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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乐坐在车里，总疑心身上沾染到病房里难闻的味道。在经过一座公园的时候，林知乐提出想下去走走，让风吹散那股味道。
他们走在公园里湿漉漉的小径上，两边是花草树木，闻起来很清新，林知乐的心情放松许多。
林知乐和李云屿牵着手，跟在李栎身后，看小孩捡落叶，闻小草，指着标牌上的字要爸爸念给他听。
公园的儿童游乐设施上都沾了雨水，李云屿没让李栎玩，李栎就蹲到草丛前观察蜗牛。
林知乐坐在旁边已经擦干净水的长椅上，看着李栎和李云屿很像的侧脸，问李云屿：“你以前常带他来公园玩吗？”
“没。次数不多。”
“那我们以后多带他来玩。”林知乐握着李云屿的手，转而提起，“我在莱兰文的时候，经常带着云朵在附近的森林公园去玩。云朵小时候精力太旺盛了，我一天得溜三次。”
他好奇地问：“小栎小时候有没有这样？让你很头疼？”
李云屿垂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把视线转向专注在蜗牛上的李栎，“没有。他很乖，就是太黏人，离开他视线五分钟就要哭。”
像是回忆起那个时候，李云屿苦恼地笑了一下，笑意转瞬即逝，他又一次突如其来地跟林知乐道歉：“李栎他……话比其他小孩要少，也许不是因为性格。是因为我，这几年一直忙着工作，总是疏忽他，他到了三岁多都还只会说‘爸爸’和‘奶奶’这两个词。”
“没事啊。”林知乐抚平李云屿皱起的眉头，安慰他，“小栎现在表达能力又没有问题，你小时候不也话很少吗？不要再道歉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林知乐靠在李云屿肩膀上，想，如果当时他在的话，陪在李栎身边，多教教他，让他早点开口说话，李云屿现在是不是就能少点自责？
他那时候在就好了。
“李栎。”李云屿在一旁向李栎招手。他等李栎过来后，跟他说了句悄悄话。
然后李栎转身，在他爸的帮助下爬到林知乐的腿上，用短小的胳膊抱住林知乐的脖子，对他说：“爸爸，我们不哭了。”
林知乐本来没哭，听到他这么一喊，鼻子有点酸了。真是奇怪，在国外这几年明明都很少哭了，怎么一回到他们身边，又动不动要哭？
林知乐吸了吸鼻子，抱着李栎，喊他：“宝宝。”
李栎也学着他喊：“宝宝。”
林知乐破涕为笑，想问他你是在叫我宝宝吗，李云屿忽然倾身过来，带起一阵含有檀木香气的风，吹到林知乐的耳边。
林知乐听到他喊：“宝宝。”也喊：“乐乐。”
第36章 完
赶在小孩放寒假之前，林知乐总算去幼儿园接了一次李栎。
年底李云屿太忙没空陪他一起，林知乐就一个人去了荷花苑那边。
第一次接孩子放学，林知乐莫名地紧张，去得太早，被同样没事干早早等在校门外的家长拉住尬聊。
林知乐悄悄在儿童手表上发送很多“SOS”的表情，收获李云屿回复的一个“大笑”，愤怒地拉上了袖子。
等幼儿园敞开大门，他出示身份，按照李云屿之前告诉他的路线走到教室门口，李栎很快背着他的小书包飞出来：“爸爸！”
关于称呼问题，一家三口很严肃地在家庭会议中进行了讨论。成员李云屿态度消极，没有提出很正经的建议；成员李栎容易分心，在开会时跑去玩玩具；最后新任一家之主林知乐很聪明地拍板，让李栎叫他“爸爸”，叫李云屿“爸”，以此来进行区分。
李栎扑到林知乐身上，站稳后，拉着他的手，带他走到老师面前，仰起头对老师说：“芬芬老师，这个也是小栎的爸爸。”
实际上李云屿早就给老师发过消息，林知乐也已经做过家长身份登记。为了不扫孩子的兴，林知乐还是对老师自我介绍说：“老师你好，我是小栎的另一位父亲。”
等老师寒暄完，李栎又拉着他走到教室里还没走的一个小孩面前，“小洺，这个也是小栎的爸爸。”
林知乐僵硬地微笑着又做了一次自我介绍。
李栎拉着他还要找下一个目标，看起来很希望让整个教室里的人认识林知乐。林知乐赶紧伸出手腕，看了眼和李栎同款的儿童手表，惊呼：“哎呀小栎，都这么晚了，我们得赶紧回家，不然你爸回来看不到我们会害怕！”
李栎皱着眉权衡了一下，大概是觉得不让他爸害怕更要紧，和林知乐一起跟老师同学挥手说了再见。
一大一小手牵手出了校门，幼儿园放学时间其实很早，离李云屿下班还有一会儿。林知乐为了拖延时间，决定带李栎走一段路，走累了再去坐车。
路上，李栎例行完成“讲述自己一天的经历”作业，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手指向前方喊：“爸爸，小狗狗！”
前面有人在溜一只小狗，小狗毛发是白色的，李栎扭头看向林知乐，用期盼的眼神问：“我们的狗狗什么时候到家？”
林知乐说：“快了。”
很快，在林知礼的帮助下，云朵成功跨越一万多公里，托运到了林知乐身边。
接到云朵时，云朵一见到林知乐，马上变得活力满满，围着林知乐打转，嗅他身上的气味。
林知乐向李栎展示了云朵很友好，不会咬人，问他：“要不要下来摸摸它？”
李栎抿着嘴点点头，李云屿就抱着他蹲下，放开他，手护在他身边。
云朵在林知乐的指令下和李栎握了手，还很热情地用鼻子蹭李栎，李栎渐渐没那么害怕，会像林知乐一样去摸云朵的脑袋。
林知乐很高兴地介绍双方认识，说这是哥哥小栎，这是妹妹云朵，实现了他在莱兰文时的心愿。
风平浪静后，林知乐决定开始筹备新的儿童漫画。
他在练习的时候会带着李栎一起，像小时候妈妈教他那样，教李栎画画。李云屿在书房添了张新桌子，当林知乐的工作台，李云屿在书房工作时，林知乐也会陪着他在旁边画画。
不管多忙，李云屿和林知乐都会在吃完晚饭后，带云朵和李栎下楼散步。散完步，回到家，他们两个再躲着云朵和李栎，做一些很亲密的事。
某天散步时，他注意到楼下每棵树都挂上了一盏灯笼，枝桠间挂满了彩灯。迎面碰到相熟的邻居，过来提前祝他们新年快乐。
林知乐跟李云屿说：“要过年了啊。”
“是啊。”
“过得好快。”林知乐感叹。好像他在医院见到李云屿和李栎还是不久前的事，“果然过得太幸福时间就会加速。”
李云屿笑着看他一眼，“你过得很幸福吗？”
林知乐诚实地点点头，瞪他：“难道你过得不幸福？”
“我也很幸福。”李云屿说着，也不管他们还在外面，低头短暂地亲了林知乐一下。
大年三十这天，出门前，林知乐和李栎换上两件样式相似的白色羽绒服，两个人都变身成两只汤圆。
李云屿也有，林知乐叫他穿上，他不干，说怕他们三个碰到一起会消掉。林知乐骂他有病，猛然想起是在过年，立马拍着木桌说呸呸呸。
今晚要去李云屿妈妈家吃年夜饭，李云屿妈妈吩咐李云屿去买菜，再买点小孩爱吃的糖，他们就先开车去了商超。
李云屿负责买菜，林知乐和李栎负责买糖。他们两个在去零食区的路上，受到玩具区的吸引。林知乐想着过年应该给小孩买点礼物，停下来问李栎想要什么。
李栎蹲下去挑选，林知乐也陪他一起。现在小孩的玩具比林知乐小时候玩的要新奇很多，他看得起劲，正研究某个玩具的玩法时，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看到一张很眼熟的脸。
那个人眼睛弯起来，笑眯眯地对他说：“真的是你啊！我在那边看到就觉得很像你。”他看到旁边的李栎，很惊讶地说：“这是宝宝吗？宝宝都长这么大啦！”
林知乐愣愣地发出声音：“俞……俞临？”
“是我，你还记得我啊。好久不见哦。”死去多年的俞临走近林知乐，说好不容易碰面加个联系方式吧，林知乐一脸空白地和他交换完号码，又看着他被一个男人拉走，他边走还边回头对林知乐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李云屿找到林知乐时，他还拉着李栎在原地发呆，李云屿问他：“怎么了？”
林知乐回神，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碰到去世的朋友了。”
车停到荷花苑楼下，林知乐向李云屿展示了他通讯录里新添加的号码，李云屿终于肯相信林知乐不是因为心理阴影过多而产生幻觉。
荷花苑翻新过几次，看着比十几年前干净漂亮许多，但还留有许多从前的影子。林知乐走在走过很多遍的路上，旁边有两个小孩结伴跑过去，让他想起小时候的他和李云屿。
居然十几年过去了。他和李云屿都长大成人，还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宝宝。
他们上了楼，李云屿妈妈这次见到林知乐很高兴，李云屿应该已经告诉她他恢复记忆的事，林知乐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她，她笑逐颜开地说：“谢谢知乐。”还给了林知乐和李栎一人一个红包。
李云屿不但没有红包，还被他妈带进厨房准备年夜饭。
林知乐在客厅陪李栎和云朵玩了会儿，进厨房旁观李云屿做饭。
厨房太挤，李云屿后退时撞到他几次，就装了一小盘炸肉丸，让他拿出去和李栎吃。
林知乐被打发出去，抱着李栎坐在餐桌边吃肉丸，云朵不能吃，很可怜地坐在一旁流口水。
还得去给云朵做份丰盛的狗饭。
门铃响了，林知乐把最后一个肉丸喂给李栎，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林知礼就带着寒气走进来。
张敏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林知礼顺势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她：“阿姨，新年快乐。”
“你们两兄弟真是……”她到房间里拿出一个红包给林知礼，说：“你们再坐会儿，很快就开饭啦。”
林知乐和他哥打了个招呼，带着李栎去洗手。洗完出来，他风尘仆仆的哥哥没听阿姨的话坐下，反而还靠在窗边吹冷风。
林知乐晃悠过去问他：“哥，你不冷吗？”
他跟着他哥的视线往楼下望，除夕夜，小区里只有寥寥行人，远处还有个同样不怕冷的人坐在椅子上抽烟。
林知礼扬了扬下巴，示意林知乐看另一边——一个小男孩带着一个更小的男孩在玩摔炮，他问：“我小时候有带你玩过那个吗？”
答案肯定是没有的。
林知礼轻笑一声，没在意林知乐的沉默，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冷冰冰的拥抱，“新年快乐，弟弟。”
“哥，你也新年快乐。”
林知乐受不了和他哥突然温情的氛围，躲进厨房去给李云屿添乱。
厨房里的工作已经进行到末尾，林知乐数好碗筷要拿出去的时候，他哥敲了敲厨房门框，说话难得有些吞吐：“那个……能多加一副碗筷吗？”
于是，在开饭的时候，一身寒气的林琛坐到了林知礼的身边。
在外人面前，林琛这人一改从前的精神病面貌，装得人模人样，很是谦逊有礼，似乎给张敏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她拿出红包给他，说：“刚好还有一个。”
张敏今晚心情很好，给自己倒满酒，举起杯子，祝他们年轻人新年快乐。
大家纷纷举起杯子和她碰杯祝她新年快乐，李栎也想碰，手实在是够不到，林知乐注意到，就抱他起来和奶奶碰杯，祝奶奶新年快乐。
张敏心想，也许在座的有几个人都这么想：这是这么多年来吃过最热闹的一顿年夜饭。
李栎吃完饭，陪奶奶看了会儿电视，不小心看睡着，奶奶问他要不要进去睡。
李栎摇摇头，说不睡了，奶奶就给他盖上毯子，自己回房间睡了。
等奶奶走后李栎又偷偷闭上眼睛，过了会儿，云朵过来舔他的脸，把他舔醒了。
他爬起来，揉揉眼睛，电视还在放，但客厅只剩他和云朵。他带着云朵到每个没锁门的房间察看，没找到爸爸们，最后推开了阳台的门。
阳台上站着两个很高的人，一个是舅舅，另一个，爸爸好像说也是舅舅。
他走过去扯那个长得更为高大的陌生舅舅的裤腿，向他确认：“你也是小栎的舅舅吗？”
男人蹲下来，说：“我不是。”他面带微笑，告诉李栎，“我是你舅妈。”
“别在小栎面前胡说八道！”舅舅一巴掌打到舅妈的脑袋上，抱起李栎，给他更正：“这个是小舅舅。”
“小舅舅。”李栎喊。
林知礼悄悄踹林琛，林琛这才应了一声。
阳台上风有点大，李栎抱紧林知礼的脖子，问他：“舅舅，我爸爸呢？”
“你爸爸……”
李栎的爸爸们早就在洗完碗后溜下楼，过二人世界去了。
林知乐和李云屿来到荷花苑里他们小时候常去玩的池塘边。池子里的水已经抽干，里面只剩一些没清理干净的苔藓。
他们坐到池台上，林知乐裹紧衣服，手伸进李云屿衣服口袋里和他牵手。
他说：“幸好里面没有水了。”他还记得他小时候不小心掉进里面过。
李云屿显然也记得那件事：“我当时吓死了。我就记得我蹲下去系了个鞋带，你人‘扑通’一下就掉进去了。”
“还好你把我捞上来了。”
“里面的水本来也不深。”
他们聊了会儿小时候的往事，林知乐靠在李云屿肩膀上，看着荷花苑里万家灯火，突然提起：“我失忆的时候，还以为李栎是你和别人生的。”
他把他以为李云屿拿他当替身，自己暗中伤心的事完整告诉了他。
李云屿听完没笑话他，反而无奈地戳了戳他的脑袋：“我在你心里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你是不是太小看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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