,因为落了太多灰显得很黯淡。
谢绥抑拿起它,皱了皱眉,这个袋子有点沉。
他打开福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出在手心。
金色无事牌在灯下反映着璀璨的光,上端有繁杂的花纹,连着一颗金珠,用黑绳吊成一根项链。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谢绥抑展开。
「生日快乐
希望你平安健康,希望你无事无忧
希望你少生我气
希望你下个生日,我还在身边
况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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