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归鸿的眼神一下又沉了下来,握着谢望舒的手紧了紧,闷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谢望舒回头看他,结果只看到一个发旋。
“哎哟小祖宗,又怎么了?”谢望舒空闲的那只手挑起柳归鸿的下巴,把他垂着的脑袋拖起来,“又哪惹你不高兴了?跟我说说?”
“没什么。”柳归鸿挥开了下巴上的手,别别扭扭的扭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没什么。”
“好了,别不高兴了。”谢望舒摸摸他的脸,站在高一点的山阶上俯身凑到他耳畔,轻声开口,“晚上来枯桐殿,欠你的,给你补回来,成么?”
欠的是什么,谁都心知肚明。
柳归鸿呼吸都轻颤着微微一滞,抬眼看向站得比自己高的人,谢望舒只是抿唇一笑,牵着他继续往上走。
过了好久,谢望舒才听到身后人声音闷闷的开口道:“……谢望舒。”
“你要把我惯坏了。”
谢望舒轻笑出声,头也没回,伸手往身后摸了摸柳归鸿的头,揉搓了一把手感顺滑的黑发:“惯坏了就惯坏了,左右你也只朝着我使坏。”
“翻不了天。”
胡说八道,柳归鸿如是想。
明明是你一直在对我使坏。
第78章 谕令
太华北冥君谕令:自即日起,太华大开山门,所有弟子皆需入世半载,磨砺自身,潜心修行,半载后无论尚有何事未竟,一律速回太华,不得延缓!
违令者,除名!
这令一出就引得修真界动荡之时,无数宗门即刻登门质问太华是何居心?无妄海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打过来,做完最强战力的太华反而要把人去散出去。
这是不活了吗?
可惜他们虽然闹得声势浩大,也就只能在乾坤山门前喊上几嗓子,但凡有人敢再往前走一步,抱着漆黑窄刀的盛招摇就直接一刀劈出去,死不死看命,反正抬出去的尸体已经不少了。
太华这般蛮横行径自然惹人不满,可刚一有人起了着话头,一道凤凰离火就从他脚下烧了起来,烧得那人直跳脚,直到把那人身上的法衣烧得稀烂后,谢望舒才笑眯眯的收回了凤凰离火,按住身后还想拔剑的柳归鸿:“太华门前,容不得各位放肆,还是,请回吧?”
有人急了,或许是觉得法不责众,又或者是操着什么不可明说的心思,指着御剑凌空的谢望舒就破口厉声斥道:“谢望舒!我敬你是太华玄凤君!你如今竟也是非不分!纵着那应澜姗越俎代庖!!损坏你太华的名声!!!”
“我真对你失望!!”
柳归鸿脸色一沉就要拔剑,谢望舒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背着手把柳归鸿的剑又推回去了一次:“没到你拔剑的时候,老实点。”
“那你怎么不管山门口那个?”柳归鸿说的是盛招摇,他有点不服气,“她都砍了多少人了你怎么不管管?只管我一个。”
“是啊。”谢望舒回头看他,眼神跟带了钩子一样,“我只管你一个,旁的谁也不管。”
柳归鸿反应了一下他这话什么意思,伸手在他身上轻拍了一下,耳根浮起了一层薄红:“你调戏我!”
谢望舒这回是真的笑了,温朗的笑声漾开,看着都耀眼。
盛招摇看着他,又往后撇了一眼他身后的柳归鸿,抱着剑往山门里又靠了靠,像是没眼看这对突然变得不怎么正经的师徒。
他这一笑不要紧,刚才朝他喊话那人却以为谢望舒在笑他,登即就恼了:“谢望舒!你笑什么?!”
“他笑你蠢。”盛招摇靠着山门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
她不说还好,这一张嘴直接给那人气个半死:“谢望舒!我好心劝你,你却反倒辱我?!想不到你竟是这等不伦不义之徒!也罢!祗算我看错了你!”
“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好一副大义凛然不畏死的模样,不知道的要以为他才是镇守修真界百年之久的玄凤君。
他急了谢望舒却不急,依然笑着,好像那人满口谩骂的不是他一般:“真是蠢的令人发笑了,平时聪明人见多了,一时见个傻子,还有些稀奇。”
“你!”那人还没说出个一二三四五,谢望舒就打断了他:“你什么你?你骂完了,总轮到我说两句了吧?”
“我且问你,你满嘴说我不伦不义,我倒是挺想知道……”
“本君究竟是何处不伦?何处不义?”
那人一下来了精神,驳斥玄凤君,他原先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机会就在他眼前,他刚想给谢望舒陈列十二条大罪就被打断了,谢望舒还是那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只是露出来的半点琉璃净瞳冷得有点摄人,目光也冷的像淬了冰的钢针:“你先别急,想好了再张嘴。”
“本君的名誉有点值钱,你要是说不出个门道……”
“那你这张嘴也不用再张开了。”
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他当着几乎整个修真界的面,指着天下最上乘的修士…破口大骂。
玄凤君的名誉值钱,那也只是玄凤君的名誉,谢望舒刚才话说得都太轻了,他可不止是独步天下的玄凤君,他背后还站着一个偌大的太华。
太华的名誉,可要更值钱。
想想刚才说的那些话,那人终于开始感觉到后怕,后背渗出的浸湿衣衫,冻得他骨血都生寒:“没……没什么,刚才、我刚才说笑呢…说笑呢……”
“本君让你说。”谢望舒渐渐收起了笑容,完全睁开的琉璃净瞳冷意更甚,“还是……你觉得戏耍本君很有意思?”
“不敢!!”那人想都没想脱口就是不敢,大概是觉得丢脸,他又给自己找补了两句,“岂敢、岂敢……”
“岂敢?”谢望舒冷下脸色。“本君看你刚才就挺敢的,继续啊。”
“这么多人等着你呢。”
那修士嗫嚅了半天,最后眼一闭心一横,憋出来一句:“……纵、纵容北冥君…越俎代庖,是、是为…不伦,放任、放任招摇君…滥杀无辜……是为、不义……”
他胆都吓破了,谢望舒听他骂自己倒也不生气,反倒难得有耐心的等他磕磕绊绊的把话说完以后才悠悠开口:“说完了?那我也来说两句吧。”
“不伦?不义?”
“你倒是敢骂。”
谢望舒面色不变,御剑凌空一甩广袖,三道凤凰离火倾斜而下,圈死了那修士的所有退路。
谢望舒拍了拍柳归鸿的肩,然后足尖一点从半空落下,红鸾剑没被他收回鞘中,雪亮剑身裹挟了凛冬的寒色,只待见血封喉。
偌大的乾坤山门,绵长的百里桃花林,一时竟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谢望舒一步一步,慢慢得走到那狼狈不堪的修士面前,端详了他良久,忽然叹息出声:“唉——”
“不中用啊。”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顿时不寒而栗起来,说实话,整个修真界没人不怕太华玄凤君,只是玄凤冷淡不常居于人前,于是所有人都下意识觉得只要人多,即便是太华玄凤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但可能是太平听久了,所以他们大概是忘了,这是修真界,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讲哪门子的尊卑有序,恭谦怀虚?
只要实力足够强,就像谢蓬莱,就像谢望舒,就像太华喊的出名字的那些人。
他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先前跟他们僵持着只是因为他们不想把事情做的太难看,可他们没能好好珍惜这个名为“太华还想好好跟你们讲话”的机会。
刷——!
凛冽剑光映入在场所有人,伴随着清亮凤唳的是方才口出狂言那修士的一声凄厉哀嚎,剑光雪白,血色猩红,极具冲击力的深深刻进所有人的眼眸。
盛招摇挑眉看着这一幕,只是挑了挑眉,反倒是半空中还御剑的柳归鸿吃吃笑了两声,拖着嗓子朝一脸冷淡的谢望舒喊:“师尊——打他——”
谢望舒没理他,用沾血的剑尖挑起跌跪在地上哀嚎的修士的下巴,云淡风轻道:“本君说了,你若说不出门道,这嘴也不必再张了,这次算给你长个记性,左右修士拔了舌头也死不了,自己回去好生养着吧。”
那修士也不敢再谢望舒眼前多留,生怕他在一个不顺心就一剑劈了自己,“砰砰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就捂着嘴踉踉跄跄的混进了人群之中。
谢望舒随意的甩了甩自己剑上的血,等血液一滴一滴顺着剑身滑落了才收剑回鞘,他跟身边的修士道了声“借过”,然后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乾坤山门前,拢着袖子淡淡道:“诸君,我在此最后再劝你们一次——现在,立刻,打道回府,别让我说第二遍。”
眼见人群似要再起骚动,谢望舒撇了柳归鸿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御剑到他身旁沉下面色,看起来随时要举剑砍人,于是还没腾起的骚动直接被柳归鸿的冷脸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应澜姗如何?盛招摇如何?那又与在场诸君有何干系?”
“弟子干什么就更与诸君无关了……难不成,各位连我太华内务也要掺上一脚不成?”
“更何况,你说我们招摇君滥杀无辜?”谢望舒冷笑一声,“无辜?你倒是告诉我,她砍的哪个是无辜?”
“你们现在站的是我太华地界,面前是太华的乾坤山门,身后是太华的百里桃林,你们未曾告知擅自闯我太华,难得我们还杀不得吗?”
“哦还有应澜姗越俎代庖?”谢望舒还没说什么,柳归鸿先笑了:“一群蠢货!”
谢望舒撇了柳归鸿一眼,没阻止他,只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劳烦诸君,造谣之前先多打听打听,应澜姗除了是我太华的北冥君,她还是除谢蓬莱外,太华仙山的代掌门!”
“掌门谕令,弟子从之,本君倒是想知道,到底是哪里让你们觉得她越俎代庖了?”
一片死寂。
应澜姗是太华代掌门,在今日之事前,天下没人知道。
近千百号人哑口无言,直到盛招摇嗤笑出声,才有人挂不住面子开始接二连三的离开,谢望舒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摇着头道:“可惜了,诸君来的不是时候。”
所有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着位杀神一不顺心就把自己砍了。
结果谢望舒叹完气只是道:“不然就能让诸君见识一下,我太华绵延百里的紫叶碧桃林了。”
“……”
这特么谁还敢看啊?!!
第79章 梦蝶
经过谢望舒这么一番震慑之后,聚集在太华门前造谣生事的那些人也都作鸟兽散了,可后果是——谢望舒在修真界的名声更不好了,原先只是玄凤君不近人情,现在直接变成玄凤君心狠手辣了。
不过谢望舒本人倒是不在乎这些,给他说成讨厌人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现在很忙,没工夫收拾那些隐藏在人群之中的败类,不过柳归鸿就比他清闲了很多,所以只要他听到了有人说谢望舒有什么不好,话是上一秒说的,下一秒他的剑就劈出去了。
然后他的名声也更差了。
当然,修真界这边的骚动这么大,没过多久风声就传到了无妄海,彼时无妄领主孟摧雪神智还不怎么清明,还是由灵泽君纳兰仪代掌着无妄海诸多大小事务。
纳兰仪坐在灵泽殿里听着手底下的人汇报太华的那场闹剧,哼笑出声:“谢望舒真这么说的?”
“是。”
江淮凤在她脚边的短阶上坐着,闻言挑了挑眉:“什么玩意?应澜姗怎么成太华的代掌门了?”
“我看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纳兰仪不理他,挥手让人离去自顾自的翻起了无妄海的事务册子,没打算跟他搭话。
见她不搭自己腔江淮凤反倒来劲了伸手就扯住身旁黛紫的衣摆,纳兰仪抬脚就踹,被躲开后终于抬眼看他,冷冷淡淡道:“你要是待不住就滚蛋,别给我添乱。”
江淮凤咧嘴一笑,抓着纳兰仪的衣摆又拉又拽,直到把人真的惹恼了把事务册子用力拍到桌案上,纳兰仪抓着他的衣领把人拖到自己眼前,狠狠盯着那双戏谑的青金雀眼:“江、淮、凤,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你最好给我滚远点,别没事在我眼前乱晃。”
“扎眼又令人恶心。”
江淮凤一下不笑了,双眼泛着清粼粼的冷光:“纳兰仪,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你又能怎样?”纳兰仪才不怵他,揪着他的领子把人提到自己眼前,“江淮凤,你真没品,脾气差的要死,修为这么多年也不见长。”
“连这张脸,都不如谢望舒。”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咔。
江淮凤死死瞪着她,手上的骨骼被他自己用力到攥得咔咔作响,气氛越来越紧绷,逐渐拧成了一股无形的弦,将要崩断之际……
"砰!"
灵泽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屋内僵持的两人朝门口看去,甘长风歪着头看离得极近的两人,木着脸疑惑道:“师父,你们在干什么?”
看着怪怪的,但他看不懂是哪里怪。
反正就是怪。
“……”江淮凤还没来及动,纳兰仪抬腿一脚就将他踹了出去,这次他没躲掉,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窝心脚,直接被踹出去了老远,甘长风低头看着被踹到自己脚下的人,有点嫌弃的往后蹭了两小步。
“……”江淮凤要气疯了,从地上爬起来摘下额角的金饰拔刀就朝着甘长风砍,被道士三两下躲开后也不再朝他发疯,他回头用环首错金刀指着正襟危坐的纳兰仪,青金雀眼气得直冒邪光,“纳兰仪!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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