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这于理不合吧。”黎琢章忍不住道。
闫循观完全不在乎,动作自然拿起桌上的水果,带着玉戒的手指骨节分明,熟练地剥皮,放进许玉潋面前的盘子里。
做完这些,他才开口:“殿下很宝贝这个位置?那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坐坐主位。”
言语争执几番,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黎琢章见此人死皮赖脸,索性放弃,靠在椅子上观察二人。
他实在怀疑闫循观的目的。
南黎国妖族的地位众所周知,闫循观此人的态度尤甚。
想到上次宁肃羽的反应,还有闫循观坦然暴露许玉潋身份的行为……黎琢章很难相信,闫循观不是在做危害许玉潋的事。
黎琢章手指微动,暗处,光影忽闪,像是某种回应。
宴会规模比想象中大。
陆陆续续,从正院厅内到院外,全部聚满了人。
献舞唱戏耍剑,各种花样全出来了,官员们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无所不用其极。
许玉潋之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么多人一同表演,一时间看得眼花缭乱,脑袋都有点开始发痛。
他撑着头,抬眼时恰好看见有人走近。
“国师近来可好?”
是前来套近乎的官员。
闫循观可有可无地应付了几句。
许玉潋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就听见自己的名字——
“这位许公子好像还未曾见过,敢问……”
“许公子平日有什么喜好?”
“在下同这位公子一见如故,可否……”
只见周围不知何时又围上了好几位新面孔。
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们一开始想攀谈的对象,纷纷盯上了在一旁走神的许玉潋。
被这么多人盯着,许玉潋颤着眼睫,紧张得不行,一时间根本回答不上来。
众人便发现他玉白的侧脸飘起薄红,浅淡却不容忽视。
看着看着,所有人的视线都控制不住地开始往下飘。
如有实质的目光,顺着那节孱弱纤柔的后劲,一直到凸起的肩胛骨,专注到仿佛能透过衣料把骨头都摸个清楚。
许玉潋还在自我反思。
他一没钱二没势,这些人为什么要找他说话,明明他旁边两个人更有价值。
【宿主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误会我和角色的关系很好?”
系统出声,许玉潋懵懵抬眼,听它继续往下说。
那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
不过系统只是顺着他的思路说:【不图你钱,不图你势,当然是另有所图。】
不是不想图,是因为他没有,许玉潋惭愧地低下了头,“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只漂亮的、柔软的小蝴蝶。】
【任谁人遇见你都会知道,你拥有无限世界最赤忱珍贵的心。】
系统低低地笑了声,混乱中,许玉潋已经不确定那是不是最开始的电子音,
那些官员简直是昏了头。
什么时候国师和皇子都成了搭讪的借口,察觉到这群人想法的闫循观、黎琢章:?
“各位是对今日的招待不满意吗?”
刚从侧门走回来,看见这场面,黎琢章嘴角扯起,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若不是人多更好动手……
“殿下误会了!”
“是、是!微臣们只是想多了解殿下!”
“微臣惶恐,能收到殿下的邀请已经是万分荣幸!”
那些人哪敢接他这句掉脑袋的话。
无头苍蝇一样散开,眼神依依不舍地在许玉潋身上停留,最后还是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
不太关注儿女私情的官员见他们失败而归,还以为是这些人拍马屁没能成功。
升官发财的念头控制大脑。
想着这种喜庆日子,多说几句也没事,便自发开口:“听闻国师前段时间又抓到了不少妖族?”
他这话题找得自信,没注意到这话一出,上位三人都停下了动作。
两人眼神冰冷,一人小脸担忧。
气氛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坐在末尾的人离他们最远,好不容易听到了点,忙着急开口,想要分一杯羹,“若不是国师制定出这个决策,不知道我们的百姓还要受多少苦,国师实在英明啊!”
“你们还不知道吧?”最初开口的那个武将侃侃而谈,“国师一出手,起码又干掉了一个山头的妖族。”
“关押妖族的牢房都已经严重告缺了。”
阎王在世啊,许玉潋为自己点蜡。
他垂下眼不再去看说话的人,转头,一道视线恰好追过来。
黑沉的眸子里没有光点,窥不出波动,但许玉潋就是从里面察觉到了丝慌张。
他下意识抿住唇。
其实说不上难过,也不准备去责怪对方。
小蝴蝶很有自知之明,他现在其实也是个阶下囚,只不过囚/禁的方式看起来不太相同。
“闫循观,你有没有发现。”在其他人的交谈声中,他收回视线,小声道:“你对我们妖族真的很坏。”
黎琢章在旁边听得分明,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后,面上笑意再难以掩饰。
……
“闫循观。”
许玉潋凑到男人身边,问:“宴会什么时候结束啊?”
闫循观这次赴宴便是为了陪许玉潋散心。
他对其余不感兴趣,宴上,除了偶尔喝几杯,注意力全在身旁的人。
看人习惯性没骨头似的往自己方向歪,闫循观侧了身,主动让他靠着自己。
他们坐的位置在庭院靠里。
这个时节的日头很轻,落在府内,薄薄的嫩黄并不灼人,屋檐遮挡出的阴影恰好,清清凉凉笼罩着许玉潋。
他在落座后添了件深黑外袍,低着头,神色朦胧不清,脸色白纸般,就快全埋进领口里让人莫名想起那些见不了日光的诡艳精怪。
熟悉的热度触上他额间,闫循观垂眸,问:“困了?”
“如果累了我们可以先离开。”闫循观默不作声往他身体里传灵力,安慰:“反正礼物已经送出去了。”
许玉潋贴着他的掌心,不说话,小动物似的蹭了蹭,充当摇头。
那就是要留下。
闫循观没再开口,挑了点新拿来的水果喂他。
昏昏欲睡的时候,许玉潋察觉到身旁有人要经过,他还特地挪了下腿。
结果下一秒,腹部突然传来了片湿意。
许玉潋猛然惊醒,看见了跪在一旁疯狂请罪的侍卫,以及浅色衣物上被染上的大片酒渍。
他接过旁边递来的手帕,没抱太多希望地擦了下。
果然无济于事。
闫循观皱眉想要说什么。
不等闫循观起身,黎琢章率先开口:“这样容易着凉,况且已经脏了,不如先跟我去后院换件衣服吧,一直穿着也不是个事。”
许玉潋迟疑,“可是殿下,你的衣服我不一定能穿得上。”他视线移动,最后落回自己身上,似乎要以此告诉对方,他们差得实在太多。
黎琢章表面上十分自然,“不必担心,府中当然有适合玉潋的尺寸。”
背地里,早就大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许玉潋会拒绝。
计划差点就要夭折。
第110章
“那就麻烦殿下了。”
许玉潋从位置上坐起, 但还没走几步,眼前突然闪烁飞起无数个小黑点。
与方才欣赏歌舞时的反应类似,他揉着太阳穴, 猜测是方才久坐的后遗症, 站在原地缓了会。
那微妙的停顿被闫循观看在眼里。
见状不对,他赶紧起身去扶人, 关切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许玉潋皱着眉用力闭了下眼,又见那些黑点逐渐消失。
他没觉得严重,惦记身前湿漉的衣服,捏住外袍避开闫循观的动作, 摇头道:“没事,就是一下子站起来有点晕。”
闫循观还想说什么, 可十分凑巧的,那些原本在旁聊天的官员们, 忽然全部举着酒杯凑了上来。
“国师大人, 关于谷洲那边的治理,臣有一计啊……”
“大人, 臣也有话想说!”
你一言我一语, 嘴里所提到的各种情况正是近日朝廷颇为关注的事。
闫循观不关心他们口中所说, 但仍被这些人纠缠得脱不开身。
看着身前离开的路被人肉堵上, 闫循观只能隔着人群抬头去追许玉潋的身影, 他表情难看,隐隐有想要发作的趋势。
“你先忙。”
许玉潋见他那副表情, 没忍住笑了下, 怎么堂堂国师还弄出这么一副离不开人的样子。
走时,他还是安抚了一句, “换身衣服而已,很快就会回来。”
黎琢章站在侧门旁等他。
一路上,偌大的府邸内竟然看不见几个路过仆人。
许玉潋没多想,猜测他们多半是全去了正厅。
黎琢章走在他身边,拂开挡路的枝叶。
在踏过台阶时,主动开口打破沉默,问了句:“你和宁肃羽是怎么认识的?”
他似有疑惑:“我还以为妖族跟人类不会深交。”
南黎国人妖的关系一直很差。即便黎琢章没与妖族有过接触,他也清楚现在的妖族恐怕是恨极了他们。
可在自己见到许玉潋之前,宁肃羽就已经在他身边,拥有了不一样的身份,姿态亲近。
原本只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话题,黎琢章唇线拉紧,忽而有些在意了起来。
许玉潋对宁肃羽潜藏在逃犯的身份有深刻认识。
纤长的眼睫,在男人的目光下闪躲垂落,许玉潋半真半假地回答:“我是来报恩的。”
报恩?
黎琢章想,这听上去就像个刚下凡的小神仙。
黎琢章试探道:“那玉潋报完恩之后就会离开吗?”
这个问题难住了许玉潋。
事实上,他的剧情线里没什么报恩结束的具体点。任务对象事业有成是真的,他入京就领盒饭也是真的。
青年苦恼地张了张唇,好半晌,在绕过一处转角时,终于开口:“我不知道。”
黎琢章将他的回答理解为,他不会着急回到妖族的领地里去,待在哪都可以。
那不就说明,自己所做的决定,后续哪怕暴露也不会被怪罪。
黎琢章压抑住那些控制不住的想法,提议道:“不离开也很好。南黎还有很多有趣的地方,玉潋如果愿意,之后我们刚好可以结伴同行。”
许玉潋没多想,随口应了声好。
正院到后院偏房的换衣室有一段距离。
许玉潋头一次觉得一条路这么漫长,等他走到附近的时候,头疼得厉害了。
系统降低了他的痛觉,于是晕眩感变得更加强烈。
他强撑着进去换好衣服,准备回到宴会正厅跟闫循观说一声,黎琢章却拉着他走了条相反的路。
很快,一辆马车出现在面前。
守在旁边的侍卫见到他们,主动掀开帘子,“许公子久等。”
“殿下……?”
许玉潋愣住了。
“我会将你送到离这很远的位置。”黎琢章将腰间的玉佩取下,这是他送给许玉潋的第二块。
“玉潋,你太天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怀着什么心思。”
在深宫浮沉几十年的皇子,执着于名利地位的他,有了更想要的东西。此刻严肃着冷峻面容,苦口婆心教导他想要保护的人。
“很多事情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的身体在越来越差,国师的治疗于你来说,完全是一场骗局。”
黎琢章费尽心思,不惜利用自己的生日宴来策划这场出逃。
他比谁都更想许玉潋逃离闫循观的控制。
“谁放过妖族国师都不可能放过妖族,你应该明白,再留在这,只会尸骨无存。”
许玉潋抬起眼睫,黑白分明的眼眸在此刻有种失去焦点的迷蒙,倒映着黎琢章的表情。
轻微脱水的唇瓣轻抿着,他垂下眼,最终还是没说出话。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彻底没了血色。
这时黎琢章还以为,他是在害怕。
……
被翰林院那边绊住脚步,宴会进行到一半宁肃羽才刚到。
他走路带风,刚到正院,视线扫了一圈没看见许玉潋,几步冲到闫循观身边,推开还想往前挤的大臣,语气不善,“我兄长呢?”
闫循观:“衣服脏了,刚刚跟着二皇子去了后院换衣服。”
“换衣服?”宁肃羽剑眉皱起,朝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去了多久了?”
闫循观放下酒杯,没多想就道:“就刚刚,还能有多……”
说着,男人突然意识到什么,视线在正厅内环绕了一圈,看见好几个心虚低头的官员。
未说完的话语咽回口中,闫循观猛地起身,眼带戾气,银发在日光里甩出刺眼冰冷的光,“该死的,黎琢章有问题!”
宁肃羽深吸一口气,强忍怒气跟着往后院冲去。
通往后院的路上便能看出府中的古怪。
来往基本见不到什么下人。
偶尔出现几个,嘴里的说辞皆是想阻挠他们深入。
要知道,皇宫里的侍女太监见了他们,都不敢说出这种话。一个皇子府的下人,若没人授意,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黎琢章此人恐怕早有预谋。
“不在这。”循着踪迹走到换衣间,这里早已空荡一片。闫循观咬破舌尖手指掐诀,快速唤出一只灵鸟,“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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