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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界(近代现代)——里伞

时间:2025-02-22 14:35:35  作者:里伞
  夏天梁裹紧外套,天寒地冻,年轻人待在外面时间长了都要受不住,何况八旬老人。
  他不敢放弃,与搜查队伍汇合。胖阿姨他们分头行动,跑遍周边几公里,自行车助动车都骑上了,沿着一条条马路喊名字,尚未发现任何踪迹。
  老人步速慢,几小时走得再快,也不太可能走出这个范围,或许中途坐了公交或是地铁,如果是这样,那能去的地方就太多了,无异于大海捞针。
  几率渺茫,众人没有丝毫头绪,就差找人算卦求个方向。正焦灼,夏天梁手机震动,他打开,显示新信息。
  来这里。
  附一个地址定位。
 
 
第18章 草头圈子
  众人赶到十六铺码头,已近凌晨,外滩边的游客都散去大半。码头入口拉闸,只有等候室还开着灯,戴帽子的保安坐在里面,见一批人乌泱泱涌过来,噢哟一声,说不会都是来坐船的吧。
  对面两枚身影,一个头发花白,抱着袋子蜷缩在长椅上,正熟睡,身上披一件大衣。
  看见辛爱路居民,徐运墨起身,走到阴影处,没有出声。
  众人长舒一口气,感慨还好人没事。红福上前,二话不说就要背倪阿婆回去,被胖阿姨制止——你做事怎么老是毛毛躁躁?她埋怨,蹲下来拍拍老人,轻声细语说阿婆,醒醒了,我们回去了好伐。
  老人悠悠醒转,问她,船来了吗?
  胖阿姨以为她糊涂了,在等观光船,耐心说没有啦,都下班了,明天我们再来好不好。
  她温温柔柔,帮老人取下那袋糕点,当是小孩一般哄。倪阿婆却说不行,我今天就要走。
  胖阿姨没明白,阴影中有人开口:“她在等客轮。”
  众人一时不知在这里看到徐运墨,以及他居然能读懂倪阿婆的想法,这两件事到底哪个更值得惊讶,但到底是他找到的人,最后还是说多亏徐老师发信息,否则我们这群无头苍蝇就这么找下去,讲不定要吹上一整晚冷风。
  “不是我。”
  徐运墨直接道:“是小谢,他不敢来,我代替他跑一趟。”
  众人脑容量有限,解不出答案。徐运墨也不多解释,抱着手臂电线杆子似的站在那里。他的大衣给老人当被子盖,眼下只穿一件单衫,夏天梁见了,默默脱下外套,换掉徐运墨的衣服,还给对方。
  徐运墨无动于衷,“一件换一件,你这样不也是挨冻,白费力气。”
  “你挨的时间长,现在换我挨一会,就当交接了。”
  强词夺理。徐运墨扔下四个字,却拿回衣服,同时解下围巾丢给夏天梁。
  胖阿姨好说歹说,终于哄得倪阿婆放弃等船,她让红福拦一辆出租,先带老人回去。其余居民落下心头大石,骑上开来的助动或脚踏车,纷纷离开。
  送走众人的保安也得解脱。夏天梁念其辛苦,给他发根香烟,说谢谢,老人在这种天气走失,幸亏能在室内避避寒风,否则大马路上待着,非得病不可。
  保安接过中华,也没舍得抽,放到兜里,眼神瞥向还没走的徐运墨,说差点要报警的,不过你们有人先来了,就让我等等。
  收到徐运墨的信息,夏天梁重读两遍,才确认是对方无误。
  深更半夜,以徐运墨的作息他早该睡了,怎么会加入搜索队伍?返程路上,夏天梁一直想问,碍于找不到合适时机。等回辛爱路,王伯伯已从派出所归来,他刚去查看过倪阿婆情况,奔波一路,几乎累掉半条命,但还是强撑一口气,见到夏天梁向他招手,说小夏,还有徐老师,我们去天天坐一会,有事情问你们。
  店里有个人还趴在桌上。王伯伯进去,恨不得飞踢一脚,“起来,装什么装!”
  年轻人慢慢坐起,面如死灰,不敢抬头与王伯伯直视。夏天梁劝王伯伯先坐,给他冲一杯温开水,王伯伯喝两口,面色暂缓,说我听胖阿姨讲了,是你让徐老师去码头找倪阿婆,你怎么知道她会去那里。
  小谢仍是垂头不语,只能由另一位知情人开口。自出现以来,徐运墨态度始终冷淡,似乎寻人不是他的本意,语调平平说睡前在商户群看到老人走失的消息,下楼时遇上去14号的小谢,他有把阿婆家里的备用钥匙。
  王伯伯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倪阿婆叫不出小谢名字,却敢将钥匙交给对方,闷了半晌,又问,然后呢?
  他们一同上楼。老人住的单开间只有二十个平方不到,她日常节俭,私人物品极少,角落却堆满各式各样的保健品与赠送的廉价洗头膏,很多都未拆封。日常吃饭没有台面,只有一个塑料折叠桌,进去时,小桌支在床边,上面摆个打开的饼干盒,四角生锈,应该是走时匆匆,忘记合上。
  小谢记起,倪阿婆守财,总把从各处搜到的钞票藏进这个饼干盒子。
  拿到手上,才发现饼干盒并非储蓄罐,而是时间胶囊。里面存有一沓旧照,所有相片一丝不苟地按照年份排列,很难想象是记忆力衰退的老人可以做成的事情,但好几张照片被摸到打卷,或许一天最清醒的两三个小时,老太都孜孜不倦将所有力气花在这一件事上面,一遍遍整理自己的过去。
  相片历史横跨四十多年,早期只是一个梳羊角辫的少女,打扮朴素。到六零年往后,容貌日趋成熟,五官长开,显得明媚许多。有一张最为惹眼,她穿大红舞裙,脖上是那串珍珠项链,手执麦克风高歌,身边围绕着各式面孔的奶油小生,神色透露爱慕。
  这张照片打卷严重,想来是被反复摩挲,落款:赠予珊珊,二十五岁生辰快乐,摄于新界五月花。
  或许是去找寻这张相片后的记忆?可新界远在香港。他们翻过照片,背后有张纸片掉落。
  徐运墨暂停,小谢有些扭捏地掏出那枚泛黄纸片,是张单程船票,上海港往广州港。
  王伯伯拍自己脑门,“糊涂!我该想到的,她最早就是这样出去的呀。”
  他回忆,五几年遇缘邨掀起一波离沪热潮,倪阿婆也是其中之一,她登船南下,离开时不过双十年华,王伯伯还是孩童的年纪。等回来,她已近古稀,王伯伯也人到中年,相见不相识,试探叫出对方名字才敢相认。
  老太早先还记得一些事情,总与他念叨自己在香江的光辉岁月,说只要她登台,多少富家子弟挤进来开香槟,只为听她唱一首说不出的快活。一个晚上赚的钱,抵得上做工半年,最奢侈的时候买珠宝首饰,进店就是横扫,眼睛都不眨一下。
  过得这么好,又为什么想回来?怀念上海户口?王伯伯开她玩笑,老太摇头,说海啸来了,风急浪高,将金银钞票全部卷到水里,半毛钱都找不到了。再回首,去时两口箱子,返时同样是这两位战友,中途那些光鲜恍若南柯一梦。
  这些记忆随着年纪上升逐步衰退。到近两年,她脑中的橡皮擦开始加倍勤快地运作起来,几乎很难完整讲出一桩往事,只能记得零星一些片段,拉住人诉说时,总是前言不搭后语,听来像编了个不入流的故事。
  半夜去码头徘徊,或许只是潜意识一种执念,希望穿梭回登船前,重温所有辉煌时刻。
  “有时她连我都不记得了,我想,总归有一天,她可能会把自己都忘了,我也鼓励她,多看看以前的照片,能想起多少是多少,没办法,她在遇缘邨一天,我就要照顾一天,这责任就像湿手搭面粉,想甩也甩不掉的。”
  老头子讲完,喝掉杯中的温开水。徐运墨停两秒,面无表情将一个塑袋料放到桌上。
  “她路上买了一盒,原本要上船吃,但想起你,就分了两个出来——她叫不上名字,说是给‘诶诶’,应该是你吧。”
  小谢怔怔,想接不敢接,王伯伯一把夺过塑料袋,年轻人以为他又要训斥自己,下意识低头,却见对方只是翻开袋子,取出两个双酿团放到他面前。
  “人家送礼物给你,你不要,多没礼貌,拿着。”
  头埋到胸口,小谢鼻子发出很响的吸气声。等再抬起,他双眼通红,剥掉双酿团包装,塞进嘴里。在外面吹了一夜,糕点早已风干,他吃得很费力,却最终全部咽下。
  王伯伯看不得这景象,背过身抹脸,随后回过头,恢复往日的气势,说滚了滚了,算你今天运道好,人没事,要再有下一次,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挂到辛爱路的路牌上面。
  他指向小谢,命令:“明天八点,准时来居委,听到了没有。”
  小谢两道眼泪又忍不住往下,他抬手擦掉,重重点头。
  哎,我这把老骨头,总有一天被你们折磨散架!王伯伯起身,裹紧羽绒服,临走不忘给夏天梁道谢,瞥到徐运墨,他眼神有些变化,想说什么又吞回去,叹道,蛮好,总算舍得出门了。
  送走最后一波,天天只剩他们两人。徐运墨一声不吭,还坐在那里扮演忧郁的假人模特。
  夏天梁解下围巾还给对方,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徐运墨没拒绝,就当他默认了。夏天梁去后厨,冰箱还有剩余腌笃鲜,他原先准备带回家隔天做泡饭,现在提前拿出来,多煮两把细面。
  等端出去,徐运墨低着头,看什么看得格外认真。走近发现,他正在研究窗外的辛爱路。冬天室内外的温差大,窗户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化成水滴流下,纹路曲折,连带着街景也有些变形。
  徐老师。夏天梁放下碗,对方回过神,表情不再那么冷淡,显露几分正常人劳累过后的疲惫。
  两人坐下吃面,中间升起袅袅热气,互相都看不太真切。吃到一半,夏天梁先停下,“徐老师,我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对面点头,允许了。
  “你好像不挑食啊。”
  徐运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口面汤呛到,直咳嗽。
  “难道不是吗?”夏天梁站起来拍他后背,“你来天天吃饭,基本按照菜单走,不会特别跳过哪道,这很少见的。”
  徐运墨自幼嘴刁,他妈都无语的程度,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总不能回答是因为天天的饭菜太合自己口味。他不想让夏天梁露出那副得意的“我就知道你喜欢吃”的样子。扎眼。
  “……我懒得选。”
  “那今晚你为什么下楼?其实你不来,没人怪你的。”
  前面是埋伏,现在才是真实用意。徐运墨抚平呼吸,不参与这条路上的大小事端,是他生存的基本法。换做过去,今晚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会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理会。
  但商户群跳出一条条信息,全在说这里没找到,那里也没有,他忍不住关注,实在没有半点睡意。
  下午阿婆坐在他对面,絮絮叨叨讲话,说你这个生面孔,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他表面不搭腔,明白对方记忆力欠佳,连夏天梁这个人见人爱的都不记得,对自己更不可能会有印象。
  只不过,心里不免还是要想,会不会因为他老是闷在涧松堂,所以才认不出?明明他也在辛爱路待了五年那么久。
  没人怪你不来,还是没人期待你来。夏天梁这个说法相当暧昧。退一步,他可以回答自己失眠,实在太无聊,权当出门散步,或者进一步,嘲笑居民们头脑简单,不懂得从源头出发,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
  以前的徐运墨很快能择其一,直接地讲出来,换对方尴尬。
  现在的他却犹豫了。
  好在夏天梁不是那种逼他立刻决定的人,他自顾自往下讲:“有时候人近视,看不清楚自己什么样子,但站在外面的人可以,徐老师,我觉得你没有那样不近人情,就像最早联合商户,你也是怕我吃亏,才来提醒我不要硬出头。”
  徐运墨顿一顿,“那件事你不是靠自己解决了?我提不提醒,没什么差别。”
  “怎么会,差别很大的,至少是份心意。”
  “你还缺这一份心意?”
  徐运墨呛回去,夏天梁倒是笑了,“缺啊,何况是徐老师给的,超级稀有。”
  “……”
  徐运墨没声音了,这份暂时的拒绝并未让夏天梁气馁,他向前靠近,“表达这种能力不是每个人都擅长,但有心练习,总比拒绝要好。你总是看着这条路上发生的事情,大概什么都知道,却不肯参与,只是旁观。这样发生坏事,你可以及时抽身,不惹麻烦,但一样的,如果有开心的事情,你也没法加入,没法和大家分享。”
  “有什么好分享,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过日子嘛,夏天梁又说:“我跟我师父学艺,第一堂课不是学刀工颠勺,是认味道。味型这种东西很有意思的,你想要突出某个味道,单独加重没有用,只会变得难吃,必须靠另外一种味道来吊。好比炒青菜,上海人总是喜欢放点糖进去,但加糖不是为了让它更甜,而是提鲜。”
  酸甜苦辣咸,有不同才有比较,夏天梁继续道:“如果一辈子只碰上好事情,那么好事情也会变成无聊的事,所以我喜欢不挑食的客人,什么都愿意试一试的人,总是更有口福一点。”
  天天的室内太亮,搞得夏天梁眼睛都像两个小灯泡,发散着某种光束,灵活到几乎能看透什么,不宜对视。
  徐运墨低下头,他感觉大脑有点宕机,暂且只能重复一个动作,不停用筷子搅着碗里面条。
  别搅别搅,面要胀开来了。夏天梁拦住他,刚碰到徐运墨,对方躲过去,放下碗说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明天见?”
  夏天梁叫住他。徐运墨停下推门的动作。他站在那里不动,似乎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心理斗争。理智与情感分庭抗礼,前者大部分时候在棋盘上拥有绝对的统治权,但挡不住对手高超的行棋,正逐渐让后者占据上风。
  总是要来吃饭的,他回头,“明天见。”
 
 
第19章 油爆虾
  那个冷夜的走失,在倪阿婆记忆里宛如汪洋中的水滴,一个浪过去,再也见不着了。她照样依循自己日常的路径,半夜想起五月花的精彩过往,就嚎一嗓子唱唱歌,下楼买个水果买瓶酱油,全按心情来决定付不付钱。
  往常要嫌弃两句的红福与胖阿姨,如今包容许多,碰到她总记得打一声招呼,劝她拿上东西就回家,腿脚不方便,多走路很累的。
  我不吃累!老太怪他们小看自己的步行能力,又转眼遗忘,喜滋滋向他们展示自己衣服上的一朵绣章,说是仰慕她的小年轻送来的礼物。
  大家笑而不语,心里都知道,那是小谢专门给她做的防走失标记,一套二十几个花色,可以别在衣服上,花案是个二维码,扫码跳出来是小谢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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