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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女帝拯救中(GL百合)——杨尘微

时间:2025-02-23 08:07:48  作者:杨尘微
  他越说越激愤,仿佛秦之娍远嫁和亲的苦难都是秦玅观造成的。秦之娍听着忽觉厌烦。
  她道:“丹帐为何做了那么多年的属臣,你的父辈为何连正面进攻大齐的胆量都没有?”
  这两句话将年轻的顺天可汗问得泄了气,他赌气道:“母亲!”
  秦之娍没有回应他,只派金珠大臣去稳住唐笙,将她接应过来,这才回应汗王的话。
  “这仗打得太久了,瓦格必败。四部也有了分裂的迹象,再往前谁敢保证不打败仗?我们蜗居在后,替四部扫清残敌,啃下硬骨头是为了什么,为了完成你兄长那异想天开的统一大业?等到他壮大了势力,再将你们这些弟弟屠杀干净?你真是糊涂!”
  “损兵折将去打一场于自己而言没有任何益处的仗,与势力数倍于己的王朝为敌,是下策。那崇宁帝未及二十便将瓦格都拔承天可汗击溃,掌权来收拢各派,清除了所有政敌,培养能臣,推行新政革除积弊,你有那样的魄力?”
  可汗一时语塞,整张脸涨得通红。
  秦之娍的心终于软了下来,向他说起更深远的打算:“经此一战,齐人亦是元气大伤,大概恢复固有疆土了便不会再战。”
  “四部为战乱削弱,库莫便是丹帐唯一的王者。要想不经战事顺利地一统六部,就得同齐人交换筹码——”
  “这齐人少傅是崇宁帝故人姊妹,地位颇高且情谊深重。她活着落在我们手中,便是最大的筹码。”
  *
  两军对峙,走向阵中的唐笙回望起纹丝不动的亲兵快要绝望了。
  她不能无动于衷地看着同她朝夕相处的亲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或栽于血泊,或身首异处,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面朝归家的方向。
  零星百来号人,阻挡数以千计的库莫骑兵,连螳臂当车都算不上。
  数倍骑兵对阵这轻装步兵就是一场单向的屠杀。
  她们都倒下了,她也会重新落到库莫手中,明明她曾向亲兵许诺,要带她们回家。
  这种负罪感让唐笙没了生还的欲望。眩晕感裹挟着她,唐笙半身轻晃,刀刃几回擦着脖颈滑过。
  她们这样抵抗为的就是不沦为掣肘陛下西进的筹码。筹码罢了,活着的筹码才有价值,死了便是一文不值了。
  她想,与其亲眼目睹这场屠戮,不如用自己的死,拖延时间,为亲兵获取一线生机 。
  唐笙是这样想的,亦是这样做的,只是方十八扑了上来,死死攥住了她。
  “放手……”唐笙劝解她,“如今这情形,你还要逞一时之快,不顾大齐安危么。”
  方十八用眼神回绝她,仍是不肯松手。
  余光里,库莫人的弓弩已经聚到了她们头顶。
  “你再不撒手,我们会一同死在此处。”唐笙听着弓弦紧绷声,倒数起了数。
  方十八眼底泛起了光点,咬了咬牙,终于撒手,但还是单手扶着她,单手举刀护在唐笙身侧。
  “我可以同你们回去。”唐笙缓缓道,“但你们得放她们走。”
  库莫将军听不懂她的话,交换过眼神,将译官带了上来。
  唐笙继续道:“她们若是走不了,我便自刎在此,到时后果如何,你们应当知晓。”
  库莫人交头接耳,为首的那个,朝她颔首。
  唐笙强忍着晕眩,挣开方十八的搀扶:“你要明白,你留在此处只会给库莫人多添筹码。”
  “十九——”
  “走!”
  唐笙极少用这样严厉的语调同十八说话:“再不走,等他们缩了包围圈,我们就都得死在此处了!”
  “走!”她拿出参赞大臣的架势勒令军士,“违抗军令者,便是扰乱边塞危局,其心可诛!”
  终于,齐军变做两部,一部举刀死死盯着库莫人,护着转身后撤的另一部人。
  十八后退的步子极慢,没了往日的雷厉风行。
  唐笙再次嘶吼:“走啊!你心里装着的到底是家国大义还是我这个不值钱的妹妹!”
  这一嗓激起了方十八的理智,后撤的每一步都在她心中割着刀子,剜得她鲜血淋漓。
  战马扬蹄,踢起雪浪。唐笙注意到边角处的库莫骑兵似有准备追赶的架势,当即喝住。
  刀刃在她的颈上留下血痕,库莫人果然不敢再动了。
  此时此刻,亲兵和方十八已退出数百米远,但仍在库莫兵弓弩射程范围内。倘使此刻库莫做起动作,策马追赶,她们仍无全部生还的可能。
  唐笙警惕着每一处的动作,为了给库莫人定心,缓缓向前走去。
  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了震天的杀喊声,库莫右边也立起了近千支火把。
  唐笙额角不停地渗出冷汗,视线逐渐模糊。肩头的伤口似有撕裂,牵动了脖颈间旧伤,痛得她行走的步伐放慢了许多。
  包围圈中,赶到埋伏点的方箬夺下她手中的长刀,使出全力将她推向远处。
  局势有了转机,方十八激动得直冲上前,鲁莽迎敌。
  “十八,将她带走,不要回头!”方箬立起双刀,收拢残军阻敌。
  方十八扛起唐笙,拽来库默人的马驮好唐笙,将她交给前来接应的队伍,自己则跟上了方箬,不愿退去。
  见唐笙即将逃出包围圈,库默兵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方家姐妹边打边退,尽量拖慢步军的步伐。
  半空中抛来一道绊马索方箬咬牙起跳,绳索却从她的指缝间滑过,砸进了积雪中。
  五六把弯刀一齐砍来,方箬仰面躲过,顺势倒在雪地中翻滚向锁链掉落的方向。
  刀锋劈断了她的发带,擦着她的面颊落下。肩背磕上锁链的那一刹,方箬来不及拾刀格挡,奋力拉起,为她捏了汗的方十八迅速响应。
  锁链窜起,扬起阵阵雪浪,库默追兵随着上扬的黑绳倒下,带倒了身后大片骑兵。她们也被巨大的冲力带着,在地上砸出雪坑。方箬喉头一热,舌尖尝到了血腥味。她抵死撑着,将自己这端的绳索绕于被自己肩背刮出的大石块上。
  一时间战马嘶鸣与叫骂和哭号混杂在一起,挫败了进攻方的士气。
  方箬和十八并未就此罢手,她们配合默契,绊马索贴着马肚划过,随着她们抬臂的动作再一次带倒还能动弹的库默兵。
  只是这一回,她们已经力竭了。
  “后撤!”方十八确认接应唐笙的已经走远,高声呼唤还在阵前御敌的军士。
  侧脸刮过一阵风,刀鸣声起,尖锐的金属碰撞声震痛了她的耳膜。
  库默骑兵收起弯刀还想再砍第二回,方十八左手握刀,使出了不知哪里来的蛮力刺穿了马肚,叫他跌在了雪地里。健硕的身形摇晃了两下,她被后撤的军士架起,才没有倒在地上。
  手中的锁链轻了,方十八意识到,是方箬手中的绳索最先滑落的。
  她侧目,看到了被围困的方箬。
  “长姐——”方十八的呼唤声撕心裂肺。
  军士们咬牙拖拽,眼底映着泪花。落在后方的军士想要救援方箬,却被方箬的呵斥声制止。
  “带方将军走,回头者必死!”
 
 
第196章 
  眼前的追兵越杀越多, 但为首的却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打算。
  里侧是步军,外侧是按马绕圈的骑兵。她纵有三头六臂也是插翅难逃。
  情况果真同她预想的一样。方箬不想逃了,她借此砍杀敌兵, 要他们为围困至死的齐军和百姓赎命。
  身手好的库莫人也不甘示弱,趁着她鏖战时从薄弱处下手。
  方箬的脚伤很快被发现了, 库莫人有意消耗她的体力, 拖慢她的速度,朝她伤足处入手,再挥刀伤及她的肩背非要害处。
  脚下躺着不知多少具死尸,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在冰天雪地里冲开一条血色的溪流。
  方箬后退时为尸首绊倒, 腹部也挨了一记重击。她躺在了齐人与库莫人纠缠的尸首上,想要撑刀起身,后身却不受控制的倾倒,唇角也渗出了血渍。
  一柄银刀抵在她的喉间,接着是二把, 第三把,第四把……
  方箬偏首, 在映着昏黄光点的雪污间看到渐行渐远的身形, 忽然就不想动了。
  金珠大臣走近了,用眼神示意库默兵将她扶起。
  辘轳车近了,方箬看到了车上熟悉的身影。
  连串的丹帐语响起,方箬拭去了唇角的血渍, 就这样看着秦之娍。
  “哀家认得你。”秦之娍叫骑兵继续追击,睥睨着方箬的视线却从未移开, “你是崇明府的女卫统领。”
  “绯袍通襕纹。”她打量着方箬,淡淡道, “你如今是这凉州总兵官罢。”
  方箬启唇,面颊随着呼吸下落:“殿下,都是齐人,何必兵戎相见……”
  “哀家并不想兵戎相见,可你们也不给契机呀。”秦之娍说,“哀家只想留唐少傅至征战结束,她却要逃,说是和谈,也没有拿出分毫诚意,连个哀家和同陛下讲价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好在,你是总兵官。”秦之娍微微一笑,“便由你来作交换罢。”
  “哀家这库莫,正缺能臣,你若是愿意,官衔能比如今更高。”
  她挥手,叫库默兵下了方箬的兵械。
  方箬反倒笑了,她抬眸,拇指抚过唇角,摩挲起喉头。
  “殿下,您多虑了。”她笑得戏谑,“您忘了,下官是御林卫?”
  崇明公主府的护卫是御林卫的前身,秦之娍尚在思索她的话外音,却见鲜血迸溅,染红了视线。
  “方箬!”她唤道。
  *
  马背晃荡,唐笙的思绪一片混沌。
  她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到最后忘记了自己是到底是什么人。
  她原以为自己伤得不严重,甚至中箭的那一瞬没有觉察到什么痛楚,现在想来应当是肾上腺素的作用了。
  方箬一行人增援开辟的路线帮了大忙,唐笙和方十八得以绕过包围圈跟上南下的接引队伍。
  伏在马背上的唐笙抬眸,勉强睁开一点眼睛却看不清前边的情形了。
  队伍还在推进,只是唐笙从枕着马背变成了枕上军士的肩头。
  她忘记了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也忘记了走过了多远的路,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帐中。
  劫后余生,唐笙没有喜悦,只有心口无穷无尽的闷痛。
  她回忆着过去数月发生的一切,心口痛到快要无法呼吸了。
  唐笙撑身,思绪被肩头传来的疼痛转移。
  属官听得动静走了进来,眼底映着泪光。
  “十八呢?”唐笙嗓子哑得说不出话,轻咳了声才能发出声。
  “方将军在养伤。”属官答。
  “你们呢。”唐笙问。
  “都突围出来了。”属官眼底的泪光更清晰了。
  “方总兵呢。”唐笙拔高了音量。
  属官不说话,只是别过脸去,不想让上官瞧出自己失态了。
  唐笙明白了,澄澈的眼眸霎时灰暗了。
  “参赞,凉州守备军与平粱大营两面夹击,泷川光复了。”属官想捡些开心事说给唐笙听,说着说着自己却哽咽了,“陛下快要到了,前营军令已经传达,今晚大概就能到平梁了……”
  唐笙高兴不起来,别过脸,叫属官下去了,心头闷重,想要哭却哭不出来。
  她面颊发烫,眼圈发涩,好似被人拿火苗撩了圈。
  沉默良久,她寻来衣衫披上,扶榻走到帐帘处。
  掀开帘,唐笙微微屈眼。
  眼前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可能军营的布置大多都是这样的,唐笙瞧着那一张张陌生面孔,现实能同回忆中的许多幕重叠。
  眼生的军士向她奏报:“唐参赞,孙将军说,你若是醒了可以到大帐去,各营将军多在那儿。”
  “知道了。”唐笙答。
  她素服出帐,人憔悴得打紧。
  整个泷川守备军营沉浸在故土收复的喜悦之中,士气高昂。
  营地里歇息的兵丁中,还有一群灰扑扑的,眼神同唐笙一样哀戚的,唐笙知道他们是曾经的凉州守备军。
  见唐笙走在大道上,面颊凹陷,衣着灰扑的军士齐齐抬眸,眼底终于添了几分光亮。
  唐笙的视线掠过她们,在额头系上了素色的宽抹额。
  被打散建制,编入泷川守备军的军士们目送着她走入大帐,重新垂下了脑袋。
  嘈杂声正盛,唐笙隐约听到了喝酒划拳声,耳畔嗡了声,肩头的痛楚增添了几分。
  帐帘为人撩开,光打了进来,寒风卷走了热意。
  帐中人齐齐抬首,笑容僵在了脸上。
  “刚收了泷川便如此得意么?”唐笙语调强硬,“凉州刚失守,死了那样多的人,有什么可得意的?”
  孙镇岳的笑容淡了,话里藏着敲打:“唐参赞,泷川守备军庆贺泷川收复,有何不妥呢?沉闷了那样久,也该让将士们松口劲了吧。”
  他刚打了胜仗,甩了凉州指挥失责的包袱,好同秦玅观交差了,正得意着呢,唐笙此举无疑是给他泼了盆冷水,让他面上挂不住了。
  泷川的兵官也附和起他的话来,想要将责任都引到方箬身上。
  “无耻。”一道沙哑的女声响起。
  话音刚落,泷川兵官便反驳起来。
  “你说什么!”
  “嘴上放干净些!”
  “别你们我们了,都是蕃西守备军,要分得这样细致吗。难道凉州还能大过蕃西?”
  ……
  重重身影遮挡间,枯坐在长凳上的人忽然起身,唐笙的视线与之交汇。
  方十八低低道:“若是没有撤回的凉州守备军协助进攻,你们能这般顺畅地打进泷川吗。如今功都成你们的了,过都是凉州的了。”
  凉风吹过,孙镇岳酒醒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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