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刚飞出十步便内力全散,脚下一软地滚了出去。
夜燕门三人紧跟其后,抽出银光长刀正要补刀,夜色中忽然射出几只飞箭,虽然皆被躲过却已经失了先机,叶晓装死醒来翻身一滚,数根臂粗般的铁棍自地下冲天而起,又从顶端伸展出笼盖组成巨大的铁笼,顷刻间便罩住了三人,铁笼之上还有一人飞身而下,便是许子承。
此地离他的花院最近,那块机关石就是直通那处,况且若是弄出了这般动静许子承都未曾发觉,叶晓怕是下了地狱都要咒上一番不可。
夜燕门三人被压入铁笼时,也并没罢手,竟皆取出身上利器向叶晓投掷而去,许子承立时翻身下去将其一一打了下来,再迅速将叶晓转移到安全处后时,想盘问那三人,那三人已经命丧己手。
事后从那三人的尸体中只搜出一块漆黑的令牌,夜燕。
……
阿镜拿着食盒悄悄走入了后院,路上逢人便能见其脸色肃穆,实在不好看,他走到姜大爷的炊房附近又听见一阵喧闹声,好几人正在往盆中盛满一种青绿色的热水,然后装着离开,大锅中的青绿水一舀尽,又开始加各种药材开始烧。
众人行色匆匆,几乎并没注意到他。
阿镜放下空着的食盒,上前寻问道:“姜爷爷,这是怎么了?”
姜大爷不知作何解释,于是找来一个木盆将青绿水盛满,说道:“给,你想知道就自己去看看吧。”
说着便继续鼓捣他那窝灶火,满面愁容。
阿镜只好捧着那盆药水,跟着先去的众人,来到了葡萄藤院。
院子中不出所料的围满了人,各各引颈长望,但屋内并未传出来什么好消息,倒是有无以计数的血水端出来。
新的药水来了,院中自发地让出一条长道,阿镜低着头依次排在最后,跟着进了屋门。
屋内有股浓烈的血腥味,戾气丛生,杀气纵横,这里头坐着好几个当家,以及好些个犹如牛头马面的凶猛壮硕之人,还有阴恻恻得叫人发寒的家伙,亦有妖艳美丽的女人,还有几个临时来帮忙的妇人,至于其他人,阿镜就只看到了苏姑娘这一张颇为和善的面容。
进来时,他被盯得心里发毛双腿发软,恨不得马上转头离去。
“钟大夫,再这么下去,本姑娘怕你的侄儿不是先中毒而死,而是流血而死。”
围在床前第一个的是罂之花,她如是说,却也并未停下手中掏东西的动作。
“你他娘的说什么!”
一个背着锤子的大块头亮出了大嗓门,第一个站出来以唇相讥。
罂之花这会正好取出了一盆花,那正是三色烟霞花,钟南星之前交予罂之花的烟霞,她竟然重新养活了!
钟南星差点喜极而泣,一下子从椅子上拔身而起,道:“都出去!不要打扰罂姑娘救人。”
烟霞花药毒两用,制毒难解,但若是制药,便是十倍毒药都难以匹敌的救命良药,罂之花十分舍不得,但若不是叶晓握有她送出去的黑针,比起舍花救人,她估计会选择保花舍人。
她竟然拿黑针当房租,还是三根,亏了亏了。
钟南星本是二堂主,虽然现在未挂名,说话还是有效力在,说完众人便先后鱼贯而出,但当那个大锤子刚抬脚迈出门口,忽觉腿肚子一刺痛,只是这疼痛感很快便消失了,就又迈出了另外一条腿,出去了。
罂之花心道:敢招本姑娘,让你疼上三天三夜。
其余端着药水盆的妇人,放下水中的物什也出了门,阿镜见机正要照做,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叶晓出声道:“小崽子……”
“啊——”
阿镜单单看了一眼,便瞧见叶晓的身上全身是血布条,尤是可怖,只好迅速地低下了头。
“是不是他……让你来的?”
“对,是少爷,他让我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嗬……”
再之后便没了声响,阿镜更是迫不及待地逃离了这个房间,冲出外头大口大口地呼吸,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简直将人逼仄得毫无退路,叫他窒息。
阿镜横冲直撞地跑回了小别院,将这些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清河听,并严明自己宁愿举水盆跪上一天也不想进那个房间。
清河并未作声,而是一下一下地玩弄着杯盖,清脆,却不悦耳。
但他忽然道:“你说一直流血?”
“是啊少爷。”
“把我那本蓝色的书拿来。”
“嗳!”
“不,是黄色的。”
“好的少爷。”
“算了算了都拿来吧。”
一阵又是翻,又是倒,清河这才凭着印象找出合适的一本书来。
火树毒,取自火树皮,毒发致命有二,一则流血致死,二则内力全散至急火攻心而亡,解药可取自火树根茎后药浴三日,待清洗表面余毒后不再流血,再用药七日便可痊愈。
“正是此页,正是此页。”
阿镜刚要欣喜,但也去看了书上所写以后,眉眼便立马耷拉下来,“可是少爷,我去看了,涯当家并不见好转,就剩半条命了。”
今日正是第三日。
清河怅然若失,心中情感莫名,他将书扔在身旁后整个人缓缓落下来,轻叹:“那我也帮不了他了,不过算了,我又不是非得帮他。”
一时无话,清河揉了揉忽然有些头疼的脑袋,过了一会才道:“你去忙吧,我想休息会。”
阿镜应声退下。
他的头疼愈演愈烈,是痼疾又发了。
莫要再想,莫要再想,莫要再想……
身旁的茶杯哐啷一声被碰倒在地,碎了,清河便也人事不醒地昏了过去。
“少爷!”
……
……
清父清铭一手创办江南第一商行,舟安行,如今虽然风光无限,但早先年便因不轻易与人合流遭记恨,清夫人拼死诞下孩儿,母子平安却也落下病根,清河便自来也是体弱多病。
清河六岁时,二人在中秋晚宴上初识,之后却也无甚交际。
直到他七岁有段时日病情稳定,恰巧清河与叶晓二人又因两家多了来往,才正式认识,逐渐熟络,甚至见时形影不离,分开后书信来往,并不是清河所说的那般寡淡无情。
宴三华之毒寻常大夫根本无从辨认,直到九岁那年后有机缘得遇乌桕子,清河的毒才算是正式医治。
但也就是他九岁时,天下第一镖局之齐云,因赈灾银一事风云突变,顷刻间覆灭,很多人就变成了通缉犯。
九岁之后的十年间,再未相见。
清河忘了一些事,也记得一些事,甚至也知道叶晓这个人,而且还没有自己说的那般严重,但这十年来,该忘的也早就忘了。
“母亲,这把小扇,是不是应该还给他。”
“哎……”
清夫人只叹,更是垂垂泪矣。
母亲无法为病榻中十三四岁的他作任何解答,真相如何,那个少年叶晓又在哪,无人告知于他,终于在他未曾收到任何一封回信以后,清河也放弃了。
尘封小扇,尘封书信,尘封往事,尘封所有……
第20章 唇枪之围
清河昏睡到了第二日,晨光熹微,天还没彻底亮,他醒来时阿镜也正趴在床边睡。
“少爷……你醒了,少爷你醒了!”
阿镜顿时一个鲤鱼打挺,抱住清河的腰嚎啕大哭:“少爷……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我想去请钟大夫发现他根本抽不开身呜呜……”
“……幸好你没请,去打水。”
阿镜抹着大花脸道:“少爷您稍等,我还没烧水呢。”他屁颠屁颠的已经跑没影了。
终日苦闷,一晃又过去一天,清河突然发觉自己已在病中耗了快二十载,他自嘲地笑笑,却只是无奈。
等到阿镜打了热水回来时,清河已经不在房中,找遍附近,人却在小山顶上。
“少爷,您怎么上这来了,这儿风大。”
“就是出来吹吹风。”
此处视野旷达,山之高水之长,云波浩渺沃野千里,实在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之前下过雨,地面仍然泥泞湿滑,阿镜扶住清河道:“少爷,我们下去吧。”
“嗯。那些人在干嘛?”
清河所说的那些人,正是寨上的一众武夫侠客,黑压压的聚集在某一处吆五喝六,不知是要商讨还是寻事。
“我们去看看。”
齐云堂中座无虚席,能叫得上名号的人物都济济一堂,甚至从堂内一直围到了堂外大院,里外张袂成阴人头攒动,乍看之下就有百来号人,其中还不乏看热闹的男女老少。
堂内座位乃上右下左,除去当家之位其他便依先后分尊卑,谁坐到好座位,谁便有说话及发号施令的资格,这就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身居右侧的便有无影剑客行长雁,幻魅美人柳如烟,十刃手犬黑。
行长雁与柳如烟听名号便能猜出二人的所长,一个擅长剑术,一个通晓魅术,容貌也算是坦坦荡荡见了便能辨认,唯独这十刃手犬黑,身着全黑戴着蓑帽,就连整张脸也被黑色的布条缠住,只露出一双令人发寒的眼睛来。
这三人皆有些来头,可是历来少见,他们多是暗中行事,没几个知道底细,只知道那三人并不是曾经的齐云镖局之人。
另一边的众人倒是“热闹”许多,双刀,阔斧,大锤,重剑,他们各行其是,场面上丝毫不落下风,此地几乎要变成了行走招摇的兵器库。
这些人摩拳擦掌,你瞅我不顺眼,我瞧你也碍事,火药味十足,看样子只要有个由头就会一触即发。
此时四个当家之位仍旧空着,还无人来坐。
“怎么还没来。”
“我看是伤势太重,来不了了。”
人声鼎沸之时,正有场外的几声传声道:“大当家到。”
“二当家到。”
“三当家到。”
“四当家到。”
“咦来了来了——”
起初还有人半信半疑,半数均引颈而望想要探个究竟,毕竟前几日就听闻涯三遇刺,且深中剧毒危在旦夕,这才没两日便能行动自如了?
不待众人分辨明白,叶晓此人果然在簇拥下现了身,“是谁说,本大爷来不了了?”
他的毒已解,等到身上那些伤口愈合,便就无碍了。
跟在叶晓身后的便是二当家孙处,三当家许子承,以及一直未曾谋面的四当家陆丰扬,若不是行刺之事太大,估计他还在埋头鼓捣机木。
四人先后落座,很快便有人挑头发言。
“大当家的,这回他们欺人太甚,我们绝对要杀他个回马枪,让雷老贼尝尝我们的厉害!”
“对!”
“杀回去!”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似乎从一开始便已认定此事就是雷烈所为。
但不出所料的话,雷烈等京华堂之人,正为误伤窦寨主爱女窦仙儿一事忙得焦头烂额,是否仍有这等心力劳心费神还未可知。
大锤刘趁机顺势道:“大当家的,俺看大家伙儿都憋着一股气,不妨一齐下山与他报仇,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对!”
“对!同意!”
众人之中真是前来商榷者怕是屈指可数,大多是寻了个由头,借题发挥,好都去下山报仇一雪前耻,剁他几刀砍上几剑,成事,便是英雄有归浩气长存,败了,也是成仁取义义薄云天。
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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